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荒山对4

    李东闻听此言，仿若暮鼓晨钟，脑中顿时就是一片空白。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几日以来最大的梦想和期望此时都化成了云烟。

    冯烨也不看他，来到土坡边缘，负手而立，望着远方。此时，日头已经偏西，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

    他不说话，李东却不能继续这样冷场下去，他知道，留给他的机会不多了。望着眼前这个并不高大的背影，他在心里仔细回想着对方说的话。很快，李东就有了一点体悟，或许，在他眼里，那些诸侯间争夺天下的战争就如一场游戏吧，而他们，或许就如同蝼蚁一般，实在不值得去重视。想明白这点，李东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若是今后要想投身于其门下，就必须，也只能是自己去改变，去适应他。

    “大人，学生明白了。刚才是我所虑不周，请大人责罚。”李东再次躬身行礼道。

    冯烨依然没有转身，摆了摆手，叹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曹cao、江东孙氏、刘备，甚至那河北的袁家……以你多了他们两千年的学识，想必也不会被埋没。”

    李东当然听出了这话里的试探之意，所以这次回话很快，“大人谬赞。学生知道自家的事，虽然多了一些他们不会的东西，然而在这里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先不说，孙家和袁家手下武将谋臣众多，就算是我能得到重用，但又能如何呢？这个时代的军阵，我不懂，安营扎寨也不会……”

    说到这里，李东也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而且，在听了大人这寥寥数语之后，我心里那点想法早已经打消了。就如大人所说，这个世界本就是您的，又何必再去争呢？”

    冯烨听得就呵呵笑了起来，继而转过身来，“你倒是看得明白。”见李东一直以来执礼甚躬，也就不再难为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以后，你会发现，有时候看着他们打来打去，城头不断变幻大王旗，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冯烨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理由。很早以前，记得那是上小学的时候，电脑还没有普及，他有一阵子迷上了玩红白机的三国游戏，还是日文版的《霸王大陆》，每个周末他都会跑到同学家通宵的玩。最初的时候，他会收集所有厉害的文臣武将，然后很快就能统一天下，慢慢的觉得这样不过瘾了，就避开刘、孙、曹，特意选一些最弱的势力，结果，没用多久还是统一了天下。到了最后，争霸天下，他已经提不起兴趣了，他会带着所有的手下，迁徙到最偏僻的一个小城，然后慢慢储存钱粮，培养那些二三流的武将，却并不扩展势力，就看着中原之地各路人马打来打去，他觉得十分有趣。遇见有哪方势力快要覆灭之时，他就会派出一员手下，带着大批的钱粮投降过去，然后那个势力就会咸鱼翻身，继续加入争斗之中。每次这样，他都会带着轻松和超然的心态来俯视着整个天下。现在，虽然这是现实，不是游戏，然而空间带给他的信心却更是远超从前，因此他说出这样想看他们打来打去的话，也就可以理解了。就好比一个人能够轻易的踩死几只蚂蚁，但是无聊的时候，如果能看他们咬来咬去，不是挺有趣嘛，等什么时候看腻了，无聊了，再一脚踩死不就OK了。一贯以来，冯烨的心态就在于一个‘玩’字上面，他不想这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变得太平淡，太枯燥。

    李东对冯烨拍着自己肩膀的举动，显然很是受用。一共也只见了三次而已，不过对方从来都没有露过什么好脸色，现在的这份举动，就让他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么久以来，人家都没有对自己三人下狠手，今天张将军带人前来，他也只是略施小惩而已，然后又拒绝了自己参与到争霸天下的提议，本来，他还以为这是个仁善之人呢，结果最后这句话才让他彻底明白过来，人家那是完全用超然和俯视的态度在看这一切啊，他想看着这个世界的战争，就说明不会让人轻易地统一这个天下……想到这里，李东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完全是发自于心底的冷意。只不过，却没有丝毫动摇他想投靠之意，正如冯烨不介意他李东的那些毛病一样，李东其实也觉得一个仁善之主，往往很难有所作为，即使能力再强，也缺少了一份霸气。像对方这种有能力，心也够狠、够硬的主，才是值得他追随一生的。

    不由自主地，李东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大人教诲，学生茅舍顿开，愿追随大人左右，此生无悔。”

