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狠心小儿狂虐猴 奶粉有毒命呜呼
罗玉林带着九毛去了猴县县城后，罗母对秀香嘱咐了几句，便下地里干活去了。以往罗母走后都是安排三毛看门护院，说白了也是怕秀香动了逃跑的心思，虽然在罗家过了十年了，孩子也生了，可罗玉林娘俩的心里还是不放心这花钱买来的媳妇，总觉得说不定哪天跑了，你连影子都找不到。 秀香喂过了猴子，闷在家中无所事事，魂不守舍。待到午后，忽听见院墙外那熟悉的蛐蛐叫声再一次响起，她像弹簧一样腾地直起身，急步移到院门前，刚要拉开大门冲出去，却又犹豫不决地转身回来。对她来说，这是一道闸门，一旦拉开，记忆的洪流就会倾泻而出，情感的波涛更将泛滥肆虐。她紧张得大口喘着气，丰满的胸脯起伏不停。 但是，那勾人心魄的蛐蛐声好像在她心尖上挠痒痒似的，不停地催促着她，诱惑着她，终于她忍不住了，趁儿子还未放学，见猴子们也都睡着午觉，便鬼使神差般地把门拉开一条缝，侧着身子挤了出去。 她没有猜错，那扮蛐蛐叫的，正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与她青梅竹马、曾经私定终身的邻家哥！ “香儿，香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强哥……” 秀香一边左顾右盼地警觉着，一边将疯狂扑向自己的阿强哥拉到后山的树林中，“阿强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现在还好吗……” 话未说完，她已被雨点般的吻覆盖住了嘴唇。她多日来内心偷偷期待着却又害怕发生的一幕终究还是出现了。她顿时软了身体，闭了眼睛，与她的阿强哥如胶似漆般缠绵在一起，周围静的只听得见两人急促而狂乱的呼吸。 “香儿……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秀香淹没在阿强哥低低的呢喃声中，她的心里翻江倒海，一面是自由的爱情憧憬，一面是家庭的道德束缚，这两股势力强烈的冲撞着，令她焦躁不安。 突然间，远处山上的树林中传来一阵野猴子“吱吱叽叽”发情的叫声，惊起了一双林中飞鸟，“扑棱棱”向天空飞去。 听到猴叫声，秀香立刻恢复了理智，触电一般猛地推开阿强哥：“不行，不行……”她眼里噙着泪，一步步向后退着，摇着头说：“阿强哥，你走吧，我不能……不能……”她咬着嘴唇，在阿强哥一声声“香儿，香儿”的呼唤声中，狠着心头也不回地跑回家去…… 罗玉林在得知猴戏大赛的消息后，恨不得一步就迈到家中，赶紧抓紧时间训练四毛。 可一踏进家门，眼前的情景却着实吓了他一跳，只见儿子偷了他平时耍猴用的鞭子，正朝拴在一起的三毛和四毛胡乱地甩去，把两只猴子打得呲牙咧嘴，哀叫不止，而儿子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叫你们不听我话，叫你们不听我话……” 四毛气得浑身直哆嗦，疯狂地试图咬住鞭子，那鞭子却更快，打到它头上，四毛受了疼，迅速地呜咽一声，马上又开始龇牙。三毛拖着虚弱的身子，躲在后面，发出嘤嘤的哭声。这一对可怜的猴夫妻都长得精瘦，胸前看得见肋排，然而四目却炯炯，透着愤怒的光。 说时迟那时快，九毛见三毛正在受打，立即瞪起了眼睛，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当时就替它挨了一鞭子，而自己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朝罗玉林张大了哀愁的眼睛。 罗玉林急忙上前，一把夺过鞭子，呵斥道：“混账东西，老子都舍不得打一下，你却下狠手。”谁知那小子却理直气壮地应道：“爸，你不是要我学耍猴吗，我正在训它们。” “有你这么训的吗？耍猴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爱惜猴，把猴像人一样看待。”罗玉林举起鞭子做出抽儿子手掌心的姿势：“把手伸出来，我让你长点记性。”谁知儿子竟然回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要打我？你打我，我就打猴子！” 儿子的一句话把罗玉林顶得无语，他愣了愣，方觉得光靠打，似乎解决不了问题。 “你妈呢？”罗玉林一转身才发现，秀香不在家中，正要发作，秀香推门而进。罗玉林见她神情慌张，面色沉郁，一时火起，大声质问道：“你去哪儿了不是告诉你不要出门吗？” 