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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烽烟起战端,将军飞度玉门关(14)

    行到一处草木密漫的山谷,忽听四处传来嬉笑人声,期间更伴有清楚可闻或是单人吟唱或是数人相对的歌声。歌声清脆入耳,飘浮激荡四周山川,回旋处绵绵不绝的回音,只是似乎并不是汉话,除了班超极少数几个使者,黄裳等人丝毫听不明白歌中所唱内容。

    郭恂道:“似乎是汉族之外的百姓在聚会附歌。”

    班超嗯了一声道:“此地原属西域,张骞通交后数年霍去病才置河西四郡。虽然已有许多汉民来此通商居住繁衍,但大多还是以回藏居民为多,也难怪语言不通了。”

    众人一面听班超讲解一面看到前面山道有人拦下过往行人,不许通行。黄裳惠英随即警觉,班超却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紧张:“这是他们的习俗,拦路对歌。此前我们听到的是游山对歌。他们还有敬酒对歌,送别对歌等等。”

    班超说着从怀中取出堪舆图,看了看前面又看了勘舆图,两相对比给众人看,道:“前面应该就是足谷川了。”班超对于塞内情形都了然如胸,所以先前无需堪舆一清二楚,西域塞外之地先前不久在附近大仗一场,也已经熟悉,但不如塞内滚瓜烂熟,故确认并告知众人。

    众人看到前面热闹非凡,一时兴起,驻足观赏,想待众人散去再行上路,以免被回民相拦,硬要对歌却无计可施。

    惠英等人却无此兴致,因宗布发现,因为谷中平川的嬉闹和山中此起彼伏的歌声喧扰,他已经听不清墨家弟子的应答,更无法与之交换讯息。宗布担心秦门杀手会趁机作乱,黄裳惠英也有同感,均留意观察四周,并做好应敌准备,但有风吹草动随时出手。

    川中嬉闹的人群很快就发现了远处驻足观看的数十人队伍,有几人指点交谈数声便向此处行来。

    一汉使笑道:“不好,他们看样子是要来拦路了,大人,我等可不会唱歌。”

    黄裳惠英见迎面而来的数人有男有女,面带微笑,都是回民样貌,此前所见的秦门杀手都是清一色汉人且均是年轻男子,但谁也不知道秦门势力究竟有多大,未必就只有汉人,也未必没有女人混迹当中。四人先后奔至众人跟前,当中一个年长的老者摘下帽子右手弯曲抚于胸前,左手后曲,微微躬神道:“尊贵的客人,远道而来,请许我代山神欢迎你的到来。”竟是很流利的汉语。

    班超微微一笑,做礼道:“我等着急赶路,请行个方便。”

    老者也不强求,朝后招呼一声,身后回民让出一道。

    众人骑马来到谷中人群,人群纷纷涌到山道两旁,忽见一个回族少女不知被谁一推,跌于班超马前,人群中奔出数人来扶少女,班超只好暂且立马止步,忽见奔出的数个回族少年,掀掉身上的回衣露出一身黑色劲装,手握长剑齐齐向班超刺来,一众汉使连带一旁的回民都是啊呀的一声惊呼。

    黄裳惠英早在回族少女无端摔于班超面前便已暗自戒备,但见四名回族少年掀掉外衣,露出一身黑衫,不等其长剑出手便各自出棍出剑阻于班超面前。

    黄裳惠英一左一右一面出手镉开黑衣人长剑,一面伸出各自右手和左手往后轻推班超坐骑。班超随着坐骑被二人一带,随即推出数丈,隐入一众汉使当中,宗布田洛挡在汉使跟前见机行事。

    四名黑衣人长剑被二人撩开,出剑再刺,黄裳惠英再挡,黑衣少年再刺,二人再挡。如此数个回合后,黄裳惠英二人渐渐化守为攻,不及黑衣少年长剑刺来已经先发制人出剑下刺。此时周身回民眼见双方恶斗,不知这四人何时混到自己当中,那个回族少女起身向身边人说起,适才就是他们将自己推到路中央的,众人惊惧之际都闪躲到老远的山石或草地观望。

    但见四个黑衣人,同时跃地而起,中间二人分攻黄裳惠英二人,边上两个虚晃一下,奔到黄裳二人身后飞刺一众汉使,挡在在众人身前的宗布田洛纷纷出剑相护,如此四人各自一对一交战起来。

