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青城伊始

    从后山到前山，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转眼即到。

    冯烨三人下车的时候，也不过才上午九点过。这里却也聚集了不少的游人，大部分都是坐着大巴车过来的旅行团，从每个人头顶戴着的各色（除了绿色）帽子就可以看出分别属于好些个旅游团。事实上，现在国内无论什么旅游景点，都少不了这样的人群。

    青城山虽然在国内的名山中算不得高，但是冯烨站在入口的牌楼处，抬头向上望去，却觉得山高林密，也许是和昨天的玉垒山比较之后才有了这样的感觉吧。

    不知道为什么，蜀中的各处都喜欢搞一些牌楼、牌坊之类。昨天在玉垒山的入口见到的牌坊辉煌大气，刚才在古镇见到的古旧斑驳，现在这里写着‘青城山’三个大字的牌楼则是低调古朴。整个牌楼由黑色的木材建成，顶上铺着黑瓦。没有其他的色彩，也没有太多别的装饰，就这么竖立在这里，还不及玉垒山牌坊的一半。

    三人再次买票后跨过了这个牌楼，就算是正式进入了青城山。

    道路还是青石板的路面，两旁则是十分高大的柏树，有三四十米高。三人没走出几步，就看见前面一棵树上‘嗖’地窜出一道小小的影子，飞到对面的另外一棵树的枝桠上。冯烨停下脚步，打开相机，就拍了起来。因为他有空间的感知，才能迅速找准目标，两女昂着小脑袋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看见。直到冯烨拍完之后，打开照片，她们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只小松鼠，两只小爪子正捧着一个红红的小果子，煞是可爱。

    冯烨也在心底感叹了一声，不愧是洞天福地。全国知名的名山大川他也去过不少，但是这种随处都可见到野生小动物的景区，还是不多见的。

    站在大门入口，放眼向上望去，只见那一座座山峰耸立在眼前，翠绿的山，一片片的云雾环绕在半山腰，正如一句‘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北水连天’，犹如走进了神仙般的世界。

    三人举步向前而行，两边的大树向小路投向浓荫，宛如林荫小道。两旁的灌木花丛中蝴蝶翩翩起舞，山边的小溪顺流而下，不时有人捧起一汪清澈的泉水浇在脸上……

    在冯烨去过的很多著名的景区里，高山，瀑布，清泉，云海，奇石……都不少见。可是走在那样的地方，大都是抱着一种瞻仰和欣赏的心态。然而青城山带给冯烨的最大不同就是——人在画中。这里几乎没有多少人工修建的旅游设施，上山的道路除了入口处由巨大青石板铺成，其他大多都是直接在山道上开凿出来，从很多地方的残缺都能看出历史和岁月的痕迹。这阵子，蜀中很久没有下雨了，然而上山的道路全都是湿漉漉的，这些都是山林里夜间留下的露水，和半空的云雾，久散不去而形成。路上、小溪边、甚至一些小木桥的桥面和扶手全都是绿色的青苔。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参天的大树和密林，冯烨三人都有了一种彷如走在原始森林之中的感觉。

    清晨的山林中空气清晰，含氧量充足。就算比起冯烨在那个时空的湖边，也不遑多让。那边胜在没有任何污染，而这里完全是因为成片的古木森林。

    三人一边欣赏着沿途的美景，不时停下拍上几张照片，走走停停，享受着其间的乐趣。

    这样走了一段路之后，遇见了一个岔路口，从标牌可以清楚得知，左边的道路是供游人步行上山，右边是通向月城湖，需要乘坐渡船通过，然后可以搭乘索道缆车直达峰顶的上清宫。旅游团几乎都是排着队涌向右边，冯烨三人自然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现在这个时间点，除了旅游团之外，散客倒也不多，也让左边这条上山的小道，显得有一点清冷。

    很多年以前冯烨就听过一句话——‘最美的风景在峰顶。’当年的他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是，现在他早已不这么认为了。在他看来，这句话不过是用来鼓励那些正在攀登山峰途中的人们。不过也仅此而已。对于最美的风景，那又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美景就如美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就好比一个偏爱大漠风光的人，你让他去享受海滩阳光，他会有多少的感觉呢？话说回来，峰顶的确能看见日出、云海……可以远观万里，体验一览众山小的豪迈。然而，有多少人在看见这些的时候，却忽略了沿途的一些风景呢，或许只是一处不知名的清潭，或许是几颗造型别致的古木，但何尝又不是一种美景呢。关键还是那句话，看个人的喜欢了。冯烨其实就是这么一个有自己独特见解的人，那些人云亦云，大家都觉得好的东西，他往往没有多大的感觉。就像有时候偶然发现石堆中长出的一颗嫩芽，反而会让他感慨许久。所以，对冯烨来说：最美的风景，不在峰顶，而在途中；不在终点，而在过程之中……

