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阳晨什么不可能

    谢府的后院傅清欢并不熟，但是对谢竹宣的住处她还是非常清楚，因为谢府的院落建的特别对称，南北大道过了前堂，直接通向后院。

    谢竹宣的独院也是紧挨了前堂，中间隔了竹林和高墙。

    傅清欢小心绕过来往的婢女和家丁，因为是谢府的三房主子各不相干，所以即使个别看到了傅清欢，因为她低头敛目，也没把她向傅府小姐的身份上联想。

    这得亏是她之前名声恶，所以提起她先想起来的就是那条火红的长鞭，她把长鞭一卸下，那些下人们其实也记不起她真正模样。

    一路走的小心侥幸，她们终于来到了谢竹宣的独院后面。

    一丛竹林，伴生了一丛素心兰，直对着谢竹宣的书房后窗，傅清欢留下福玉把风，自己小心从缝隙中穿过，直奔那半开的窗。

    她侧身藏在窗下，这里前面有竹林阻隔，又离书房最近，正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书房中。

    谢竹宣和曹苛相对而坐，同样是温和气质，谢竹宣俊秀清逸，眉目清朗。而曹苛斯文隽然，眼中却带着遮掩的野心。

    小厮给两人又点了茶，热气冉冉。

    曹苛先开了口，他望了谢竹宣笑语，“谢兄，张大人约了几个才俊下午去春风湖游船，特让我来相邀，不知谢兄可愿奉陪？”

    谢竹宣笑了笑，不作答反而端起茶盏，又向曹苛示意。

    曹苛只能跟着小啜了一口。

    “曹兄，这茶如何？”谢竹宣笑意温和，眸光悠远。

    被岔了话题，曹苛也只能按捺下性子，应道，“清香怡人，回味无穷。”

    谢竹宣开口赞道，“曹兄果然是知音，这茶是南方才运来，虽然是陈茶，但也是极其珍贵…”

    “谢兄！”曹苛熟知谢竹宣的性子，不愿和他打太极，那最终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然后出了他这书房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就如之前无数次。

    曹苛深吸口气，目光灼灼，他站起了身一手按在桌上，身子向前倾，“你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二皇子对谢兄十分赏识，从龙之功可不是谁都能得到，谢兄可是识相之人…”

    “哦？”谢竹宣一笑，像是对曹苛狗急跳墙的讥嘲，又看了曹苛一眼，直接起身走向后窗，“若谢某不从，曹兄又待如何呢？”

    “谢兄！”曹苛压低了声音，语气怪异，“世人都觉得谢府公子看似多情，实则寡情，却不知你却爱上一个女子，如果她在我们手上…”

    “是吗？”谢竹宣的声音温润，如同春风拂面般不疾不徐，“我最爱的就是我的生母，但是我才从松院见过，难道你们抓了她去？”

    傅清欢半蹲在窗下，忍不住噗的一笑，她这个表哥太损了。

    只是，意识到自己出声，傅清欢连忙一手捂嘴，悄悄向上看，还好还好…并没有发觉，但是，她怎么就觉得刚才谢竹宣的声音那么近呢！

    傅清欢连忙沉着气，尽量将身子紧贴向墙壁，一动也不敢动。

    谢竹宣向外看，窗外是竹林和素心兰，他平日极爱在这里透风，猛一听曹苛的话，心里突然被触动，他下意识就走过来了这里。

    他的确对某个女子产生了好感，甚至前日醉酒，还被谢月听到他酒后吐真言。

    这谢府中除了谢晴，也就个谢月还能让他额外照拂一二，所以他也只当这事没又发生，但是他又是知道曹苛谢月一直有往来。

    旁人都说他性子温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骨子里其实非常淡薄…懦弱！

    就算曹苛直接说出心中的名字，他也会否认，站到窗边却是个心虚示弱的行为，但那一瞬间仿佛心事曝光在日光下，他下意识就站了过来。

    “谢兄，你紧张了？”曹苛急躁的神色一敛，气定神闲的说。

    现在是两个人之间的拉锯，谢竹宣突然站起，在高手过招之间，已经是有了破绽，所以曹苛反而不急了。

    初春的天，后窗的风掠过竹林沙沙作响，还是有些凉意。

    谢竹宣同样气定神闲，一手按着木窗，拿了支窗的木，轻笑着说，“曹兄，你不是要说我心爱之人吗？我当然要关了窗，万一真被你说中了，被别人听到多不好？”

    温和的声音意味深长，他转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曹苛，清朗坦然的眉目，颀长身姿，俨然已芝兰玉树，曹苛望着他的神情，之前那个的十拿九稳的猜测突然说不出口。

    如果说谢竹宣喜欢宋书宁，哪怕是喜欢公主，他都是相信的！但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可曹苛心里还是不甘心，他笑着，目光放在谢竹宣脸上，带了试探，“我也觉得不可能，阳晨比傅清欢还跋扈，又一心扑在庄郡王身上，谢兄对她，怎么可能呢？”

    谢竹宣心里一顿，只觉得紧绷的弦突然就松了，自若一笑，“这种话也只有曹兄信了。”

    松手落窗，谢竹宣习惯的向外看了一眼，突然那撑了窗的手一缩，木窗差点落下来打在手上。

    不远处那警惕向道路上看的丫环，不就是清欢身旁常跟的那个？今日还在松院中见了，她怎么在这儿？

    按下心神，谢竹宣的目光随即又向外面逡巡了一周。果不其然，正处在他窗下的位置，虽然身体不探出去就看不到窗下，但隔着木窗和窗台那缝隙，一片宝蓝的衣裙，却直接被收入眼底。

    想到那个明艳骄傲的人，就这么鬼鬼祟祟缩在自己窗下，谢竹宣突然想笑，心中不由猜测，要是她看到自己发现了他，又会是什么神情？

    “谢兄？你方才所说，你可想好了？”曹苛说着，也站起身走过来。

    谢竹宣立马收了笑意，将窗子落下，转过身来，“我需要一些时日想想，今日我累了，就不留曹兄，我们不若来日再谈！”

    曹苛狐疑的向那不起眼的窗看了一眼，却如何也猜不透其中机巧，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他再多留也不好。

    何况，谢竹宣本就是块难啃的骨头，也不是一日两日能打动得了，他现在一无正经功名在身，虽打着二皇子的旗号，但只是费尽心机投进张大人门下，因为和傅府的关系才被另眼相看。

    如果他能将谢府拉入二皇子的党羽，这样天大的功劳，定能让二皇子另眼相待，不愁仕途不顺。

    “谢兄，在下告辞！”曹兄异常干脆。

    谢竹宣微微一笑，“随风，送客！”

    门外的小厮推门进来，有礼的在曹苛躬身伸手，“曹公子，请。”

    曹苛头也不回，出了谢竹宣的书房，这就是曹苛，虽然唯利是图，但他对人心把握和算计上的周到，也是独一份。

    傅清欢动了动有点僵的脖子，虽然没听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收获还是很大的。

    首先确定了谢府并没有倒戈向二皇子，又听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八卦，先前曹苛说谢竹宣喜欢阳晨，那简直比谢竹宣喜欢她还不靠谱，但谢竹宣没有否认…

    是不是说明谢竹宣其实心里也有人了呢？傅清欢抖了抖衣裙，想到这个可以用来诈谢竹宣的事情，唇边都带着笑。

    谁想到，还不等起身，头顶的木窗突然被打开，眉目清朗的谢竹宣已经探身出来，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