    黄裳一见黑衣人跃起,右手挥棍一个虚晃,拍马前进绕到黑衣人身侧,不及黑衣人回头,挥起一棍直击黑衣人后脑,黑衣人一剑扑空,倏然转身侧身一闪,收剑向后又是一砍,黄裳早在长棍出击的同时再次调转马首又绕到黑衣人左侧身后,同时出棍又是一击,黑衣人照样闪躲,挥剑后砍。

    如此一来二去,二人一个侧绕出击,一个矮身闪躲挥剑,来来回回就是这两招,黄裳一直骑着马绕圈子,黑衣人则不断向左旋转。二人都知道对方看似稀松平常的重复一招,实则每次都留有后招,且一此比一次精准,一次比一次更凶险,都在等对方先改变招式,这样自己就可以趁其变换招式的空档,出其不意。

    其实格斗期间招式间变换本来正常不过,剑法精妙者连使数百招而无一招重复者也大有人在,断不致于说因为要等对方变招的破绽而伺机克制对方,更不会说因为怕对方暗算自己而不敢变换招式。

    然武学一道临场的情形很难以所谓的理论常理来推断,奇就奇在二人都不是普通的高手,而且极懂算计,又因为先前数招丝毫未给对方机会,同时也造就了双方攻守转换间的严丝合缝,所以导致本来敌对的二人如今不得不捆绑在一起。好比碾磨的磨盘上的两个把手,一方旋转另外一方必定也不会停下,而且步伐节奏必定一致,成为惯性,这已是外力难以控制的了。若要一方继续转动一方停止,或令双方背道而驰,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破这个平衡的状态。

    二人出招都是极快,心思转换的更快,从缠斗到意识到目前所处的形势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二人都是之后发现倒并非是谁故意布此迷局,但二人终非泛泛之辈,岂会任由摆布。黄裳率先一阵乱打提马作势左转,黑衣人早猜到黄裳用意却不改变招式还是左转出剑,如此一来便只有硬生生与黄裳正面相撞了。

    一众汉使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也多经历战场沙地,个个精通剑术,虽然二人出手迅疾如风,但是还是有些人看得清楚,眼见黑衣人就要自己送上黄裳长棍,大为不解。

    其实黑衣人早在左转之际就留有后招,因他早料到黄裳是虚招。不料黄裳似乎并非虚晃一招那么简单,而是立在马上实实的举棍下辟。黑衣人眼见料及有误,终在最后一刻变换招式,心想幸亏自己留有后招,随即若飞虚晃,矮身刺其马匹,一来避其锋芒,二来斩其坐骑逼对方下地交手,迫其失去立马的优势。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刚变换招式,黄裳左手缰绳一提,马儿顿时双足离地一个侧身连带黄裳一起直直转向自己左侧,落在当空的长棍也在同一时间陡然变换方向直抵自己后心。此时黑衣人全身已随长剑送出悬在半空之际,虽然双耳已经辨明黄裳棍风位置,但是无计可施,身在半空硬生生挨了黄裳的一棍。

    黄裳最后竟然还是没有变换招式,如先前一样出手,丝毫未变。黑衣人猜得其实无所谓对错,黄裳如黑衣人一样并非实虚,只是看情况,做了两手准备。见黑衣人如自己一样,便决定应承到底,跟他斗一斗耐心。黑衣人因最后一刻的放弃,而黄裳则选择了坚持。

    黑衣人之败,败不在修为高低,而是少了一分坚持,若他能如黄裳一般沉住气,虽然最后也因二人实力悬殊,终难免失败,但好过连最后争一争的机会也没有。

    黄裳这一棍使出之际就暗含了鬼斧神功的无上内力,所以黑衣人虽然内力极高,挨了这一棍也竟不敌扑倒在地,几次强自撑起都告失败。黄裳上前制住黑衣人,这才得到空闲看其余三人与黑衣人相斗。

    却见惠英兀自立于马上,似乎比自己还悠闲,与惠英相斗的黑衣人则捂住右臂退于山坡一处,怒目圆睁惊怒交加盯住惠英,长剑也早已落于二人当中的空地之上,原来惠英更比黄裳早解决敌手。

    黄裳心中暗自遗憾:可惜晚人一步,竟没能看到惠英师姐与黑衣人相斗的过程。自那日白芨子对黄裳言道墨家剑法精妙尚在自己之上便一直记在心上,想一探究竟。前日见惠英出手与黑衣人在谷中溪畔相斗,虽然只是简单数招,招式既普通又朴素,看似并无特别之处,但见过世面之后的黄裳如今早已明白,真正的高手往往能用看似稀松平常的武功战胜剑法精妙的敌手,这才更需要修为,也是等闲之辈难以做到的。

