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总崩溃（五）
“爸爸，我冷。”赵心怡在林川背上小声地说道。 赵东岩紧张地看着女儿，林川点点头，三人一起躲进路边一间被洗劫过的小杂货店里。 林川把女孩放下，才发现她一直在打抖。 “糟了。”林川和赵东岩不约而同地说道。 他们已经在雨里走了将近一个半个小时，但还没有走到围墙外面。 前进的道路上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危险，怪物数量并不多，但他们却看到了很多已经因为绝望而开始自暴自弃的人。 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弄到的武器，他们没有把这些东西用在正确的地方，而是随意地在街上射杀路人，把年轻的女孩拖到房间里强jian。 他们没有勇气去对抗那些怪物，却敢于对自己的同类痛下杀手。 为了避开这些已经完全失控的禽兽，林川和赵东岩不得不绕了很多路。 大人一直在走，身上出了汗没有感觉冷，女孩却一直湿漉漉地蜷缩着，林川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吓人。 “不能再往前走了。”林川马上对赵东岩说道。“得马上找药，给她换衣服。” “可是……”赵东岩的心里痛得像是挨了一刀，失去女儿对于他来说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但他却说不出让林川陪着他们冒险的话来。 林川把头伸出门外，过了一会儿，他欣喜地说道：“那边有一家药店！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赵东岩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里，心里变得十分忐忑，他会不会一去不回？女儿会不会出什么事？这么大的雨，该去哪里躲避怪物和那些人？ 女儿的身体又开始颤抖，他看到地上有一件脏衣服，连忙把它抓过来，把女儿和自己裹在里面。 “小怡乖，别怕，叔叔马上就回来了。”他用身体捂着女儿冰冷的身体，焦急地看着门外。 林川终于跑了回来。 “退烧药，感冒药，还有水。”他把一个塑料袋递给赵东岩，然后又拿出一个塑料袋。“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衣服，放在柜台里的，我看着还算干净。袋子里面还有点纱布和棉花，快帮她擦擦干，把衣服换上。” 赵东岩感激地接过东西，他知道这不是客气或是道谢的时候，马上转身去脱女儿的衣服。 林川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对着外面。 “老赵，你以前来过这一带吗？”虽然女孩只有七八岁，但林川还是有些尴尬，他没话找话地问道。 “有路过，但是不太熟。”赵东岩快速地帮女儿擦着身上头上的雨水，然后把衣服拿出来，那是一套男孩子的运动服，闻上去没什么异味，他麻溜地帮女儿穿上，衣服应该是给初中生穿的，有点大得不像样，但总比湿衣服要好。他把药拿出来，按照剂量的两倍喂给女儿吃，现在已经不是讲究滥用药物的时候了，保持健康，保证不拖后腿才是真的。 “可以了。”他把两个塑料袋套在女儿身上，背起她对林川说道。“我们走吧。” “你开什么玩笑！”林川惊讶地说道。“再冒着这么大的雨走一个小时，孩子还有命吗？” “跟我来。”他对赵东岩说道。 他带着父女俩跑进路边的一家高级餐厅，这里明显也遭到过洗劫，饮料酒烟和罐头之类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剩下的要么是发霉的蔬菜，要么是已经生蛆腐烂的rou。 赵东岩疑惑地看着林川，他把餐桌上的台布和窗帘全部扯了下，一大团地抱着进了卫生间。 他把它们略微整理了一下，赵东岩连忙把女儿放了进去，紧紧地裹好。 “这样还不行。”林川看看通往卫生间的那条走廊，对赵东岩说道。“帮我一下！” 两人一起把厨房里的大型电冰箱拖到走向卫生间的通道口，然后把它斜着放倒。林川看了看留下的空隙，又带着赵东岩把比较坚固的那些东西搬过来，收银柜，冷柜，大锅，看上去很坚固的金属椅子。他们把桌子腿拆下来，塞到那些杂七杂八的障碍物里，想办法把它们固定在一起，最后，又把放在墙角的三个大盆花卉移了过来。 只留下一条刚刚够一个成年人爬进入的通道。 林川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他对这能不能挡住怪物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这已经是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赵东岩在厨房的角落里找到一袋米和几个土豆，这让他们都兴奋起来。 “老赵你来做饭，先烧点开水给心怡喝。”林川找了两个锅，又把厨房里的调味料一扫而空，赵东岩爬进通道里，他在外面把这些东西都递了进去。 “水不够做饭啊。”赵东岩为难地说，他手边只有刚才林川找来给女儿吃药的那瓶矿泉水。 “哈哈。”林川笑道。“外面满天都是水，老赵，你总不会非要喝自来水或者矿泉水吧？你先弄着，我去接水。” 赵东岩自嘲地笑了起来，他开始用多余金属椅子和厨房里的厨具搭一个灶台，然后把桌子腿一根根地拿过来取火。 林川提着两个锅走出去，很快就接满雨水爬了回来。 