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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此别君勿念(1)

    柔柔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着倚坐窗前的年轻女子。

    女子乌发低绾,一身湖蓝对襟茧绸夹袍,靛蓝满绣滚边的袖口,露出葱尖儿似的十指,笑靥温婉,便如这晨曦一般净澈和煦——含笑望着阿七,“听她们说昨晚在后廊上瞧见苏meimei,如何没过来坐坐就走了?”

    “今早这不就来了?”阿七笑着,将手翻着身旁各式各色的小衣裤小鞋帽,口中轻轻道,“这样粉嫩的色,绣的又净是荷花,倒像全给女孩儿备的。万一是个小公子,可再怎么赶工呢——”

    媛惜掩唇一笑,眸中尽是即为人母的喜悦,又带了些羞赧,“我猜这个孩儿,必定是个女娃娃。祈君么,同我一样,亦想先得一个乖顺懂事的女儿,然后再得儿子吧——”

    见她满目光彩,阿七不觉也随她笑着,眼底却微微发潮,生怕被人瞧见,忙低下头取过自己带来的衣包,“我的针线差的很,都是小环篆儿备下的。原先照着男孩儿做的,刚好与你的一处收着。”

    媛惜一面称谢,一面将手抚着那些红绫缎面的小裤小袄,又是大红地子的小虎头鞋虎头帽,微微笑道:“男孩儿也好。若头一个是男孩,便请父亲选一位好的授业先生,自小教他读书习字,不许他碰那刀啊枪的。”说着又赧然道,“我这样说,meimei可觉得我这做娘亲的不近情理么?”

    阿七似是突然想到隋远如何不叫长子习武,怕亦是年轻时隋夫人的一番爱子之情——此时便轻声答道:“虽说男儿当志在四海,心怀天下,而隋将军在外戎马半生,隋夫人满心牵念,必也和你此时心境一样,我岂会不懂呢。只不过,若换作我,能得子肖父,志在四方,虽难免挂念,却亦会放他自去。”

    媛惜笑道:“meimei果然是有些男儿气的率性女子,心怀洒脱——难怪父亲如此称赞meimei。”

    “隋将军竟赞过我?”阿七不禁有些讶异——祁地之时,隋远似是连正眼亦不曾将自己瞧过。

    媛惜便笑:“由来我并不知。入府一年多,极少听父亲赞人,一回是苏将军,一回却是苏meimei——道你若是男儿,必是放达不羁的真性情。想想也该当如此,你与苏将军,有其兄必有其妹!”

    阿七讪然一笑,“着实当不起隋将军如此盛赞。”

    只听媛惜又认真道:“苏将军智勇双全。此番祈君随苏将军南下,有他拂照祈君,我亦安心许多。来日meimei见了兄长,定要替我向苏将军多多言谢。”

    阿七已不知该如何接话,一面含糊其辞,一面又将手重去翻那婴孩的衣饰,只想着将话绕开:“这小娃儿应是诞在冬月里,为何却绣荷花呢?”

    “祈君喜欢。”媛惜将阿七视作姐妹,便也乐意将心思道与她,“先时我们已说好,若是女孩,衣帽襁褓之上,尽绣上荷花。此番他回来,也好叫他瞧瞧——”

    一番话说得阿七心下暗暗一惊,开口时言语已有些失措,“你怎知。。。。。。”

    不料媛惜却柔柔笑道:“临去时祈君曾说,若此行诸事皆顺,秋末便归——他许我之事,从不食言,我自是信他。如今眼瞅着便要立冬,可不正是归期将至?”

