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绝大多数人相信命运不可以改写,因为人不可窥探预知命运,命运存在于任何的角落,只是无法接触。也因此命运的多变与不可预测性,引得人们百般探索,千般问询。而对于萧琉璃而言,自己的命运却不是任由自己自由面对的,其实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命运不可能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萧家自祖上传下来的经营活计就是茶马古道比苏城内至思普道和南洋段的马帮生意,经过萧家几代人近百年的发展与扩展,萧琉璃祖父辈已经完成了从原来小马队的运输发家的积累转变,从专攻马帮生意为先天条件的转身紧握比苏的盐业和茶叶的喉咙。 到了萧琉璃的叔父这一辈,二叔萧书荣更是在而立之年就在仕途上发展得大有可观,并在两年前已经荣任保长一职;而四叔萧书贵则不放祖业,常年亲身跟着马帮走四方,北上思普,南下南洋。因此萧老太太在平日里没少展笑颜,但是嘴上一律的要说祖上开辟疆土不易,后代更是不可松懈,当当要勉励后人,萧家男女切不可辱了先人之名。 萧琉璃二叔是比苏城里的第一名大学生,毕业之后还到南洋游学过一段时间,可以说在比苏是个学贯东西的人才,本也是家中小辈爱亲近的长辈,但是自从上任保长之后,慢慢地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并且充满了威严之气,有大胆的小辈偷偷说着二叔现在就像是祠堂的祖宗画像。 而相较于严肃,威严的二叔,家中小辈最是期待四叔萧书贵跑马结束之后回家的整顿的日子,期待这段时间里四叔天天都在家,自己天天没事干,嗯,时时都是白日里,那就可以围着四叔探听那个传说中的世界。都传说走思普的马帮途“路上有峭壁深涧,山中有饿虎猛兽,河里有毒蛇蝎子,沿途还有土匪的sao扰。”所以经常跑四方的四叔萧书贵回家一趟总能引起小辈们的拥戴,那些引人向往的马帮走四方,闯八寨的经历,总能引出许许多多的或热血,或诡异故事。 萧琉璃自小最爱听的故事不是那些打打杀杀江湖轶事,萧琉璃最爱的是听马帮走崇山领的故事,虽然已经听过多遍,那些个小男孩已经听得不耐烦了,但是萧琉璃还是会睁着水杏大眼,巴巴地望着四叔,希望在听上一遍,而四叔也是不倦的样子,认真地不带敷衍地重复着。 崇山十九峰,溪水十八流,蜿蜒道通天。 崇山自古以来就有着山高崖陡之势,平常日子里行走时就觉得阳光刺眼,马蹄踏尘迷人眼;而烟雨迷蒙的时节行走常有如坠云层的错觉,脚下一个不慎,就会从崖上翻滚到涧底,至死都找不全尸骨。所以四叔总是说能走茶马道的汉子胜于梁山一百零八将,而能走茶马道的马匹则比过赤兔。 当然这比过赤兔的马儿过崇山十九峰时也必须要做些牵引才能安全度过,萧家婆姨在日常闲暇之时会用扎实的蓝黑软布缝上一个个适合马儿戴的眼罩,马帮出发时这些马儿眼罩,二叔会一一分发到各个马倌手上,待过了比苏城里的空讲河之后,所有马儿都要套上这独特的眼罩。 儿时萧琉璃顽皮时曾拉着四叔衣袖,硬是要体验上一番这个马儿眼罩。而萧书贵也不是拘泥于这些的人,就顺手拿了个婆姨新制的眼罩,牵过萧琉璃就往她的眼上蒙。当黑色的眼罩从头顶缓缓落到眼前,然后抽绳,绑紧……整个世界都变了:刺眼的阳光弱了下来,熟悉的庭院不见了,只是自己的呼吸声好像转到了耳边,听得到他人册笑声,却不知他们在哪里。 萧琉璃当时心下觉得很好玩,想要走上几步试一试,却不想刚起身,只挪出一个步子,就被一个眼前的小杌子给绊倒,脑袋直接就磕到了柱子上,引得四叔和一群小鬼从旁大声地笑起来。而萧琉璃就此羞得在原地不再或是不敢动弹,后来还是四叔看不下眼了,过来扶着萧琉璃走过晒子,下了台阶,在天井里绕了两圈。
儿时什么都不懂,只要是新鲜的事物,小孩儿什么都好奇,都喜欢。待到萧琉璃大了些,明白了些事理之后,再去忆儿时的那次玩闹,揣摩自己当下的际遇,萧琉璃每每都觉得恐怖至极,玩儿的小事可能就是命运。 明明是微微的有感觉到些弱光,但就是偏偏就是什么都看不见,每一步迈出去,每一脚踏下去,都是要万分思量,小心惊恐,忐忑不安。好在当时搀扶自己,给自己引路的是四叔。若是换做他人做了这引路人,萧琉璃脑门上估计是要冒几个隆包,这事才算是闹剧的完结。儿时的嬉闹是结束了,但这生活却还要在这样的状态继续下去。 现在萧琉璃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单开小木门,眼角的泪不由自主地一滴一滴落下来,落到门槛旁边的青苔上,很快就没了影踪,好像正在上演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 一个人站在门口吹着对堂的凉风,想来想去萧琉璃觉着今天的自己甚是没趣,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今天硬要提起这茬子事情,提了能够得到什么吗?不提又能失去什么。也许身为一个‘孤女’在这大院里有引路也许就已经很不错了,只怕还有人着身后作恶似地推上一把,所以说与不说又有何不同呢? “居士,今天琉璃话多了,您请早些用早食。琉璃整顿下也要到学堂去了,虽是最后一天,但也不能就这样辜负了。”说罢,萧琉璃解下帕子拭拭眼角,裂开嘴,又抿抿。几次下来方觉脸上的笑是端正的,这才踏着大理石板一步步走向圆月门,待到门口转弯处,还是不死心的听了下,往回看了几眼,小院里依旧是静谧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