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还在

    穆小柔高考那年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考入当地最负盛名的大学殿堂。当初她踌躇满志地踏入这个莘莘学子们憧憬不已的校园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后自己会是以仅仅读了两年便中途退学的形式惨淡收场。而当年，她黯然神伤地从这里离开时，同样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重新回到这个校园，而且是以这样风光无限的方式，光明正大昂首挺胸地回来。

    不过，回来归回来，总免不了在心里默默感叹几句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初的人和事，统统逐时光而去，早已无迹可寻。欢笑也好，眼泪也好，全都化成一缕青烟，去了便是去了，再不回头。

    忙碌的日子没有持续几天，穆小柔一下子又回到了刚回国时富贵闲人的生活。虽然穆小柔最终答应了白怡回到学校当个正儿八经的讲师，不过事实上她没上几天课，暑假便携着一身的炎热风风火火而来，她除了偶尔应付一下教务处布置下来的任务，其余的时间就拿在手里捏着揉着，小日子过得悠闲滋润的的不得了。

    七月中旬，嫂子谭思明顺利产下一名女婴，乳名菲菲，穆小柔对这个白白嫩嫩的小侄女爱不释手，一天到晚围着她转，比谭思明这个当妈的来得更要上心，谭思明吃味不已，受不了她对自家女儿这副腻歪的样子，撂下狠话道：“要玩自己生一个去，不要拿人家的女儿开涮！”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样一句稀松平常的玩笑话穆小柔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倒是清闲日子过惯了的白怡又起了别的心思，开始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夜间和丈夫商量着是不是该给闺女找个对象了，毕竟穆小柔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个几年就彻底成了老姑娘了。

    谭思明幸灾乐祸不已，就等着看穆小柔的笑话。虽然对于这个小姑子从前的情史知之甚少，但凭着这几年的了解谭思明也知道，穆小柔对于这种事情是排斥的，感情是她的雷区，轻易碰不得。

    哪知这穆小柔是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当白怡提议她出去多结识几个青年才俊时，她竟然乖乖地接受了，同时还不忘对谭思明挤眉弄眼，一副“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就是不让你如意”的模样，恨得谭思明牙痒痒的。

    穆小柔会答应白柔的建议纯粹是出于孝心。穆韩天和白怡嘴上不说，但是穆小柔知道，没有父母对子女的终身大事是不着急的，尤其是到她到了这个尴尬的年纪。为着她的事，穆韩天和白怡已经cao碎了心，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目前她对于爱情对于婚姻没有过多的想法，但最起码，她要摆出一个姿态，好给家中两老喂下一颗定心凡。

    然而，现实总会适时地给予现实清醒的一击。几番应酬下来，穆小柔整个人就彻底蔫了下来，相亲没有她想象中的好玩也就算了，偏偏无聊的形式和她想象中的也是大相径庭。穆小柔吃瘪的样子很好地取悦了坐月子坐得快要发霉的谭思明，穆小柔也不计较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嘴脸，兴致很好地和她谈起心来。

    “那么，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谭思明兴致勃勃地充当开解的角色。

    穆小柔支着下巴冥思苦想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飘走了，一旁等着答案的谭思明被无情地忽视掉。

    穆小柔回国后第一次见到江城是在电视上，他正在首都参加一个实业家论坛什么的。这两三年里，江城和他的创声公司势头正劲，风头一时无两，现场报道的记者丝毫不吝啬地多给他几个镜头特写。电视里的江城在老前辈面前不卑不亢谈笑自若，穆小柔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发起呆来。

    大概是她看得太过专注，白怡凑上前道：“你很少回国可能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有几分本事，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成就，前途无可限量啊。”

    穆小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怎么会不知道江城？国外有华人的地方都在讨论着他，讨论着他的创声，他简直就是年轻一代创业人偶像和英雄，多少人默默无闻的人以他为榜样、以他为目标、以他为动力在打拼，她又怎会不知道他？

    人也好，回忆也好，太久不去想，慢慢地便会遗忘。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以前的同学和朋友穆小柔都已经不大记得了，有很多人即使站在她的面前叫着她的名字，估计她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这些年，她没有和以前的任何一个朋友联系过。

    但奇怪的是，她回国的消息不知怎地就传开来了，一时间找她叙旧的人多得她有点手忙脚乱。毕竟是旧识，纵使是不念昔日同窗旧情，她也做不来太过高傲，只得违心地去一一应付。

    对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了，最信任的人也离她而去，其他的，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不过，当江城从电视上的镜头中走到她面前时，她对于那些不胫而走的关于穆小柔回来了的信息，竟然也是有几分感激的。

    那是九月，在因为注入了年轻的新鲜血液而朝气蓬勃的校园，他穿着一身休闲到极致的衣服，乍看之下竟也有几分青涩的味道。他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有一刹那，她迷蒙了双眼，周围的景物仿佛正在迅速地变幻，时光飞快地倒退着，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回到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如天神般的男子的那一年，那时，他还是那样的年轻。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都有十几年了吧。多么遥远的记忆。多么无情的岁月，把他们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怎么，一见到我就傻了？”见她好半天都没有反应，江城打趣道。

    “是啊，一见到你三魂就不见了七魄。”她吸了吸鼻子。无论世事如何变更，时光如何变换，这一刻，他仍然站在她的面前，他依然在她身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