    “呀!倒忘了时辰!”阿七听到此处,再坐不住,竭力遮掩着心绪,籍口道辞,“今晨还未过老夫人房中请安,再有隋夫人同几位诰命夫人欲捐祈福道场之事,故而稍后还要随安君宜君往净月庵去。这会儿时候不早,我就去了,明日再来——”

    婢女将阿七送出门外。阿七早已是一双泪眼,满腔凄楚,头也不敢再抬,带着篆儿急匆匆出了左氏所居的院子。

    篆儿不如阿七这般动情,心中却也极是惋惜,此刻便拣些宽慰之语与阿七开解。而阿七虽不似世外之人参透浮沉生死,却自有一副明白心性,又何需人劝——只是感伤过后,心中沉积已久的倦,却愈发浓重。

    这日仍旧强打精神随安君姐妹往净月庵上香。进了山中,漫山秋色亦无心多看一眼。行至山门处,却见一妇人自林中绕上山道——虽作仆妇打扮,衣饰却甚是考究——上前来行礼道:“可是隋府的诸位小姐么?”

    随安君等同来的两名仆妇互望一眼,正要答话,却听那妇人自报主家乃靖南郊县一户姓亓的人家,又道她家姑娘与苏七娘原是旧识,因近日亓家老爷携家眷到京访亲,可巧今晨亓家女眷亦往净月庵去,那亓小姐便求一见。

    阿七心中疑惑,带了篆儿随那妇人往不远处的草亭走去。

    安君见是苏七娘的故友,也不好使人跟着,便与宜君等人候在原处。

    走近去只见道旁草亭中果然坐了一名身着浅蓝衫子的年轻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那日街市上遇着的齐儿。

    此时周进扮作隋府轿夫,打量周遭确无异样,又遥遥望见那蓝衣女子正是赵暄自埈川带回的另一个难缠货色,只当这二女日后必少不了明争暗斗,自己却是一个也开罪不得,索性亦不肯近前去自讨苦吃。

    这厢齐儿轻轻解下蒙面的薄纱,笑眼瞧了瞧那妇人。妇人便上前去与守在阿七身边寸步不离的篆儿道:“请往亭外稍候吧。”

    篆儿先是不肯。阿七便笑:“去吧,连周进亦知无妨。若当真有事,你在也无用,倒叫我分神照应你。”

    篆儿回身瞧了瞧不远处的周进,方犹犹豫豫的随那妇人去了。

    亭中只余阿七与齐儿二人。便听齐儿轻笑道:“云公子,那日我便说过——你我必会再见。”

    阿七亦摘下垂纱帷帽,淡然道:“齐姑娘来此,必是有要紧话与我说吧。”

    齐儿先是不答,只将面前女装的阿七上上下下一顿打量,口中又似笑,又似叹,自语道:“不过尔尔。。。。。。竟都中意这样的女人,倒也奇了。。。。。。难道还有外人瞧不出的好处?”

    “即便曾送去乐浪海东,”齐儿目露狐疑,一面说着又凑近些,“也未曾听闻习过什么奇门异技。。。。。。”忽而好似茅塞顿开,一拍手道,“莫非修习过和合秘法?”

    出语惊人,阿七却无动于衷。她早瞧出齐儿并非寻常富家女子——自视甚高,骄矜之气颇似幼箴;而无拘礼法,不羁之处倒似阿七自己。

    “齐姑娘只为与云七说这些?”

    “当然不是。”见阿七并未矢口否认,齐儿便觉被自己猜中,得意道,“你必还记得这药吧?”

    齐儿手中一只细颈瓷瓶,瓶口微微开敞,隐约散出一丝苦意。“记得。”阿七静静道,“闻之芬芳清苦,入口却是猩甜。”

    “不错。”齐儿紧紧将她盯着,“既能如此说,你可晓得它的来历?乐浪死士尝以此药混入熏香辨识同伴;而月落城主容颜永驻,除却取血沐浴,亦因终年服食——”

    “此药可使女子驻颜,亦可令其无嗣。”阿七极轻的笑了一笑,打断齐儿道,“齐姑娘想要说的,可是这个么?”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已泛上绵密难言的痛楚,犹如针刺——宁可劝自己信他,宁可辛辛苦苦蒙蔽自己,却总是被人轻巧点破。

    “你竟知道?”齐儿不可置信道,“你分明知道,那先前少钦哥哥给你这药,为何还要喝?”