    冯烨脸带笑意看着李东，却并没有说话。李东的这个做派，他并不吃惊，也相信无论自己说了什么，最后的结果都会相差不大。在他以前看过的书中，很多主角收小弟，为了得到忠诚，往往会示之以恩，觉得这样就会让手下忠诚一辈子。对此，冯烨是嗤之以鼻，这样写的要么是不知人性，要么就是受到了其他影视作品的影响，才有了这样的误解。恩惠，往往是最不靠谱的东西。最初的恩情，自然会受到感激，但是时间久了，再大的恩情也会变淡。很难理解吗？不信的话把自己代入去想想，你受了某人的大恩，然后每天都要出现在他的眼前，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很坦然？很轻松？会没有压力？那绝不可能。所以，要不了多久，曾经的恩情会慢慢由压力演变成怨恨，觉得这样，永远都会抬不起头来。这样的例子，古往今来，实在不要太多，否则就不会有了‘恩将仇报’、‘斗米恩，升米仇’之类的说法。因此，冯烨从不相信忠诚，不同的人，不同的时期，都会有不同的变化，这是人性使然。即使再忠诚的人，如果受到极大诱惑的时候呢？假如他最亲的父母子女被胁迫之后呢？有谁还能保证他们依然会对自己忠诚下去？所以，冯烨不在乎忠诚，他不怕对方有想法，控制手下的办法，无它，唯利益二字。若是，背叛自己，获得的利益和失去的完全不成正比，自然就会继续忠诚下去。

    “你准备怎么做？”冯烨点点头，却并没有叫李东起身。这种必要的威严，他还是要保持的。那种和员工打成一片的老板不是合格的老板，和下属打成一片的将军也是要不得的。在冯烨看来，老板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赚钱，给员工提高福利和待遇，将军需要的是获得每一场战争的胜利，带着下属活下去。而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那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如何，朋友和下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必须彻底分开。在现代，冯烨可以和蒋怡，王薇，刘辉，李易峰，打成一片，那完全不是什么问题，在现代他的角色就是那样，和大家一样的普通人。而在这个时空，他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对于这些下属，就要注意保持距离和威严，这样才能让人敬服，若是满嘴的跑火车，动不动就冒出些网络用语，也真会让人小瞧了。不是说，他必须去考虑自己的形象和在意别人想法，但这些做法，却是他心底自然而然就形成了的。这也不奇怪，当一个人的能力、眼界、格局等各方面都提高之后，心态的变化也是必然的。而这些最重要的表现方式就是，话变少了。其实，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是如此，真正处于高位之人，必然都是多听少说。因为他们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让下面的人奉若圣旨。如果说出来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变来变去，就只会让手下无所适从，徒令人耻笑。

    “大人，学生将做好大人的管家，让那些蝼蚁和琐事不再令大人心烦。”李东回这句话的时候十分小心。他知道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是在那些势力中，他这就是想做权臣呐，一个心怀叵测，居心不良的罪名就能把他一棍子打死。然而，他觉得自己跟的这个新老大不会是那种人。还是那句话，以他的实力，又怕得何来，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徒劳的。所以，李东说出这句话也是在心里仔细思考之后才说出来的。

    “起来吧。”冯烨的确一点都不介意他想做一个权臣的想法，这个世界其他的人，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即使李东今后会打着他的名头狐假虎威，那又如何，他不在意。只要自己能过得舒心，只要他不敢在自己面前阳奉阴违，他就不在意。这一刻，他也才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那么多的权臣、jian臣。难道是皇帝不知道吗？当然不是，而是他们都会明白自己的身份，只要皇帝一个人觉得自己好就行了，他们不在乎天下其他人的看法。对于李东说想做自己的管家，冯烨心里的确是很满意的，他的性格本就如此，最讨厌各种麻烦的琐事，有人能帮自己解决这些，自然是求之不得。因此，他心里也算是接受了李东这个狗腿管家的身份。

    “谢大人。”李东这才起身。

    冯烨这时候正在心里盘算是不是要改个称呼呢，这什么大人学生的，听着就瘆得慌，只是一时间却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才一直拖到现在，难道以后要叫他‘小李子’？‘小冬子’？想想都忍不住在心底觉得好笑。

    正琢磨呢，远处树林的上空一片小鸟扑腾着飞起，冯烨放出空间‘看’去，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很快，就有一队人马出了林子，来到了土坡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