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故地重游（一）
午间张夫人留了张舒在正院用饭，周氏、孙芷婷、巧姐同在。 饭后，张舒站在卿玉苑门口，有种思绪莫名的涌动。近来她已经觉得这具身体原本的感觉在慢慢的回归，就像面对蓝衣，总是会有一些不属于她的情绪出现。回到国公府后这样的感觉就更加明显，毕竟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屋一院，都是曾经的张舒最熟悉的地方。 国公府占地面积大，人口又少，大小姐的卿玉苑自然颇为宽敞。庭院正中是一颗梧桐树，应该是建院时移植过来的，已经有近半米的直径，虽然九月中旬，叶子已经飘落，但亭亭如盖的秀美依然可见。院子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葡萄架，几抹的紫色隐藏在叶子中，是已经成熟的葡萄。 屋子里的摆设依然是有人常住的样子，应该是除了当时给张舒陪嫁过去的物件，其余不动，又在空出来的地方添上了新东西。每一处都干净整洁，并不像是空了两年的房子。 墙上挂着的是前朝李维逊的山水画，张舒记得云松苑的正屋墙上也挂着他的画，曾经的张舒应该是很喜欢李维逊。张舒仔细看过，李维逊的画风与前朝奢靡华丽的风格大不相同，他尤擅山水，清丽缥缈自成一家。 多宝阁的一边还有个小书架，不过可能是张舒喜欢的书都带去宋家的原因，架上的书并不是很多。 对着书案的另一边是一架古琴，曾经的张舒果然是才女。 也许是卿玉苑的气息实在是太熟悉，明明张舒心里对国公府有着警惕，坐在张舒曾经睡过的架子床上，她竟有一点困倦。蓝衣侍候着张舒把外衣脱下，张舒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听见蓝衣把帐子放下来的声音，听见蓝衣退出去把门关上的声音，听见蓝衣和紫衣低声说话的声音……意识开始模糊。 张舒这一觉并没有睡得太熟，意识在一团迷雾中穿行，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摸不到。恍然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一种想要长舒一口气的感觉，反应过来的张舒有点莫名其妙。 张舒起身把帐子挂上，外边守着的紫衣听见响动走进来，忙给张舒倒了一杯茶。 温热的茶水入喉，张舒心里略微安定。抬眼却见紫衣眼圈微红，张舒心里诧异。她这两个大丫头，虽然蓝衣比紫衣大了好几岁，沉稳却是紫衣更甚，论起机巧应变反而是蓝衣好很多。能让紫衣情绪变动如此大，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紫衣虽然面带戚容，倒茶的手却仍然平稳，且并没有欲言又止的表现。张舒故作不察，开口问道，“蓝衣呢，记得我睡前，是她在守着。” 紫衣低头，沉声道，“先前别的院里的姐妹们来找蓝衣jiejie，她们就去了小花园那边说话。” 张舒挑眉，放下茶盏，沉吟道，“我倒是记得，蓝衣是外面来的，你是家生子吧。” 紫衣也露出微笑，似乎没想到张舒还记得这件事。“是，不过蓝衣性子好，比紫衣和姐妹们相处好得多。” “你老子娘都在哪里当差呢？” 紫衣手里的动作一顿，微微抬眼看向张舒，“紫衣的爹在外院跟着陈大管家做事，娘……在大厨房” 张舒淡淡应了一声，心里却明白了，紫衣这一家在国公府下人间果然不容小觑，一家人都算是身居要职，就是紫衣，刚到卿玉苑时张舒还是好好的国公府嫡长女，卿玉苑自然也是个好去处。不过这么多年，紫衣并没有调去别处，反而安分守己在张舒身边，恐怕不仅是张夫人想用个拿得住的人照顾张舒，也是紫衣对卿玉苑有了感情的缘故。 直到晚饭前，张舒才再次见到蓝衣。 彼时宋适远正好从外院回来，两人正准备前去张夫人的正院。出门的时候还是紫衣打的帘子，蓝衣从外面走进院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见到张舒和宋适远倒是整理了一下情绪，勉强行礼请罪道，“蓝衣和从前的姐妹在花园叙话，不小心就过了时间，望二奶奶责罚。” 蓝衣虽然低着头，张舒却在刚刚就看见了她又红又肿的眼睛，心下明白，却不说破。“无妨，许久未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你也累了，今晚留着院子里吧。” 蓝衣应是，抬头对紫衣使了个眼色，紫衣见张舒与宋适远已经走了几步远，冲她使了个回来再说的眼色，蓝衣点点头，紫衣方才疾步跟上去。 ………… 张舒和宋适远并排走在前往正院的路上，这样的一幕让张舒有点恍惚。两个人第一次这样走，还是张舒刚出月子，前去寿涛院的晚上。张舒微微侧头，看向宋适远。又是一个月的时间飞快的过去，她和宋适远居然能够这样轻松的相处。 宋适远若有所觉，回看张舒，“午后都做了什么？” 张舒见他眉眼间遮不住的疲倦，笑道，“妾身自然是在卿玉苑悠闲着，倒是二爷，和爹、大哥谈了一天的政事，也没有休息。” 宋适远就摇摇头，轻笑，“无妨，岳父高瞻远瞩，在许多事上提点了我很多。” 看到张舒好奇的眼神，宋适远想了想，道，“马上要散馆了，岳父大人问我想留在翰林还是六部任职。” 张舒点头，明了。宋适远是三年前考上的二甲进士，然后做了翰林院庶吉士，如今已是三年。再过些日子就要散馆了，散馆也就是考核，考核过后可留翰林授编修或者检讨，也可去六部任职，也可外放地方官。如宋适筠，就是去了刑部任职。虽然考核是考察成绩，但去留以及去向仍有很大的运作空间。 张舒接过紫衣手里的气风灯，示意她到后边跟着，接着问道，“那么，二爷是什么意思？” 宋适远把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便右手从张舒手里接过灯，左手拉起她的手，“眼下形势不如几年前，六部都是二皇子和太子的人，倒不如留在翰林，也落个清贵。今天和岳父说起，他也赞成……舒娘觉得呢？” 张舒冲着宋适远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妾身相信二爷。” 宋适远呼吸一窒，牵着张舒的手紧了紧。没说话，笑意却更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