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高风亮节

    李跃回到陇右已经接近一年的时间，一家团聚，生活其乐融融。

    陇右，以凉州中心，发展迅速，战马兵器，皆尽一切可能制造，养精蓄锐。

    吐谷浑，完全被打造成陇右的军事后备区，吐谷浑的君主慕容烈极力配合李跃，整个吐谷浑内部政治官员渐渐被挖空，取而代之的是陇右派来的官员。

    河东几大家族中，崔家与裴家对李跃愈发亲近，尤其是经历过李林甫大开杀戒的案子后，让天下人都看到了李跃的真正实力与手段，虎口夺食亦不为过，不仅成功解救了自己的家族，李邕在陇右做老师，教导年轻士子，以此为契机，引来了很多闻名而来的人才，无形中促进了陇右的发展，这些人才来到陇右，为陇右蓬勃的发展，开明的政治，完全异于中原官府的疲弊，百姓安居乐业，人才大多有抱负，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李跃不费吹灰之力，笼络了一大批人才。

    江南的商货与陇右的交易之路已经趋于成熟，形成了稳定并且相互信任的商业关系，凉州商盟这个旗号，已经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经商名号。

    经济，军事，人才，三方面齐头并进，身为陇右节度使的李跃自然也没有闲下来，这一年来跑动跑西，虽然父母都在家中，但是他却好少有时间回家享受生活。

    陇右偏安一隅，李跃与李林甫达成了协议，一年来之间没有擦出火花，但是李跃的邻居，朔方、河东节度使王忠嗣，却事情不断。

    在针对太子的问题上，李林甫基本上用尽了手段，但是每一次都被太子化险为夷，而王忠嗣统领三镇节度使之后，又与太子有特殊的关系，李林甫对他心有芥蒂。

    屋漏偏逢连夜雨，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对王忠嗣的精锐骑兵一直很心动，想要用手段夺取，却被王忠嗣看穿，王忠嗣有一次专门回到长安的时候，曾经以此事为契机，抱着知无不言的精神，曾经向皇帝分析安禄山的不轨行为，这件事皇帝没放在心上，却被李林甫在皇宫内的耳目听了个正着。

    李林甫贱王忠嗣和皇帝接近起来，充满姐弟的心中又增加了忌恨，遂将此事透露给安禄山，安禄山吓了一大跳，在确认皇帝没有起疑心的同时，与李林甫迅速地达成了共识，共同对付王忠嗣。

    天宝六年春，李林甫上奏皇帝，建议派王忠嗣攻克吐蕃的石堡城，这个奏折一上奏，就立刻得到了李隆基的批准。

    看起来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但是其中却有很多门道。

    王忠嗣一向老成持重，身为前线将领，主张尽量不浪费兵力，而李隆基虽然安于享乐，不问政事，却对边疆的战争战略十分上心，自认为雄才大略。

    而李林甫这个计谋就是与安禄山一起想出来的妙招。

    果然，王忠嗣接到这个命令，立刻上奏：“石堡城险固，吐蕃举国而守，若屯兵坚城之下，必以死者数万的代价，方能所图，臣恐所得不如所失，请休兵秣马，伺机而动，此为上策。”王忠嗣力陈双方形势，诚恳地指出贸然行动将出师不利。

    然而，皇帝接到王忠嗣的奏折，心情不快，大不快。

    作为此事的主导者，李林甫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局面，他派人联系王忠嗣的副将，既然王忠嗣反对攻取石堡城，就只能从他的身边入手，王忠嗣的副将董延光一向傲慢自负，好大喜功，成为大人物。接到李林甫的邀请，董延光毛遂自荐，向朝廷献上攻取石堡城的计策。

    董延光的计策已经不能算是计策，强攻！董延光认为石堡城内的敌人只有数百，当年皇甫惟明就是出其不意利用兵力悬殊的优势攻下石堡城，今日只要精兵两万，董延光立下军令军十日之内攻克石堡城，这正中李隆基下怀，命令王忠嗣分兵相助董延光。

