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二）
不轻不重甚至算不上质问的话语，却是让安丞相不知不觉红了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人的音像又在眼前浮现，那样的女子，本就是不争不抢，静静的犹如出水芙蓉一般独自盛开。 对谁都是轻言细语，温柔浅笑。 那样的女子，占满了他好多年，可红颜薄命，那个女子，在生下婳儿六年不到便去了。 他突然想起每一次上朝回来，听到外边的传言，他不追寻真相，只是质问她，质问自己的女儿。 他想到了每次家宴只有玥婷活泼的说着讨喜的话，而她永远安静的吃着饭，好似一个局外人。 那些被忽视的画面齐齐朝他涌来，他除了心里越多的愧疚，怎么也说不出口。 季苏却是又昏睡了过去，只是眼角的泪还是不停的下滑。 无声的述说着主人心里的委屈和悲痛。 紫苏一个箭步跪倒在安丞相面前：“老爷，小姐是你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就算往日小姐看起来是不近人情了些，是孤高冷傲了些，可奴婢……奴婢明白，小姐是最温柔不过的了。” “她怎么可能对二小姐下手，那日，奴婢整日跟在小姐身旁，根本就没看见小姐动过。”紫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爷，你知不知道，你总夸二小姐孝顺。可老爷，你知不知道，多少次小姐熬夜为你抄写经文，多少次给老爷做了衣服，却不敢送出去。” 紫苏连滚带爬的从内间柜子拿出摆放整齐的一柜子衣物鞋子，带着哭声道：“这些，都是这些年小姐给你做过的衣裳，只是……只是因为你夸二小姐针线活好，小姐自卑，便……收起来了。” “还有这些，这一百零八卷经文都是小姐一个字一个字写的。”紫苏眼里满满都是控诉：“小姐有一日不知从哪听来的方子说为家人抄满一百零八卷经文，便可保佑家人一生平顺喜乐。安康无忧。” “于是，那一段日子，小姐就休息过。” 安丞相几乎是浑身颤抖的翻开那些书页，看着熟悉的字迹。嘴唇嗫嚅半天。 手指从那些衣服拂过，看着由最初歪歪扭扭的针脚，到慢慢平整的针脚，安丞相微微佝偻了身子。 “爹爹……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悲愤的声音让安丞相看向陷入梦魇的季苏。 终是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对着暗暗垂泪的紫苏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晚些我再过来。” 紫苏看着安丞相离去的背影，继续趴在床头闷声掉眼泪。 安丞相出了房门这才微微松开手，脸庞爬上悲痛，眼眶微红。 他是有多粗心，竟让自己的婳儿…… 若是沁娘在，会不会责怪他？责怪他这么对自己的女儿？ 以不爽利的身子来演戏后果自然是巨大的，再次睁眼已然是第二日的下午，入目还是陆承洝面无表情给自己诊脉。 想起昨日陆太医的神助攻，还有那瞬间理解她意思的能力，季苏觉得自己该道一声谢。 “昨日。谢陆太医出手相助。”终是刚醒来，声音暗哑。 陆承洝抬眸轻飘飘看了一眼季苏，收回诊脉的手，风轻云淡道：“本官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安小姐无需言谢。” 季苏垂眸轻笑：“到底是承了陆太医的人情，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卿婳定还你恩情。” 陆承洝也笑，示意旁侧的药奴去煎药：“安小姐客气了。” 看着陆承洝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季苏没有一丝羞赧。反而直视陆承洝的视线：“陆太医这么看着我做甚？” “只是觉得安小姐与传言不太一样？”陆承洝将药箱整理好，淡淡道。 “我送给陆太医一句话。”季苏眼睛平静，细看有些许强势：“如果你有眼睛，就不要从别人的嘴里了解我。” 陆承洝眉头微挑。嫩白的脸庞微微有些诧异，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怪异，可细想倒是非常有道理。 “安小姐果然博览群书。”陆承洝对着季苏一恭手：“今日诊脉小姐身子已恢复大半，明日承洝再来为小姐复诊。” “陆太医……”季苏嘴角微勾，半撑身子：“我已病入膏肓，气血不顺。平日不能受风受凉，也不能受刺激，陆太医觉得呢？” 陆承洝在后宫混迹这么久不过年仅二十出头便当上太医，这眼色活那是一等一的好。 季苏这话说的直白，他自然是明白的。 “一切如安小姐所说，小姐体内晦气久居，气脉不畅，只盼小姐放宽心胸，病自然能一日一日好起来。”陆承洝再次对季苏拱手，转身离去。 季苏咬了咬牙，你丫才晦气缠身…… 这边季苏恶狠狠在心里将陆承洝骂了千百遍，那一边紫苏便说安玥婷前来拜访来了。 季苏挑了挑眉，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瞬间波光潋滟，即便是苍白难看的脸色也遮不去半分色彩。 “让她进来。”季苏抬眸看了一眼嘴巴翘的老高极其不乐意的紫苏，淡淡吩咐道。 安玥婷不愧是扮柔弱的高手，单看她弱柳扶风，走的那叫一个柔情似水的模样便知这柔弱真的是装到了骨子里。 “jiejie，你可没事了，可把我担心坏了。”还没靠近床侧，安玥婷兰花指捏着手帕抹着眼侧，眼眶泪光闪闪。 语气轻柔，像是能说到人心里去。 季苏缓缓一笑：“二妹，若真的担心，为什么不在昨天我出事的时候来看我呢？等我醒了才来，倒让我觉得二妹是来看我死没死一样？” 看着瞬间变了脸色的安玥婷，季苏又急忙道：“看我，二妹看我是好心，怎么可能别有用心呢～” 好话坏话都让季苏一人说尽了，安玥婷极快的拉住季苏的手轻柔道：“是meimei的错，要不是……” 话说一半小心翼翼瞅了瞅季苏，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道：“要不是那一日落水让姨娘担心，怕过了病气给jiejie，我早就过来了。jiejie瞧着气色好多了，可是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