    见阿七默然不答,齐儿不禁又是一笑,“还真是个怪人。你如此明白,必也能料想得到,少钦哥哥不叫你诞下子嗣,是因日后与他结合的女子,须得出身显赫,妻家能与他添得助力。而你,却身无来处,于他所谋之事丝毫无益。现如今他宠你,亦不过只在一时,绝不会长久——终其一生,你这样的女人,也做不得他的正妃。”

    齐儿言辞笃定,她向来便是如此,“若不信,便让我替你卜上一卦,你可敢么?”

    阿七微微一笑,“不必了。”

    “果真不信?还是不敢?”齐儿立时赌气道,“我算与你看!”一面说着,竟自腰间锦袋中取出一把蓍草,要与阿七占筮。

    不想阿七却道:“姑娘所言极是,不必再算。”

    齐儿一怔,便听阿七缓缓道:“我从未想过,此生能做他的正妃。”

    齐儿又将她打量半天,黠然笑道:“不论你信与不信,我还会读心之术——我能知你心中要的,绝非少钦哥哥这样的男人。许或你可为他抛却性命尊严,却无心力与他执手百年。而他,现下舍不得你,往后却未必始终舍不得。你与他,也不过一段错缘罢了。”

    阿七静静听着,强使自己不露出分毫悲色——齐儿说的不错——回想上陵围猎,无论是否由他授意,毋庸置疑,他必也曾动过弃了自己的念头。此时再想,心中亦不该恨他。怪只怪,自己要的,不该是这样一个男人。

    “我倒可指一条路与你——奉旨嫁与咏川侯。”齐儿笑吟吟道,“宫中不日便会有赐婚的旨意下来,到那时你自会明白。现下先说与你,也是无妨——司徒太后有意自江南诸世家之中为宸王择妃,无奈为首的几家,肃家幺女病弱,而姬家避世,吴家又无适宜人选,此事一时竟连我亦看不透该如何了局。只有一样,你这苏家女,再不可留在京中蛊惑宸王,如此才要将你远远嫁去西南。也无需委屈,当今赵衍,慕南罂亦是出群拔萃之人,且山高水远,连帝王亦难十分辖制于他——得婿若此,夫复何求?你不妨就随他去,做个镇西夫人,又离了京中这伤心地,也倒不错。”

    见阿七仍是漠然置之,齐儿又道:“若实在不愿,你可放心嫁去咏川侯府。我在迎亲途中使人将喜轿劫下,换一名女子顶替;我自有办法叫那慕南罂不做声张。到那时,你想去何处,再无人阻你。”

    “至于隋府,不出几日,便也不再是你的容身之处。”齐儿步步紧逼,“你可知苏岑为何扶柩而归?影川一役,衍军惨败,溃退之时又遭沿江伏击。为救苏岑,隋祈君以身做盾,一箭殒命。苏岑毫发未伤,那隋祈君却坠入陵江。两日后下游渡口处捞起之时,尸身已面目全非,幸得衣袍之上的绣字被人识出——”

    如齐儿所愿,阿七终是动容,面色渐渐苍白。

    齐儿颇有一副不将她说动便肯不罢休的架势,又道:“白先生果然疼你,嘱我将此物交还与你。我也知你们的规矩——常常三两人结成对子,若一人身死,活着的也好替他了结余愿。”

    齐儿手中,却是一片青竹,其上刻了唯有阿七与继沧二人才识得的暗语——继沧独闯青宫之时,已是抱了必死之心!

    心痛如绞,几已无法将那青竹拿稳。指尖颤抖着轻轻抚过竹面刻痕,一笔一划皆是细密工整——心中暗与自己道,字刻得如此规矩,为何却偏偏写得那般不济?

    泪水不断滚落,唇角却仍旧微微勾起。

    齐儿见状,不禁好奇道:“上头说的什么?”

    阿七亦不瞒她,低声道:“继沧说,先前嘱他之事,俱已办妥,叫我一样也不必忧心。他说来生若还记得我,必远远躲着,死也不肯再与我结伴儿。还说青竹便是他的尸骨。。。。。。叫我带着他,将他送去一个地方。。。。。。”

    “。。。。。。你曾嘱他何事?”