    三人继续向上而行。一路遇见不少的景点，像是建福宫、天然图画、响水洞、凝翠桥……等等。但是并非所有的景点都能吸引他停下脚步。他完全凭着自己的感觉，那些有名的景点，很多在他看来也不见得有多厉害。反而是些默默无闻地山崖、石洞、溪水、树林却会让他停下脚步，让两女于其中摆出POSE，为她们拍下几张照片。两女对此也乐此不疲，很是有兴趣。

    冯烨虽然没有学过摄影，但是正如那句老话，‘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他在网上看过的照片多了，加上两女也很上镜，这些拍出来的照片，非常不错，很有Feel。两女每每刚一PO上网，就能收到不少人的赞。

    当三人悠哉悠哉地翻上一个小坡之后，发现这里有一个小亭子，走进一看，名为‘山阴亭’。此时亭中无人，只有亭子旁边有一个老婆婆在卖着小食品和饮料。有香肠、茶叶蛋、玉米饼……

    可惜两女早晨吃得太多，现在完全吃不下东西。冯烨就只买了一个茶叶蛋，一个玉米饼，和一小袋生花生。茶叶蛋是农家自己养的土鸡下的蛋。玉米饼也是自家的玉米打磨而成。花生更是刚从地里掏出，甚至还能感觉到湿润和泥土的气息。虽然从外观上看这些并不起眼，但是冯烨只吃了一口，就能发现和平时在大城市里吃到的完全不同，很是可口。

    三人坐在亭中歇脚，两女看冯烨一个人吃得香甜，就别提多郁闷了。

    等冯烨吃完，三个人才继续上路。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三个人就远远看见一大片的建筑。两女顿时也来了精神，当先跑了过去。

    等冯烨慢悠悠地走过去，才发现这里就是闻名遐迩的‘天师洞’了。虽然他这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天师洞的大名，他却早已经知道。就像没有去过峨眉山的人也知道金顶。

    穿过门洞，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整个天师洞的格局有点类似四合院。中间是一个不大的小广场，同样由青石板铺成，四周的屋舍都是青黑色，从房屋的柱子都能看出很有一些年头了。一路进来，从入口的那个牌楼开始，似乎所有的建筑都是这种单调的青黑色，不过倒也显得内敛和古朴。

    此刻，这个天井里的小小广场上摆着十数张方木桌椅。有好些桌前坐满了人，大多都是些老人，有的桌子上放着鸟笼，有的桌边的老人在玩着长牌，对于这种有些年头的牌，冯烨很多年前也看见过，不过自己却完全不会，现在大概也只有这些老年人才会玩这个吧。

    此刻突然想起的一阵锣声，吓了冯烨一大跳，转过身才发现在进来的门洞上方，是一个大大的戏台，此刻正有两个人在上面唱着川剧。

    冯烨记得小时候的那家孤儿院附近就有一家川剧团，经常他都会和刘辉一起溜进去。这种传统的戏剧，在现场和电视上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这完全有别于现代的歌舞和演唱会。小时候他印象里对川剧的最大感受就是一个‘亮’字，舞台很亮，表演者的衣服在灯光照射之下，似乎都会发光。虽然直到现在，他同样听不懂全部的唱词。但是对于这种传统文化，又能勾起他儿时记忆的东西，还是有些兴趣。

    先到的两女已经占据了一张方桌，小薇薇挥手招呼着他过去坐下，然后蒋怡就叫来了个小道士给三人冲茶。

    茶，是盖碗茶，也是这里有名的‘青城贡茶’。小道士用小小的铜质茶壶，做了几个翻飞的动作之后，把guntang的泉水经过超过一米的壶嘴，准确的冲进茶杯。他娴熟的动作，也引来了两女的拍手。虽然掌声也引来了周围老人们关注的目光，不过没有人责怪，反而都是带着善意地对冯烨三人笑笑。

    虽然冯烨觉得自己三个人在老人堆里，似乎看起来有点格格不入的样子。但他却也不在意。没有一点的尴尬，相反，心里还有一丝的温暖。这种感觉有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是人与人相处的那种和谐感。不像在城市中，人与人之间，随时都得提防着，人心险恶嘛。坐在这里，远离了城市，也仿佛远离了那些俗世中的一切。

    四周的建筑，除了正中央是供奉张天师的大殿，两旁是一些屋舍，也有贩卖一些纪念品和素食，入口处的这边自然就是戏台。

    冯烨三人和大家一样，都是背朝大殿，看着戏台上表演着的川剧，两女也喝着茶水，吃着冯烨刚才买的花生，也是兴致勃勃。

    川剧，这种传统的表演艺术，在现代已经越来越少，冯烨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城市中看见了。事实上，不仅仅是川剧，就连每年春晚都必上的京剧、黄梅戏、越剧……等等。也都是越来越少，现在看这些的大概都是五六十岁年纪的那一辈。可以想象，再过二三十年，当上一代老去之后，还有谁会欣赏这些传统的文化呢？指望现在二三十岁这一代人吗？显然是不现实的。或许，再过几十年之后，这些都将陆续消失，只有从历史书籍中才能找到它们曾经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