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皇陵
将近二更时分,北邙山南麓亮起火把,出现了一批人,正是张让和姬平一行。中文 北邙山位于洛阳城北,山北便是滔滔黄河,有小平津和孟津两个重要渡口,是军事要地,而且北邙山水深土厚,枕山蹬河,也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是以后人云:生于苏杭,葬于北邙。 自东周以来,多名帝王葬于此地,仅东汉一朝就有五位,姬平的便宜父亲灵帝的文陵也在于此处。 姬平等人出现的是北陵,不知是哪个皇妃的陵地,北陵不远处就是冲帝刘炳的怀陵,在东汉五帝之陵中离洛阳最近。 怀陵往东是他便宜父亲灵帝的文陵,往北依次是顺帝刘保的宪陵安帝刘祜的恭陵直到北麓黄河边上光武帝刘秀的原陵。 看着黑夜中影影憧憧的一大片皇陵,姬平不由暗叹,董卓入京后,这些皇陵怕也保不住了。 一行人出了北陵,走了一段,接近怀陵时,突然一个微显嘶哑沉闷的声音传来:“何人胆敢擅闯怀陵重地?可知这是大不赦之罪。” 随即有数十人手持兵器从怀陵冲出,围了过来。 姬平心中一个咯噔,莫非是袁绍偷偷派人来截杀他?不会找的这么准吧? 他微微往张让身后挪了挪,抬头看去。 火把下,当先一人黑衣轻甲,大约三十多岁,却是形貌颓废,眼神黯淡,随意扫了一眼张让等一众宦官,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头:“阉宦?” “放肆!”段珪立时跳了起来,尖声喝斥:“段谨!当初若非张常侍力保你们段家,你就发边了,安能留在此地做怀陵令!” 还好,不是袁绍。姬平松了口气,随即不由心惊,十常侍势力居然延伸到了皇陵,连这地道外面的怀陵令也掌控了? “张让?”那人一愣,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抬头再次仔细看向众人,蓦然看到了张让身后穿着帝服的姬平,面上闪过一丝骇然,急忙行礼道:“怀陵令段谨拜见陛下!” “段君快平身吧。”姬平笑了笑,松了口气,看来这怀陵令段谨并不是那种阿附十常侍之辈。 段谨大声道:“陛下,可是张让等阉宦劫驾?” 说罢拔剑看向张让等人,面沉如水,一股久经杀伐的气势爆发出来。 众宦官为他气势所摄,不由退了两步。 张让森然道:“段谨,汝欲诛全族乎?” 段谨手中长剑一挥,大喝道:“今日杀了你这逆贼,便是诛尽全族亦何妨!” 姬平看这人气势,便知他武艺不凡,不由暗赞,只是可惜大好人才却被埋没到这里看守皇陵。 他心中一动,若是自己再次回宫,这段谨倒是一个在外接应的好人选,名正言顺,也不会让董卓怀疑。 眼看段谨就要和十常侍开战,他忙劝阻道:“段君且慢动手,张常侍等并无谋逆之意,只是如今有乱兵入宫,张常侍便带我避一避风头。” 段谨忙道:“陛下,是何人作乱?臣自当护驾,杀退乱兵!” 姬平沉吟了下,走前两步,趁着张让不注意,向段谨使了个眼色,手掌压了压,道:“乱兵不过一时,自有京师禁卫去平乱,怀陵乃宗庙重地,段君且先看护好,待我回来,自有安排。” 又笑道:“我本是在宫外长大,如今闷在宫中许久,正好趁此让张常侍他们带我散散心,段君且退下吧!” 深更半夜出来散心?别说段谨,就是张让等人也不信,不过姬平这个天子既然下令了,段谨自然不敢违抗,咬了咬牙,挥手让众守陵士兵退下。 张让带着姬平消失在夜色中,随即又有二十个宦官过来,领头的正是十月,十月看到段谨严阵以待,丢下一句话:“段将军无需担忧,陛下自有定夺。” 一众冗从迅速在黑夜中向张让等人追了上去,留下段谨带着人站在那里有些茫然,有些凌乱。 张让带着姬平,一路北上邙山,姬平有些好奇,低声问道:“张常侍,不知要走往何处?” 张让老脸黯淡:“如今贼兵作乱,老奴在京师和颍川的府邸亲属恐怕俱已遭难,唯有北走幽州,找到太尉刘虞,他兼任幽州牧,为人宽和,对大汉最为忠心,必会收留我等,拥护陛下,铲除jian佞,重振社稷。” “幽州!”姬平不由惊呼失声,他没想到张让居然是这想法,忙道:“张常侍,幽州之地远在数千里之外,朕如何能到?” 