    “北来之时,我曾托付给他一个女子,还有一个孩子。”

    继沧道与她,暮锦与浦儿,皆是安妥。

    阿七将那竹片小心收入怀中,说出的话倒叫齐儿一怔:“我有一事相求——先时那白马,还请齐姑娘奉还。”

    “好。”齐儿回过神,笑道,“我知你心中犹豫。许你三日,三日后,只管使人将话带至城东翠微玉行——”

    。。。。。。阿七出来草亭,再无心力在众人面前强作笑颜,便吩咐篆儿随自己先回隋府。

    篆儿见她神色凝重,面容惨白,一句不敢多问,忙忙的走去道与安君。

    安君亦不便过问,只命人好生送回府去。

    这厢篆儿扶着阿七登上车轿。周进见阿七连帷帽亦忘了戴上,又满面泪痕,不禁暗暗生疑,正欲寻个时机出言相问,阿七却摆出一副妒妇之态,佯装气恼向周进道:“方才被那贱人气的我头疼,回去也不许你告诉王爷!日后待我回了宸王府,第一件便要亲将她好好治上一治!叫她记着到底谁是大妇谁是奴婢!”

    听的周进面上一跌,立时便将方才的疑心消了大半,只当她二人果真为了争风吃醋,尚未进门便已开坛斗法——此等内宅之事他周进躲还躲不及,哪有心思向赵暄告密!

    倒是随轿而行的篆儿瞧出几分端倪——阿七虽心细如发,却全无寻常女子的琐碎小性,除却隔些时日便将自家王爷冷落一回,余者再挑不出半点不好,又岂会真与那女子拈酸吃醋!

    整整一秋的雨,亦未带来寒意,近了十月,更是接连几日风和日暖,直如三月江南。

    这日又是晴好。园中碧桃下皆种了菊,此时淡紫金黄遍开,衬着桃枝上新涌出的点点殷红,满目秋光,又近春景。小环托腮倚坐在廊上,远远瞧着隔院左氏房中的几个小丫头将冬衣搬了来摆日头底下翻晒,内中正有人说起左氏将已搬去隋家别院静养,又听有人笑道:“快看,那千叶桃开了!”众人便嬉笑着一起去瞧。

    小环有心也过去瞧瞧,便听身后篆儿走来向她道:“果然今日开花了,姑娘料的真准,正应着暖秋十月小阳春呢!”又道,“竟不该早早将冬衣晒了,你该放着,这几日晒。”

    “这天,暖的奇,若要转寒,必也极快。”小环笑道,“那日姑娘就说了,晒便晒吧,她生性不怕冷,冬衣穿的也不多。”口中说着,又望了望远处围着碧桃树的众人,摇头轻叹道,“瞧她们,还只当花开见喜呢。”

    “就要诞下小公子,可不正是喜事么?”篆儿也向她身旁坐下,压低了声,“论理,殿下消息得的再早,隋家也不至于还未听闻。这几日总见不着隋夫人,府中又天天吃斋,昨日那院里的,还搬去乡下养胎,总觉得。。。。。。隋家到底是得了信儿呢,还是蒙在鼓里?”

    “我也纳闷呢。若是早早知道了,寻常还不哭翻了天去?”小环亦小声道,“总这样风平浪静的,倒叫人心里头瘆得慌。也不知旨意哪日才下,咱们也好早些离了这里。”说着又撺掇篆儿道,“得了空儿,你倒是问问周进,他许能知道个一星半点。”

    篆儿脸上一红,“你自己问了便是,非拉上我!”

    小环便笑,“我跟前还装什么呢!我问哪及你问!”

    篆儿啐了一口,起身要走,被小环笑着一把拉住:“说什么了,这便要走?”

    篆儿便笑着作势拍她,“不过搬出来住着,说过几次话,也值得你嚼舌!”

    小环一面笑躲,一面抬手去挡,便听“叮”的一声脆响,却是两人腕上戴的白玉手环撞在一起。

    小环口中“哎呀”一声,篆儿也赶忙收了手,笑骂:“作死吧!昨儿才得的!”

