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钱枫荷家的休息日早晨
在殷茹男高超的潜行和偷窃技术下,之前将设置在D厂区里的窃听器也一并被带走,那个所谓“独立营”已经不可能从装备方面反向追查出任何信息。 10月8日凌晨,童兵、殷茹男及其他千手堂成员安全回到了市区。来不及等到日出,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在殷茹男等人回到小诊所后,童兵立即趁夜赶往乔蕾家中,他的上衣口袋里,装着那只拷贝着资料的U盘。 坐在出租车的后排,童兵并没有闭目休息的时间,这次刺探“独立营”身份的行动,并不能说是完全成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童兵还是引起了对方的警觉,这支军队会怎么应对?是立即撤出工业区,抑或动用全力反向追查,甚至想办法联系上自己寻求交易?眉心处再次传来一阵不适,在严重缺乏睡眠的情况吸啊,童兵发现他已经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情况我在短信里都说过了,我先睡一会儿。” 乔蕾转到二分局当科长后,便搬出乔家单独住在了东海二区的一处公务员小区里,这也免去了童兵很多麻烦。在将U盘塞给乔蕾后,头痛欲裂的童兵直接坐到墙角,身子往两面墙夹角处一卡,然后他的呼吸便立刻慢了下来。 正如他之前领悟的一个道理一样,人体有许多事情是勉强不得的,强大的自制力可以用于一时的坚持,却不能无限制用来透支生理和心理的健康。否则迟早有一天,童兵的心里也会出现一片纯黑色的土地,还有那些奇形怪状的心魔化身。 “希望梦见茹男的时候,不要让乔蕾看到我的表情。” 这是他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整个国庆假期,钱枫荷几乎都在医大附院的骨科值班室里加班。而在全国人民都要上班的第一天,她反倒迎来了难得的调休日。 通常,她的休息日是规律的,甚至说是固定的。 练功、吃早饭、看医书、吃午饭、看医术、吃晚饭、练功、睡觉。当然,在这一阵,休息日日程表中“练功”的那一部分,被替换成了“疗伤”,虽然童兵保证过,会经常来帮助她治疗之前强行脱离影铁时造成的内伤,但就连不谙世事的钱枫荷都知道这个承诺当不得真。连觉都只能几天睡一次的童兵,更不用说要抽空去医院耗费内力替她温养丹田了。 没有闹钟,在朝阳由赤转白的那段时间里,平躺在床上的钱枫荷缓缓睁开双眼,淡翠色的瞳孔缩放了几次,然后便倒映出了一间简单却精致的屋子。和往常的素雅打扮一样,掀开被毯后,露出的一条白色无袖连衣裙,整套裙子上没有任何花纹和其他颜色,甚至连裙褶都没有,就像一整条缎子直接裁剪而成,去除了所有多余的人工装饰,只留下了最自然的一个整体。 她的藕臂和这种白搭配地相得益彰,整个人起床时犹如池中幼莲初升而起,缓缓展开她纯色的花瓣。这种白纯粹地不带一丝做作,就像童兵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整个房间都会因她而变得干净起来。 可是就当双腿踩下地时,她淡眉间的一抹微蹙,将这抹纯白色的空间带回了现实的五彩缤纷中。一掀被毯,床中间的一小点褐色痕迹映入眼帘,在同样是一色透白的床单上,这点异色显得尤为扎眼。 “又来了……”房间里响起细柔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烟雨问丝手已经练到了第六层,可是对这每月的葵水还是无用的。” 她抚着裙边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走进卫生间洗漱清理,又悠然地回到床边,将整张床铺设整齐,沾上血迹的床单被两道银丝卷成一卷,搁在了一边的塑料篮子里。 钱枫荷的住的地方颇有古意,比起公寓或者别墅,她的房子更像北方的院子,要说起来,和孟筱翎现居的小诊所差不多。屋子不大,走进门去,除了洗手间就全都一目了然,屋子里没有灶台之类的厨房部分,也没有普通人家必备的沙发 茶几 电视3件套。窗边放着一张竹榻,其中一个墙角的水泥地板破了个角,5、6根竹子从地下的泥里拔出1米多高,竹叶摇晃起来,或能轻轻扫过坐在竹榻上的人的发际。 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外,殷茹男的屋子几乎朴素地和她的人一般。这间褚继峰的老房子,她已经住了不久,作为恩师的礼物,钱枫荷除了感激之外,也对这间屋子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正如墙角的纤竹一样,整间屋子仿佛是一个生命体,和她一同生活在这个喧闹的都市。