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8
郑莞蓦然睁开眼睛,山中深厚的钟鸣之声缭绕在耳际,还有清清静静的脆玲声,凉风徐徐。 眼前还是那座恢宏的琉璃宝塔,在晨曦中熠熠生辉,而她正盘膝坐在塔后,坐姿一如当时自琉璃宝塔中出来后那般,恍惚早先那些时日不过黄粱一梦,但她知道,她进入过无音回廊。 “扑通”一声,脑袋上忽然掉下个东西,敲醒了地尚处迷离状态的神志,只见一颗石榴骨碌碌地从头上掉下来,身后不知何时竟然栽起一颗石榴树,枝繁叶茂,此刻正硕果挂满枝,她心中隐约觉察出什么,有些不安。 但此刻所有都没有比见白藤重要,她要知道白藤在最后关头看到了什么,是不是她的希望。 她依稀记得那纸册书名是,她略有印象,先前走过时见到,当时觉得有些奇怪,这一片书架之上陈列的大致都是些正名的佛典,比如什么经,什么之类的,于是它作为札记,出现有些突兀,而且此中虽有纸册书籍,但均包装精美,而这册应道生札记却是朴素至极,就如同当年她认字的三字经一般。 虽然注意到此书存在,但也未曾太在意,因为在意也没有用,不到它现青光时,根本看不出此中内容究竟为何。 而显青光的机率完全是随机,没有规律可言。 不再想象其它,郑莞的意识随即探入指上绿叶戒指,却无反应。 她觉察到自身体内灵力几近枯竭,想来体内的灵力应是维持身体基本生存之需而消耗了,那与她同入无音回廓的白藤恐怕也是同样的境地,应需要一段时间调息回来,戒面上,那两片小绿叶已经不复光泽碧莹,而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墨绿,隐隐又有灵力波动,应是白藤在调息所致。 看来它的灵力枯竭得厉害。恐怕此刻她连化身人形也做不到了,不然也不会不回应她。 郑莞同时注意到衣衫上有多数破损,似经过数年了风雨、风月之侵,而且面上微有湿润,似是未干的泪痕,手一抹,却又一片乌黑,皆是灰尘。 她到底在此枯坐了多久?这是她先前不安的原因。 她回想了前后原因,进入无音回廊的应该只是她的灵魂,这也解释了为何储物袋无法联系。因为她认为自己进入了无音回廊。她的灵魂塑造了自己的全部。包括衣服、饰品、储物袋等一切东西,而实则这些东西都是虚像,真正的储物袋其实在无音回廊外,她的rou身上。而且无音回廊内无灵力。灵力储藏在丹田也即rou身之内,灵魂进入无音回廊后无法随意驱使或内的灵力,故储物袋便失去了联系。 同时方寸界无法进入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灵魂无法驱使,方寸界的进入是将灵魂、及触及到的东西一起带入。 一般来说,灵魂与不可能分割,即使是化神期的修士,炼出元神,但这元神也不可能长久脱离身体。 而无音回廊竟能吸取修士之灵魂进入其入。而且时间恐怕不短,至少是以年来计,此事在郑莞看来太过逆天。 这种说法自然也解释了为何刚刚明明感觉自己流泪了却又没有眼泪,而在rou身上发现眼泪这一现象,但同时这一现象又表明一个问题:与灵魂的联系并未中断。灵力滋养着rou身不毁。同时也提供了灵魂在无音回廊内的体力,灵魂枯竭,那灵魂在无音回廊内失去体力便会出来。 正想着,林中忽然窜出一道灰影,直扑她怀里。 “你可回来了”,脑海里响起丑丑带着委屈、又焦急、又喜悦的声音。 与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是她身上衣服被扯破的声音,经年的衣服已经破烂,经不起丑丑剧烈的扑动。 郑莞笑了笑,将丑丑提了起来,放至地上,道了句“等等”后,走入林中幽密处,就着水涧略洗了洗身子,又换了身干净了衣服。 正要回去,却闻周遭树枝摇动之声,循声一看,那清相圣僧正坐在横枝上,它本是静坐,双足下垂虚空,现正改变了姿势,故尔发出声响来。 他左脚依旧垂下,右脚抬至左膝上,左手自然下垂,置于右脚踝上,上身稍前倾,曲右肘,右手五指或食、中二指支撑于右颊下,此状应称作是半跏思惟像,有用作于菩萨造像,多表明是苦思人生哲理乃至开悟的情形。
关于菩萨、佛像之造型,在无音回廊中,郑莞略也读到一二,不比先前一般无知。 可此时清相在思考什么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人刚刚面对着她。但凡想到被人看到她洗身换衣,她便难以不介怀。 实则也怪她体内灵力枯竭,修为暂时受限,再加上清相修为明显高出她许多,她无法发现对方,但清相堂堂白马寺圣僧,面前一女子净身,怎么着也应回避,再不该也总不好堂而皇之地面对着,即便是面对着却没睁着眼睛看,也难以让人不想歪,再者即使面对着看了那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偏偏又发出声响让对方知道。 事实,清相偏就这么干了。 郑莞本欲要走,但实耐不住心中窝火,也在纠结清相这厮究竟看没看到这问题,走了几步,复又停顿问道:“清相圣僧何以在此?” 语气自然不善,也不恭敬。 “是你跑进我的地盘,还堂而皇之地脱衣洗澡!” 郑莞还在思考如何委婉地询问清相关于看没看到这个问题,谁知他眼都没眨一下,淡然地说出以上的话,还用上极度肯定的陈述语气。 郑莞当即愣了一瞬,“流氓、龌龊”等字眼随即冒上心头,她不明白这货怎么就能这么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来,这人不是白马寺的圣僧吗,不是佛宗吗?她正是满腹不满,但却又不知从何说骂。 “郑檀越,你回来了?”略惊讶的声音自林中穿来,清貌自林中不远处而来,见她面色不佳,忙问她怎么了。 郑莞想起此刻可不是生气的时候,且方才所遇那等事情也难以与他人启齿,正欲与清貌道声没什么的时候,那清相竟然开口道:“没什么,就是她跑到我眼前来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