一旁众宦官听到幽州,顿时乱起来,连呼带喊,只是不愿意去幽州。 幽州治所在蓟县,也就是后世的北京,不过在这时,异族肆虐,绝对是偏远苦寒之地。不过大名鼎鼎的刘备就是生于幽州涿郡。 张让尖喝一声:“吵什么!除却幽州,天下之大,何处能容纳我等?不去就是死!” 他又紧紧盯着姬平,脸上显出几分颓然,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或许陛下也深恨我等,欲除之而后快,我张让不是什么好人,但那些大臣名士又有几个忠于大汉?无不是见风使舵,贪婪好权之辈,向我等贿赂求官的名士多不可数。如今天下纷乱,并不只是我等的过错,且看今日的乱兵,竟然进犯宫廷,他们一旦当权,无疑是王莽之辈,为祸更甚。” “再说大将军何进,”张让声音带了愤恨:“当初何太后入宫,何进依附我等门下,后来先帝要废黜太后,是我等流泪劝谏,献出家财千万,才使先帝打消废后之意。如今我等只是要托庇于大将军门下,以求富贵,大将军竟想把我们杀死灭族,真忘恩负义之徒!” 幽州远在数千里之外,便是张让也没有信心跋山涉水抵达幽州,他们心中都有了绝望之意,所以张让此时说话毫不掩饰。 “没错!何进该死!”一群宦官登时鼓噪起来。 姬平摇头叹道:“张常侍,朕知道你说的没错,举世混浊,但这并不是你们肆意妄为的理由,宦官自古以来是天子的家奴,为天子所亲信,其中不乏为世人所称道者,如蔡侯,发明造纸之术,功在万代。” “远的不说,近的就有中常侍曹腾,用事三十余年,奏事四帝,未尝有过,为世人称道,还有被你们迫害的中常侍吕强,关心百姓疾苦,多次劝谏先帝,而你曾侍奉三朝天子,先帝更是对你尊宠有加,却不思引导众宦官为大汉尽忠,为先帝尽忠,只知肆意妄为,祸害百姓,扰乱朝纲,使先帝落下恶谥,乱而不损曰灵,不知九泉之下,是否愧对先帝?”
他在宫中的这段时间读了很多文献,自然也看到了一些宦官的资料,宦官贪恶肆横,但也不乏正直之人,甚至一些宦官比许多士人还要精通儒家经学,东汉进行的两次儒家经书校订,均有宦官参与,还有曹腾,曹cao家族的文学素养与曹腾的好学是分不开的。 除此之外,还有在其他领域有贡献的,最有名的就是蔡伦造纸,还有毕岚的发明,还有不少善鼓琴的音乐人才。 总之,宦官也是人,只是因为身有残疾,多半心理自卑或,但也不乏良臣。而张让等人却是那作恶的一群。 听到姬平所说,张让默然不语,脸上颇有愧色,灵帝对他可算是宠信至厚,一众宦官也沉默下来。灵帝昏聩,但对他们这些宦官还真没的说。 “再说大将军何进,天下士人之力,你等想必也知道,大将军夹在你们中间,苦心积虑的要保护你等,他真要杀你等,率兵直入宫禁便是,何必画蛇添足去召集外兵,还不是为了警示你们,让你们收敛起来,只是没想到你们一味贪权,最终反而害死了大将军!” 姬平语气中带了几分深恶痛绝,说来何进终究是被他们逼迫,又被士人谋杀。 众宦官不禁低下了头,张让叹了口气:“如此,倒是我等冤枉大将军了,不过大将军并非死于我等之手,我等还未动手,大将军已经被杀死。” 姬平默然,历史上何进死于十常侍之手,如今他想方设法保护何进,反倒让何进被袁绍等士人杀死了。 或许历史的记载本就是错误的,毕竟历史为士人所写,他们掌控着喉舌。 唯一可叹的就是何进,担任大将军以来,平定黄巾,召辟士人,也算做了一些事,没什么大错,一心想要居中调解士人和宦官势力,可是到了这关键时候,无论士人和宦官,都想要他的命! 或许,这就是置身朝堂顶端的代价吧。 也或许,这就是草根出身小人物的悲哀,纵然一时荣华,身居高位,终究被那些数百年传承的世家和士人看不起,无法融入那个群体。 就在这时,远处的洛阳北城门传来马蹄声,亮起了一片火把。 段珪惊骇道:“老祖宗,乱兵追来了,我们快逃!” 张让拉起姬平:“陛下,快随老奴离开,乱兵夜走,谁能顾及陛下安危?”又朝众宦官斥道:“灭了火把,速速前行,去小平津。” 姬平毫不犹豫的随着他们一起走,此时如果被袁绍乱兵抓住,很可能自己小命难保,还要嫁祸到十常侍身上。 他们身后不远处,十月带着二十个冗从悄然跟随。 ,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