秀香激动而又沮丧的心情尚未平静，被罗玉林这么一说，憋了十年的委屈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不让我出门？你用不用也像拴猴子那样在我脖子上拴条绳子？十年了，我为你又生女儿又生儿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我为这个家也付出了心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还整天防着我，你把我当你的家人了吗？你把我当人了吗？我是你的猴子吗？” 秀香浑身颤抖地指着身旁的三只“猴子”，三只“猴子”也被秀香这一阵咆哮震住了，尴尬地立在中间，呆呆地看着罗玉林。 罗玉林一时理亏，竟也无言以对，心想或许真不该冤枉了老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侯三爷的猴子哈努曼居然翻出了“筋斗云”，这让罗玉林受了不小的触动，一连数日耿耿于怀，他不信自己这几十年的耍猴功夫竟连个“筋斗云”也训不出。这一日，他一大早就把四毛从三毛身边拉出来，一本正经地训练起来。 然而，四毛确实老了，身体和思维都迟钝了许多。它只能勉强回忆起以前他已经重复千万遍的简单动作，对于三百六十度“直体后空翻”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它总要搔着瘦小的脑袋思考好一阵子，每翻一个筋斗又要停下歇几口气，任凭罗玉林怎么甩鞭子吓唬它，如何用食物引诱它，它只有面无表情的望着它的主人，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这个时候的九毛，因为有了奶粉，终于又过上了有“奶”吃的幸福日子。他手捧着奶瓶，口叼着奶嘴，酣畅淋漓地吮吸着比三毛和老三媳妇的乳汁更香甜可口的奶水，他整天奶瓶不离身，奶嘴不离口，悠然自得地独享着其它猴子没有的待遇。 转眼过去月余，罗玉林发现，四毛的技艺丝毫没有长进，然而九毛的脑袋却越来越大了。 这一天一大早，全家人突然被九毛痛苦的嚎叫声惊醒，凑过去一看，只见他的脸竟然浮肿得像个南瓜，浑身哆嗦地打着滚儿，痛苦地撕咬着身边衣物，罗玉林用手一摸他的额头，烫的厉害，于是赶紧拿过奶瓶喂了些奶粉，谁知他刚喝了一口，竟“哇哇”地呕吐起来。 眼看着九毛渐渐变得神志不清，意识模糊，罗玉林吓坏了，赶紧找了村里的面包车，抱着九毛急急地直奔猴县中心医院。 罗玉林在急诊室忙乱的人群中找到急诊医生，恳求道：“大夫，快救救我的猴子！” “猴子？！你没搞错吧？这是给人治病的地方，你当我是兽医啊？”医生头也不回地忙着手中的活。 罗玉林猛然想起，自己一直把九毛当猴子，几乎忘了他是个人！急忙补充道：“大夫，这不是猴子，他，他是个孩子……” “孩子？”医生看了一眼罗玉林怀里的九毛，怔了怔，随手扯过一个空奶粉袋子给罗玉林看：“你不会也给猴子喝毒奶粉了吧？” 罗玉林一看，正是和他买的奶粉一模一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买的奶粉——有毒！！ 那医生“哗”的拉开一道帘子，里面坐着好几个怀抱孩子的妇女，奇怪的是，她们怀中的孩子都是一水的大头娃娃，头大，嘴小，脸浮肿得跟个南瓜似的，“我这里这么多孩子都处理不过来了，你把猴子当孩子，这种着急心情我理解，可这几个孩子妈比你更着急。” 眼见着九毛气息微弱，已经昏迷不醒了，而医院又不收，罗玉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叹口气，一跺脚，抱着九毛出了医院，径直跑到县畜牧兽医站。 兽医站里没有县医院人那么多，清闲的兽医大夫看了一眼九毛，平静地说了一句：“大头娃娃病，三聚氰胺中毒——你给猴子喝毒奶粉了？” 罗玉林急忙点点头。 “那就没治了！回去吧！” 罗玉林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大夫，您行行好，好歹给打一针，治一治？” 那大夫不耐烦地说道：“治不了就是治不了，你的猴子都已经不行了。” 罗玉林抱着奄奄一息的九毛无奈地出了兽医站，待回到罗湾村家里，九毛已然没了气息。 罗玉林心痛万分，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神奇的毛孩就这样死了，一个稀罕宝贝就这样失去了。他失魂落魄地将九毛掩埋在后山树林中大毛和二毛坟的旁边，至此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