每一件家具和摆设,都放在钱枫荷最满意的位置,犹如人的心肝脾肺肾,各自都有天理定好的归属之处。 所以当今天屋子里多了一卷还没洗的脏床单时,这个假日一开始就已经不太完美了。 “等洗衣店开门就能请师父来拿了。”忍着心里的别扭,钱枫荷自我安慰道:“在等几个小时便是了。” 从木制的碗柜里取出一袋茯苓饼,又倒上一杯温热的白开水,一天中最简朴的早餐便算是开始了。只不过华夏有一句老话,叫做祸不单行,正当她忍着小腹的隐隐疼痛咬下第一口时,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虽然整个房间和它的主人都处处突显出古风气质,但作为一个拥有正式行医执照、并从东南医科大学获得毕业_证书的人,钱枫荷在炼气者中算得上是高学历人世。因为工作的关系,对于电脑和手机的使用,钱枫荷已经逐渐熟悉了起来,从某种角度说,在“玩”手机方面,她甚至比普通人更在行。手机刚传出震动,就只见2条银丝从她始终二指的指尖弹出,中指射出的丝线将机身拦腰一卷,便捆着手机急缩而回;食指射出的丝线在半空舞了个鞭花似的结,快速准确地轻触到了屏幕中间某几处,等手机握在钱枫荷掌中时,它的屏锁已经被解了开来。 打开新消息的提示,正当钱枫荷以为又是东海公安局对炼气者的例行通知时,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却出现在眼前。 ———— “请坐吧,寒舍简陋,请不要在意。”十分钟后,钱枫荷打开木门,将提前用短信通知来访的客人迎进屋里。
客人一进屋便大惊小怪起来:“哇!你房间里种了竹子耶!哎?你早上就喝水吗?泡杯茶多好……” 来人也穿着一套连衣裙,外头罩了一件卡通式样的薄绒衫,过膝的裙摆让她少了分魅惑,却给人一种活力精神的好感。一进屋,这位客人便难掩满脸诧异,新奇地东看西看,就连钱枫荷用的茶杯式样,都被她用一种研究的目光打量了半天。 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而且第一次造访别人家就能如此自由的,钱枫荷认识的人里面也就孟筱翎一个了。 这位略显欢闹的客人正是孟筱翎,由于和护士小梅认识的关系,两人之前在医大附院也见过面,但正式说话还要追溯到前几天,乔蕾召集群姝在市区一间茶室召开五角会议。当天钱枫荷断然拒绝了乔蕾的合作,提前回了医院,孟筱翎和乔桠一路跟一路劝,仍没能改变她的决定。 对于孟筱翎的说服力,钱枫荷并没有太过留意,但对于她死缠烂打的毅力倒是生出了一丝佩服。 这种佩服已经深入了钱枫荷的思想,以至于一见到孟筱翎,她便在心中轻叹一句“又要来说通我”。于是,将孟筱翎迎进屋后,钱枫荷自顾坐了,又拿起那块刚咬了一口的饼继续用起早饭来。由得孟筱翎东看西瞧,不管她夸这个、问那个,钱枫荷都没有接口。 直到整片饼吃完,又慢条斯理地喝完一杯茶,钱枫荷这才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这会儿孟筱翎正闻着竹节里头散出的清香味儿:“小乔帮我找的地址,小梅告诉我你今天休息,所以就来了。” “又来劝我与乔科长合作,替她看好住院部的那位丫头小姑娘吗?”钱枫荷开门见山问道。 “也想单纯看看你家里什么样呀。”孟筱翎回眸一笑:“想不到你的房间和你一样素雅。” “谢谢。”钱枫荷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夸奖,然后拈起了第二块饼…… “她又不理我了……”孟筱翎无奈地苦笑起来。 孟筱翎的苦笑特别容易判断。她的外号叫懒喵,理由之一就是很多事情都爱图方便,还有一点则更重要:她的那双眼睛很细,就像太阳底下打着懒盹的猫一样。当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便会彻底眯成一条缝,这时候,若是熟悉她的人,便能从她眼角处的细微差别,来看出她笑容背后的意义。若是整条眼缝曲线平滑,犹如一条彩虹般流畅,那一定是发自真心的欢喜笑容;相反,如果外眼角端有一段突兀的下坠,那多半就是苦笑了。 进屋半天,主人家连一句“请坐”都不提,这让孟筱翎隐隐有“今天还是白跑一趟”的感觉。 在钱枫荷佩服她死缠烂打能力的同时,孟筱翎也对她的“顽固不化”印象颇深。说实话,这次来访,她的确打着再次说服钱枫荷回归计划的算盘,但是看着钱枫荷那对古井无波的翠目,孟筱翎心里实在没什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