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赵王伦 18

    这一席长谈惊得孙会目瞪口呆，叹道：“幸好赵王慧眼识珠，您才有出头之日啊！”

    孙秀不满得看着孙会：“这也是机会使然，赵王早年间，曾犯过大错，其主管国库，但却对偷盗国库财物的jian人不闻不问，与其分赃。东窗事发之后，竟被查出倒卖的皇家财物里面，还有几件皇帝穿过的衣物。这个篓子可就捅大了。对于赵王伦，群臣皆曰可杀，但武帝念在赵王是皇叔的份上，放他一马。对于赵王伦这样负有重任的顶级官员，如果没有精明能干的僚佐，是随时会捅大娄子的。前些年，赵王在西北作战多年，平叛是军国大事，上次他就差点掉了脑袋，这次怎敢大意，只有老夫出的计策差强人意。于是军中大事一切由老夫安排，我也一展才华，不辱使命。使赵王总算可以风光还朝，一雪前耻。赵王这才视我为支柱，恩宠有加。但他一直不肯给我们孙家定品，为什么？就是骨子里还是瞧不起我们，把我们看成他的奴才！所以这次，宁可得罪天下，也要把赵王推上大位。到时候老夫贵为宰相，我孙家也会荣居一品。”

    说着，话锋一转：“赵王本出自司马家，他若称帝，士族未必积极反对。”

    士族一般起自于家族，他们中的大多数，如果没有家族对他的赏识，吹捧，是无法成功入仕的。比如，武帝问王济：“你家的子弟谁拔了尖，可以推荐他出来做官。”王济说，我的叔叔水平最高。武帝大惊，别人不都说你叔叔是个呆子吗？王济说，我以前也这样认为，但最近才发现他水平最高。然后王济的这个叔叔就被封为大官。

    武帝问王戎：“听说你的兄弟王衍很有本事，他能和本朝的谁比？”

    王戎说：“本朝贤人无人能比，只能从前朝圣贤中找。”这样的口气还不算吹捧吗？

    王衍后来见人就侃：“下一代才子中，王澄才华天下第一，庾嵦第二，王敦第三。”王澄是其亲弟，王敦是其族弟，王庾两家是世交。所以东晋“王与马共天下”后，第二个与马共天下的就是颍川庾氏。

    与王衍齐名的乐广，一听这话就满肚子不服气，走到哪儿都要来上一句：“三王不如一卫。”就是你王家兄弟哥仨捆到一块，也比不过我的女婿卫玠。

    在悲催的九品中正制下，以名士担当的中正、大中正，就足以让士族子弟做官。所以魏晋有一个独特的特点，大多数官员起自于家族的栽培和扶持，没有家族名士在中正面前说好话，在皇帝面前说好话，他们是不会成功的。所以士族入仕以后，他们首先要为这个家族负责，也因此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也经常有名士把皇帝封给他的爵位让给本族子弟。名士自身，比如王敦，因为他而使家族毁灭，涉及到的大小官员上百人，家族人员数千人，他负不起这个责任。这一点是魏晋南北朝所特有的。士人首先要为家族负责，这就是所谓的士族统治。

    我们读到史书，一说起王衍为天下名士，人人敬仰，这个概念往往不好被今天所理解。他被敬仰的程度要远远出乎今天读者的意料。原因就是那个九品中正选士制度。太守一级别有中正；各大州，如冀州、幽州有大中正。不管你是出自寒士家庭还是名士家庭，你若得罪了本州的大中正，他给你评个六级以下的劣士，你就是家财万贯，良田千顷，你也只有回家种地。所以，像王衍这样的大中正，后来又做到三公一级的高官。可以说，一句话可以让你上天，一句话可以使你入地。天下名士、寒士子弟莫不敬仰。一个名士在他那个州当过大中正，那一定是本州读书人，人人敬仰。他们的受经敬仰程度之高，是后人不可预见的。

    后世的欧阳修，苏轼都做过一代文坛泰斗，可他们的声名不及魏晋名士的十分之一。不是他们的水平低，而是他们没有一句话就能使人当官的权力。

    孙秀家族很富有，但没有出过高官，所以没有中正原意提携他。提携是要相互的。王衍也不愿意理他。在王戎的劝说下，王衍勉强给给孙秀评了一个六级士品。孙秀才能做了个九品小吏。

    孙秀接着对孙会说：“赵王本出自司马家，他若称帝，士族未必积极反对。但天下诸王必定大为反对，你一定要抓紧军事。是做万户侯，还是乱臣贼子，全看你的努力了。”

    一席话说得孙会热血澎湃，好似高官厚禄就在眼前，正要高调表态，不想门外一阵sao乱。只听有人喊：“尚书大人，不好了，淮南王造反了！”

    孙会一听这话，当场就懵了。

    等士兵进来，孙秀站起身喝道：“真是好笑，淮南王又没一兵一卒，他一个人造反吗！”

    “千真万确，探马回来禀报，淮南王带了大约一千来个家仆，高喊着诛杀赵王，冲出府门。”

    “他这是找死啊，三千人也不够。”又侧眼看了一下如若呆鸡的孙会，没好气的说：“不要惊慌。”

    说着又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轻松得问道：“他们走到哪儿了？”

    “幸好他们绕了远，才到花都路上。”

    “什么！花都路。”只听茶杯“咔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孙秀一身。他震惊得站起身，对刚刚有了一丝人气的孙会说：“不好，不好，他们这是要先劫持皇帝，你马上骑快马去皇宫，把宫门关死，切记不可与之交战，等我援兵。”

    “好，我召集兵马去了。”

    “不，你带几个快马去，晚了就来不及了。皇宫守卫甚多，但谁也想不到皇帝会有危险，怕是守备松弛，马虎大意，你快去，不要再延迟了。”

    孙秀大步往外走，对等候在外的幕僚张冲说：“你去城外，叫禁军司马雅部火速来援赵王府，不要惊动别部禁军，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说完，就对其他人大喊：“淮南王造反，所有府兵、家丁和我过去保护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