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但愿长醉不愿醒 上
“冷将军,楚贼都已伏诛,你们可以平安启程了。”呼延扬对冷玄钥抱了抱拳,然后带着人走下了凤雏乘坐的船只。凤雏在船舱里静静看着呼延扬离开,当船驶过了唐燕的分界水域,终究连最后一面唐国的旗帜也消失在视线里。 冷玄钥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殿下受惊了,方才那帮楚寇打扰了殿下用饭,这是臣命人从新为殿下烹制的食物,殿下请用。”她撂下托盘转身欲走,凤雏喊住她,“玄玥,你实话告诉我,带我回汉国究竟是母皇的意思,还是冷家的意思?” 汉国过半的人马都掌控在冷家手里,因此,立谁为皇储不能不听取冷家的意见。冷玄玥回眸一笑,“殿下无需再cao心这些无关痛痒的事。回到上京之后,皇上会同殿下解释一切。如果殿下还在为臣得罪殿下一事气恼,回了上京,臣甘愿任凭殿下处置。” “哼,说得动听。以你今时今日之地位,本君岂敢?”凤雏有些赌气,背过身子不再看冷玄玥。孤帆远影碧空尽,滚滚水流向东而去,带走的是无奈离别的愁绪和前途未卜的隐忧。 东宫僻静的一个院落内,宁婉招手唤了从房里出来的关冷烟,“他怎么样?醒了吗?” “醒了,不过一直不怎么说话,也没吃什么东西。殿下,看来陆昭林的死对于楚公子打击非常大。幸好陆玉诺还活着,不然,不知道楚公子会不会更想不开?”尽管慕容毓在收到宁婉的书信后派红绫去配合密谍司搭救陆氏父子,但还是晚了一步。陆昭林被押至边关后惨遭**,终于不堪受虐寻了个机会咬舌自尽了。他的尸体被斩下头颅,悬挂在辕门之外。还是红绫深夜从楚军手中将他的全尸抢了回来。红绫安葬了陆昭林,将消息传给宁婉后,宁婉命关冷烟转达给楚玉晶。楚玉晶闻听当即昏死了过去,醒来后周身好象脱了一层皮,整个人消瘦憔悴了两圈。若不是陆玉诺已经被救出,真不知楚玉晶会不会一病不起。 关冷烟看出宁婉亦有几分担忧,便试探着问道:“殿下要不要进去看看?” “还是不去了,你好好照顾他吧。切记,不要叫人来搅他的清静。”宁婉说完径自离去。关冷烟送走宁婉后走回房间,屋内小侍正在苦口婆心地劝,“楚公子,您就喝点鸡汤吧,这可是殿下特意吩咐厨房给您做的,您好歹用一些。” “我不想喝,你先放着吧。”楚玉晶看到关冷烟进来,忙支撑起半个身子,“求求你,我想见玉诺,能把他带来吗?” “没问题,不过还要等几天。况且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成。来,吃点东西,等你把身子养好了,见到陆小公子的时候,才有力气照顾他对不对?”关冷烟笑容和善,挥手命小侍退下。他知道楚玉晶身体虚弱,便亲自端了鸡汤吹凉了一勺递到楚玉晶嘴边。 或许是被关冷烟方才的话打动了,又或许是关冷烟的笑容很诚恳,楚玉晶不再执拗,很听话的喝了几口鸡汤。忽然,他低头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伤害过你,你应该恨我才对。” “你的确伤害过我,我身上的疤痕到现在还没全消。可我恨你却恨不起来,因为殿下叫我照顾你,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心尽力帮你疗伤。” “贺兰宁婉身边能有你这样的男人,还真叫人羡慕……”楚玉晶的口气很感慨,“不是我挑拨离间,宁婉娶了这么多男人,都没有一个能像你这样为了她不计前嫌的。” “呵呵,谢谢你的夸奖。其实你为了殿下不顾生死,这一点让冷烟也很佩服。就算咱们曾经有过节,但咱们现在心之所系都一样。为了殿下,冷烟不介意忘掉之前不愉快的事。” “关君殿下,我觉得你是投错胎了。以你的胸襟,多少女人都做不到。如果你生为女子,凭你的品行本领,一定可以封侯拜相,有一番大作为。” “这话呢,对也不对。如果我真的生为女子,或许我就没缘分留在殿下的身边,不能替殿下分忧,你说,那样是我之幸还是不幸?” 关冷烟依旧含笑,楚玉晶打量了他一眼,也抿嘴乐了。关冷烟将满满一碗鸡汤喂楚玉晶喝完。楚玉晶挑着眉毛“能给我些纸笔吗?” “你要写字?” “嗯,我有很多东西要写。三天,请给我三天时间,我要送给贺兰宁婉一份大礼,算是还她替我搭救父亲和玉诺的恩情。” 三天之后,宁婉收到楚玉晶托关冷烟转呈的楚国布防图与备事录,于是便在傍晚走进了楚玉晶养伤的院落。院子里飘着nongnong的桂花香味。