赵东岩开始做饭，他独自一个人带女儿生活，这对他来说得心应手。 林川看着没什么能帮忙的，又爬出去接了很多水，把它们加到那些作为障碍物的容器里。 “增加点重量，更安全点。”他对赵东岩解释道。 在能够吃饭以前，他想了想，把厨房里那些锅碗瓢盆报出来撒了一地。 “这样我们就不用留人守夜了，可以睡个好觉。”他最后对赵东岩说道。 赵心怡喝了开水，又吃了点粥，沉沉地睡去了。 林川和赵东岩意犹未尽地把满满一锅土豆焖饭吃得精光，坐在火堆边烤衣服。 赵东岩有些疲惫，**上的劳累倒不多，但他感觉自己精神上有些承受不住了。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终于暂时可以从危险中脱离出来，他便感觉有些昏昏欲睡。 林川却又开始做着什么，赵东岩强打起精神，发现他在用拖把棍和一把锋利的厨刀做一支长矛。 “小林，你怎么懂那么多东西？”他忍不住问道。从两人最初认识时把商店里的鞋柜拿来做楼梯，到刚才设置保护自己的障碍物，再到用那些小锅小碗来做预警，他觉得林川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应对这个末世一般。 “什么？”林川专心致志地把厨刀绑在棍子的一头，在空中刺了几下，才满意地转过头来。“刚刚你说什么？” 赵东岩把自己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林川笑了起来。 “其实我懂得一点也不多，我只是一直在想要怎么才能活下去。也许是我比较怕死吧，所以总是想尽办法的来保护自己。” “说真的，我就想不到这些。”赵东岩指了指卫生间门外。“我或许会想办法带着女儿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绝对想不到怎么把所有东西都用起来。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你只是没想到这些。”林川答道。“我是个销售员，卖农机种子化肥的那种。” “这不可能！”赵东岩摇了摇头。 “真的。”林川说道。“我只是从小就习惯了这么做。” 火光摇曳着，外面已经开始有些昏暗，林川看着放在架子上正在因为烘烤而冒着白烟的衣服，思绪忽然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的父母都是江口最普通的工人，终日忙碌，收入却不高。 父亲是钳工，因为工作的关系，很喜欢自己动手做一些东西。 林川记得家里总是有很多工具和材料，而父亲似乎总是无所不能。茶几椅子凳子书架，印象里只要是铁艺的家具几乎都是父亲做的。他只是不会木工，不会漆工，不然林川相信他们根本就不用买任何家具。 非但如此，大院里几乎每一家都有父亲做的铁艺家具，这是他一直很骄傲的事情。 小时候林川想要什么玩具，父亲便带着他去商店里看看，或者是让他借一个到家里来，然后就想办法自己做。 当别人在玩塑料变形金刚时，他玩的是父亲亲手制成的金属变形金刚，这让他虽然生活在一个不富裕的家庭，却总是感觉很幸福。 那时候不时兴手工玩具，如果放在十几年后，他相信自己的那些玩具都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等他小学五年级以后，父亲便开始教他自己动手。 “一门手艺在手，走遍天下都不愁。”父亲总是这样教导他，并且希望他长大后也能成为一个踏踏实实靠技术吃饭的人。 但他最终并没有按照父亲的理想去当一个技术工人，而是抱着有朝一日自己创业的理想去做了最容易自立门户的销售员。 在他决定离开家乡去江宁读大学的时候，他曾经认为父亲教他的那些东西已经落伍了，没用了。可真正开始工作，他才发现父亲教给他的不仅仅是劳动的技巧，还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开始工作前认真分析，吃透资料；工作起来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出现问题不气馁也不推脱，迅速寻找替代方案或是替代品；不怕吃苦，也不吝惜出力。 进公司仅仅一年半，他就已经做到了区域主管，如果不是这个末世，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在三十岁前成立自己的公司。 可恨的末世……他的心里忽然绞痛起来，长久压抑在心底的对父母的思念突然无法抑制的涌出来，几乎要把他吞没。 嗷~~~~~呜！ 什么东西在远处嚎叫着。 火光摇曳着，快要熄灭，林川终于从沉思里清醒过来。他摸了摸架子上的衣服，还微微有些潮湿，于是又塞了几根桌子腿到火上去。 赵东岩裹着一团窗帘在女儿身边睡着了，林川爬过去摸了摸女孩的额头，还有些热，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烫手了。 赵东岩猛地坐了起来，表情狰狞，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好在他没有叫出来。 “几点了？”他有些尴尬地问道。 “十点一刻。”林川把放在火边烤热的台布揉了揉，团在一起。“我也要睡了，你最好十二点的时候再给心怡喂一次药。” “好，好。”赵东岩点点头，然后又问道：“我刚刚打呼了吗？” “没有。”林川答道，侧身躺下，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