    诏命既下，王忠嗣不想听从，又不得不听从，当董延光前来要求执行诏命时，王忠嗣表现出勉强的态度，只分给董延光两万士兵，并没有给赏赐，弄得董延光很是不高兴。

    黑夜，石堡城孤零零地屹立在平原之上，如同猛虎下山之势。

    王忠嗣带着几个亲兵悄悄地抹黑来到石堡城的不远处，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探查此地了。石堡城地理位置特殊，一面环水，两面背靠悬崖，只有东面可以发动进攻，黑夜中，石堡城犹如噬人野兽一般屹立在大地上。

    火攻，奇袭，围攻等等，这些计谋都在王忠嗣的脑海中想过无数遍，但都被他否定掉，现在董延光不知深浅，完全就是在拿两万士兵的生命开玩笑，战争岂是儿戏，可惜自己劝不动皇上。忽然，王忠嗣趴在地上，仔细地听了听，身边的亲兵迅速警戒起来。

    “不用担心，自己人。”

    亲兵这才放心下来，过了片刻，果然在黑夜中来了一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王忠嗣提拔为河西兵马使的李光弼。

    “大夫，如此近距离接近石堡城，太过危险了。”李光弼劝道。

    王忠嗣坚毅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答道：“无妨。你怎么来了。”

    李光弼犹豫了一下，答道：“为大帅而来。”

    两人边走边聊，话题自然是石堡城这件事。李光弼陈恳地说道：“大夫爱惜士兵，对董延光勉强应付，虽然受诏，其实并不赞成。我这样说，是因为大夫将两万士兵交付给董延光，而不悬重赏，那何以激三军之勇？大夫财帛盈库，何惜数万段之赏，以杜其馋言！这场战斗如果不能取胜，董延光必然将罪责全部推给大夫。”

    王忠嗣坚毅的神情在夜色中，流露出无奈，答道：“李将军，我的决计已定。平生的初愿，难道是追求显贵吗如今力争一城，得到了它也未能遏制敌人，没有得到它也对国家无害，忠嗣怎么能以数万人的生命去换取一个官职呢如果陛下责备我，不就是失去一个金吾羽林将军，回朝做侍卫吗!其次，难道失去一个在黔中的辅佐人吗这些我也心甘情愿了。即使这样，你还是关心我的。”

    看到王忠嗣义无反顾，李光弼尊敬地说道：“我担心连累大夫，因而向你提出忠告。大夫能遵循古人之事，不是我能达到的。”

    一行人在黑夜中渐行渐远，李光弼自知王忠嗣心意已决，但是又不愿看到一位名将被陷害，更何况王忠嗣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心中十分纠结，人心不古，世风愈下，他已经有预感王忠嗣恐怕要被jian人所害，忽然一个人的名字在脑海中闪动。

    眼神忽然闪亮，李光弼向王忠嗣问道：“大夫，以我之见，这天底下若真有人可以成功夺取石堡城，非陇右节度使李跃莫属，此人勇猛善战，手下白虎营、青龙营乃是闻名天下的精兵，而李跃更是善于出其不意，屡屡创造奇迹，驰骋西北西域，未尝一败，若是他愿意出手相助，未尝没有可能用最小的损失夺取石堡城。”

    听到李光弼的这番话，王忠嗣欲言又止，淡淡地说道：“东北安禄山心怀不轨，若我出事，你一定要小心提防，大唐江山，百年基业，陛下受jian臣蒙蔽，我等理当忠心报国，死而无憾，青龙少帅，名震天下，本帅研究过他的战例，诡谲如狐，心狠手辣，陇右这两年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本帅赞赏他的本领，却实在看不透他这个人。”

    明月当空，满月之夜，狼嗷此起彼伏，李光弼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