楚玉晶和小侍欢歌正促膝在炉子边煮桂花茶。 宁婉静静地立在院门处。楚玉晶一身银白色的素纹长衣,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玉簪挽着,笑容恬静淡然,一低眉一抚鬓,都似乎流露出数之不尽的风情万种。 “殿下,您来了呀!”欢歌不经意瞥见宁婉,忙起身来见礼。宁婉命他退下,楚玉晶起初一直站在炉子旁,等宁婉走近了,他犹豫片刻撩起衣襟要跪。 宁婉托住他,“不必了,本宫来得仓促,并不是存心打搅你们。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想亲自跟你道谢,你请关君转呈的东西对本宫来说很有用处。” “那些都是我凭记忆写出来的,皇太女殿下采纳之前还是应该派人去核实一下。况且我如今这个情况楚国总会晓得的,楚梦涵生性多疑,会不会因此改变军队布署我也拿捏不准。”楚玉晶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将自己所知道的楚国的全部机密都写在纸上送与宁婉。 宁婉含笑,“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管怎么说,辛苦你了。” “皇太女殿下客气。时至今日我很明白自己的身份。我乃一介罪人,能为皇太女殿下尽微薄绵力是我的荣幸。况且皇太女殿下替我救回了弟弟,安葬了父亲,是我楚玉晶的恩人,大恩大德我这辈子磨齿难忘。” 楚玉晶说着跪倒磕头。宁婉连连摆手,并把他搀扶起来,“你千万别这么说,如果本宫当初言而有信,陆老爷和陆小公子可能都不会遭逢此等大难。本宫命人去营救他们也是亡羊补牢。陆老爷惨死,本宫有愧,现在又怎能安心受你的礼?” “不怪皇太女殿下,当初你要杀我是很正常的,换作是我,我也会同你一样,甚至比你做得更绝。总之,是我对不起你在先,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对了,我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楚玉晶等宁婉坐下后,亲自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宁婉接过,毫不迟疑的喝了。楚玉晶垂着头说:“你还是把我关起来吧。我这两天仔细斟酌,我在东宫待着不合适。一则我本来就是戴罪之身,另一则我不想成为你的诟病,所以,我还是被关押在刑部比较好。” “你真的这样想?”见楚玉晶轻轻点头,宁婉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本宫不是一个气量狭窄的人。老九说得对,唐楚世仇,各为其主,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父亲和弟弟,本宫不能因此而怪罪你。况且你为了本宫连性命都不顾,营救魏王你也是有功的,本宫眼下正式知会你一声,你先前对本宫所做的一切本宫都不会再追究了。” 宁婉言辞凿凿,且一直凝视着楚玉晶的双眸。楚玉晶的面孔渐渐流露出激动的神色,宁婉的话令他喉咙一时哽咽住,眼窝也湿润了。 只听宁婉又叹了口气道:“如今唯一的症结是你与汉国的仇怨。本宫能化解的都会替你化解,本宫已经修书给汉王揭发了金世渊的罪行,同时也说明了汉太女遇刺的真相。但本宫认为你这辈子最好还是远离汉国。你是聪明人,本宫的意思想必你也会明白。” “我知道,汉国人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rou。其实皇太女殿下有没有想过,只要把我押解到汉国去,汉皇子就不会再埋怨您,相信他也愿意从新回到您的身边。” “现在恐怕他也是身不由己。”宁婉摇了摇头,“况且本宫不屑用一个男人的生死来交换所谓的恩爱。若把你送去你就是死路一条,凤雏又未必回得来。” “这么说你真的已经原谅我了?”忽然一阵风起,细砂吹入楚玉晶的眼底。楚玉晶难受地轻轻嘶了一声。宁婉看出他的不适,便很自然的托起他的下巴端详着,“怎么了?是不是迷眼了?来,本宫替你吹吹。” 说罢也没等楚玉晶反对,宁婉贴近了楚玉晶的脸,小心翼翼地扒开他的眼皮,替他把细砂吹去。宁婉松开手时,楚玉晶的脸红得好像熟透的苹果。他不好意思地站起身,“那个,外头风大,要是皇太女殿下不嫌弃的话还是进屋坐吧。”