    黄裳一回头却见宗布田洛正与黑衣人相斗正酣。宗布一直立于马上,借助高度优势与黑衣人相斗,黑衣人则或跃起下辟,或矮身横扫,抑或趁宗布立马直立之际,仰天直刺马勃,总是要杀了马儿罢休。可是无论他使出如何看似凶险难避的招式却都被宗布一一避开,不仅如此还能趁势补上一招叫黑衣人自顾闪躲不暇,看来宗布已经大占上风,收拾黑衣人虽然未必易如反掌,却也是早晚的事情。

    一旁的田洛却无宗布那般轻松,黑衣人招招夺命,只把田洛逼迫的捉襟见肘。惠英不理山坡受伤的黑衣人,眼见田洛不敌,出声指点。

    黄裳发现无论是游刃有余的宗布还是稍显不足的田洛所使剑招虽各有不同,但与惠英先前一样都是一个核心,平淡无奇,尤其是稍慢的田洛,每一招使完,黄裳便能猜到下一招使什么。比如刚出剑而击,下一招必定回身相护,眼见将对手逼迫露出后背破绽必定是握剑下辟,若是对手迎面扑来,必定矮身仰头相让,并伺机在对手前胸补上一招,一来二来了,几乎黄裳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对于善于算计琢磨对手心思以定剑招的黄裳而言,墨家剑法确实有些平平无奇,但好在极其实用,虽然普通,却招招不落空,不似黄裳那般,每招都是真假难辨亦虚亦实,既然真假难辨就也一定凶吉福祸难料。

    田洛终究年纪尚轻,一些剑术修习时日过短,还未到家,黄裳和惠英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兀自对付黑衣人尚需数度周旋,何况田洛。在惠英的指点下才渐渐稳住,不疾不徐与黑衣人一一拆解,中规中矩。

    四人正自拆解的难解难分,忽听山坡观战的回民一阵惊呼,黄裳回身一看,也是一惊,原来自山林中冲出七八名黑衣人。

    黄裳顾不上身下受伤的黑衣人,与惠英一道奔前相阻,一众汉使观战已久,此时见敌众,纷纷抽剑随班超一道策马上前迎敌。

    众人不及奔近,八九名黑衣人却在飞奔的途中受到另一股力量的阻击,却是墨家数名弟子自山中追出。

    黄裳等人奔近之时,秦门杀手被墨家剑客拖住,双方已经交手,而山岭当中也传来细微的兵器相斗之声,原来墨家弟子早就与秦门杀手在山中狭路相逢,斗得难解难分,难怪一直听不到讯息。

    黄裳惠英也纷纷下马奔上山坡,黄裳奔上山坡途中听到一人高呼:“黄侠士,接住。”左手一伸,长剑已经在握。

    原来一名汉使见黄裳多次与黑衣杀手相斗却仅有一根长棍在手,此时敌人众多,又极其厉害,没有兵器只怕难敌,遂以剑相抛。黄裳接过长剑,持剑直辟与秦门杀手相斗。

    秦门杀手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长剑,墨家弟子则长短剑皆有,但仍以短剑为主。本来双方都是个个精干,武功不相上下,兵器上的优劣就会显出作用了。好在墨家这边还有惠英和黄裳两名一等一的高手,最终渐渐将秦门杀手逼退。

    秦门杀手眼见不敌,纷纷后退向山上山下招呼一声,后退至山中,与宗布和田洛相斗的杀手也都各自罢斗一人奔向先前被黄裳止住的黑衣人身旁,伸手一提其后心,与另外一人一道隐入林中。

    黄裳一回头不见先前倒地的黑衣人,连带被惠英击伤的黑衣人也不见,想都是趁乱逃跑了。

    此时山中击斗声渐止,随即传来讯息:“敌人退去,死伤三人!”

    惠英闻言眉头一皱,宗布高声道:“伤者据点修养,余人赶至下站。”

    黄裳侧耳以为秦门杀手又会吟歌,等了好一会不闻,看来秦门这次果然走的匆忙。

    众人聚拢,见秦门果然已去都松了一口气,一旁远远观战的回民都张大了嘴巴。班超向为首的老者表示了歉意,向众人示意,众人收拾一番,快速上马而去。

    黄裳抬头仰望适才惊起的飞鸟,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惠英宗布也是一般的心思,先前的挥洒自如,已经越来越艰难,连带墨家弟子也受了伤,事情已经脱离原先的轨道,不受自己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