    二人坐着各自瞧了瞧手上的玉环。篆儿忽道:“又不是年下,怎么就赏咱们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对儿还是前些日宫里肖娘娘刚赏下的。”

    “姑娘从来不爱这些个,你又不是不知。”小环掩唇一笑,道,“昨日我还想,若是王爷没让湖珠随那祁女远走,统共一对镯子,咱仨倒不好分呢。”

    “湖珠这样小年纪,也是个刚强性子。”篆儿叹道,“听玉罗说,湖珠知晓了姑娘的身份,再不肯留下,竟自己去求了王爷,要跟着往复阳堡去。”

    “宁折不弯,”小环亦叹:“她们祁人,果然都是一样——”

    正说着,便听身后一阵嘈杂声,后苑似有许多人闯了进来。小环回身去瞧,果见远处几名小厮急急的跑来,又频频回身,似要拦下什么人。

    紧接着竟又闯进一个手持长剑的少年,正大嚷着竭力甩开拦阻自己的仆从家丁,一心想冲进前院。

    园中众女立时惊的四散而逃,篆儿小环亦唬的花容失色,正欲躲回房中,却见阿七已一身素衣从房中出来,开口时嗓音竟有些嘶哑,问她二人:“是祉少爷?”

    篆儿小环脸色煞白,这才晃过神来,瞧出那少年竟是隋府二公子祉君。

    隋祉君亦是温氏所出,与宥君同年。不同于长兄,祉君自幼习剑,如今一招一式间已颇见功力,身手绝非同龄少年可及,故而众人虽手持棍棒将他团团围住,却又要闪避剑锋,又唯恐真将他伤着,一时竟没个开交。

    篆儿待要答话,那隋祉君一眼望见了阿七,满腔悲愤恼怒,正无从发泄,此刻大喊一声,挥剑冲出人群,直奔阿七而来。

    小环腿脚一软便跌坐在地,篆儿亦吓得面无人色,却不忘拼力拽起小环,又拉着阿七要逃——不料阿七反倒上前一步,轻将她二人挡在身后。

    “丧门女!”少年将剑指向阿七,怒喝道,“这就出去与你那兄长说,从今往后,隋家与你们苏家,恩义两绝!”

    这当口,几名护院一拥而上,抱腿的抱腿,捉手的捉手,瞬间将那祉君拿了个结实,又有一名老仆颤颤巍巍走上前来,满眼老泪,却递上一条绳子叫人将祉君绑上,口中道:“二公子,您就听一回劝,莫再忤逆老爷,也莫再责怪苏将军,权当看在大公子的面上。。。。。。”说着已泣不成声。

    祉君挣脱不得,只咬牙站着,双目血红,却是一滴泪未落。

    后廊闻声赶来的安君宜君,并一大帮丫鬟仆妇,想是已听得只字片语,又是惊惶,又是悲痛,却只能抱作一处啼哭。

    阿七慢慢走上前去,向那老仆道:“请带我去见苏将军。”

    众人皆是一怔——莫说她这贵家淑女且是未嫁之身,寻常这等人家,便是稍有身份的婢女亦轻易不能于人前抛头露面,更何况此时前院俱是浑身戾气,将自征场浴血而归的男人。

    见一时无人应声,阿七无顾周遭各色惊异目光,径自向南而去。篆儿心知劝她不住,不及多想,竟也立时跟上。

    稍远处一众女子已是目瞪口呆,倒有一个上了年岁的仆妇,口中“嗐”了一声,急道:“这成何体统!”便带了后院几个小厮忙忙去追,又催促兀自呆愣的小环道:“还不快拦下你们姑娘!”一面说着抬头一望,却见阿七步履极轻极快,已走出老远,哪还像往日那个曼声细语,行止温婉与自家三位姑娘不相上下的纤纤弱女?

    好容易追上前去,才知女子若不循礼法,倒比那祉二公子还叫人作难,本就是客,拦既拦不住,难不成叫人也捆了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