“嗯,也好,这时辰该用膳了。来人,传膳!顺便再拿些好酒来!” 不一刻,欢歌带着人端上好酒好菜。楚玉晶亲自斟满了一杯酒敬给宁婉,“为了一笑泯恩仇,咱们干了这杯。” “好!”两人同时饮下杯中酒,宁婉呵呵一笑,“这个不过瘾,还是要换成碗才能喝得痛快!” 欢歌于是将酒杯换成酒碗。宁婉叫欢歌去门外伺候,屋子里她和楚玉晶聊起了楚国的事,不知不觉就干了满满几坛子的酒。 宁婉瞧着楚玉晶笑话他,“你看你,还说自己千杯不醉,这会子都趴在桌上起不来了。” “呵呵,你还不是一样骗我。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骗我说你不会喝酒,结果我醉倒在你的怀里,还是你把我背回客栈去的。” “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以前的事……”长长的红烛已经挂满了烛泪,宁婉撑着头,凤眸闪着动人的流光。楚玉晶嘴角勾起一丝妩媚的笑,“说出来你也不信,和你在一起所有的过往我都记得特别清楚。还有那一夜,我说了,我没后悔,真的……” 楚玉晶强撑着想起身,结果脚下一软,哎呦一声差点摔倒。一双温柔有力的臂膀抱住了他,楚玉晶借着醉意滚进宁婉怀里,用手温柔的抚摸宁婉的脸颊。 他的声音既感慨又充满了蛊惑,“贺兰宁婉,你知道吗?你就好像一杯罂粟磨出来的酒。我明知喝了会万劫不复,却又无可救药的迷恋上这种味道。” “那你呢,你于本宫而言又何尝不是?”烛光摇曳,美人在怀,宁婉握着楚玉晶的手放在鼻下深深嗅着,并调笑道:“好香……” “讨厌!”楚玉晶一边嗔笑一边想抽回手,谁知宁婉抓的更紧了。楚玉晶双眸弯弯,望着宁婉动情地说:“我曾经恨过你,也爱过你,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却发现只有这样才能和你在一起。我现在每天睁开眼,脑子里想的全是你,甚至超过了我自己,超过了玉诺。宁婉,不论我们今后命运如何,今晚我想这样叫你,留下来陪陪我吧。” 楚玉晶说着还没等宁婉回答,就已经主动攀上去用舌尖撬开宁婉的唇,用力吸吮着那一片柔芙。宁婉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两人相拥片刻,宁婉猛然站起身,一把打横抱起了楚玉晶几步就奔到了床榻边。 楚玉晶喘着粗气,却快活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你虽然什么都不肯说,但我就是知道。”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宁婉按倒在床榻上。两人的衣衫如雪片一般被撕扯剥落扔了满地。 楚玉晶长发披散开,亮莹莹的眼眸中写满了火热的激情。他抬手搂住了宁婉的脖子,宁婉纤细修长的手指从他的额头划过他的鼻梁、嘴唇、喉结,最后停留在他的胸前,并戏谑地用力捏了一下。楚玉晶有些吃痛的吟哦一声,娇躯盘绕上来,与宁婉纠缠一处。…… 门外,前来给宁婉送厚斗篷的李允昭看到屋内的灯烛熄灭,听着隐隐的令他脸红心跳的叫声,暗自咬了咬嘴唇,半晌都没有言语。 欢歌在廊下搓着手,有些心绪不安,“总管哥哥,看这情形殿下今晚上恐怕不会走了,楚公子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担心……” 关冷烟曾不止一次交待过欢歌平常要深居简出,不得惹是生非。然而,宁婉今夜留宿在此,恐怕不用明早,东宫上下就会传遍了。 李允昭的口吻夹杂着几分妒忌,“楚公子得了殿下的宠爱,那是他几世修来的造化,你担心哪门子?而且话又说回来,只要殿下喜欢,旁人焉敢有什么异议?”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关君殿下说了,楚公子静养在此,东宫的那些主子其实都是不晓得的,殿下也不叫对外说。旁人倒也罢了,沈君殿下那里最是不能多嘴多舌的。”欢歌提到沈傲然,忽然觉得一股子寒气入体,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李允昭见他怕成这样,捂着嘴一笑,“你放心,天塌不下来。再说,就算塌下来了,有殿下顶着,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