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番外篇）羲和之盾
公元316年，刚刚过去十年，整个国家还未从八王之乱的伤痛中恢复过来，北方"五胡"的铁骑已经南下，让这个原本动荡的国家濒临崩溃，洛阳以北的地方断壁残垣，饿殍枕藉，哀鸿遍野，天下一片大乱，人人自危。 南邺城城郊，徐风拂过桑泊湖的水面，即使是夏天，也冷的足以让人寒颤四起。水面上倒影着破晓黎明前的光亮，不断闪烁着，晃的让人心烦意乱，就连虫叫鸟鸣也夹杂着忐忑不安，让这个早晨显得烦躁，似乎预示着什么。 郭璞静静的站在桑泊湖边，望着湖面上波光粼粼，若有所思。正值不惑之年的他看起来疲惫而沧桑，似若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很久很久，经历了太多太多。他的手中拄着一把青铜大剑，玉石为柄，黄金剑刃镶边，剑身上符文交错，闪烁着点点金辉。阵阵微风卷着金辉洒落在他的玄甲上，黑铁的铠甲在金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深邃神秘。 风吹动着他头顶的发带，而他的思绪也随着微风越飘越远。 …… 三十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孩子，喜好经书学术，虽然被周围的人称为奇才，但性格内向的他却不善与人交流，更是常常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学习古文奇字，研究阴阳术数。一日早晨，细想起来也是黎明之前，他不知为何突然心中无比烦躁，想出去游走一番。离开府宅后，他骑着马不知不觉的来到城郊的河边，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真人，自称正一道道祖张道陵，羽化登仙已有百年。真人受神明旨意，特来此指点他。从此，他拜真人为师，跟随道祖学习五行、巫卜、天象之术，这一学便是十年。道祖临走前告诫他乾坤将乱，会有一场毁世之祸。道祖嘱咐他静心修炼，隐匿身份，保全自己，日后自会有神明点化他。 二十年前，他刚刚行完冠礼，以景纯为字号，八王之乱就引得整个国家陷入了战争。他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南方避难，恰巧被庐江太守召入府第。因为他习得五行之力，虽在常人面前无法显露，但毕竟修得五行之力，有神能的体魄，年纪轻轻就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前途无量，假以时日必定拜将封侯。细想也是一个酷暑，他坐在桑泊湖边打坐修行，却听见湖中传来女子落水的呼救声。他飞身而起，行走于湖面之上，前去援救落水的女子。一刹那，呼救声消失的无影无踪，湖面浓雾四起，前方一片金光，赤如天上的太阳。他走进一看，一个身影显现在金光中，的确是一位女子，只不过并非落水，而是飘里在水面之上。女子天仙面容，身披赤金羽衣，美轮美奂，更有十个小太阳在背后若隐若现，旋转环绕，甚是壮观。女子告诉他，她乃羲和之神，掌管乾坤时日，自上古诸神之战之后，天地间的元灵将要溢散，千年之后众位神灵将会复苏，但在此之前邪魔妖兽重现人间，为守护混元之衡，保全世间生灵，特赐予他”羲和符阵“，召集五行修士，行混元大道于世间，但不可败露自己的神力和身份。 十年前，历时十六年的动乱终于结束，生性残暴的胡人又将战火重新点燃，这一燃就是一百多年。整个国家战火连绵，民不聊生，可是他却背负着更加重要的使命，一旦有所差池，灭亡的可能就不仅仅是一个国家。他已官拜参军，但他从未忘记十年前羲和大神的旨意。秘密建立的羲和之盾也有十年的光景，从他只身一人到密布全国，他走遍大山名川寻访能感应元灵五行的修士，带领弟子诛杀横行而出的魔魅妖兽，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只有自己知道。还记得有一次，他和弟子来到宣城，听说有一妖兽出没于城郊，体型巨如房屋，鼠首牛身虎纹，以人为食。他们在郊外埋伏了数日，任风吹雨打重重阻碍，都没有寻到妖兽的踪迹，无奈之下只能把自己当作诱饵。妖兽寻到他散发的强大元灵果然现身，五人同时围剿，奈何妖兽战力雄厚，一时间几人却没能降的住。除了他，其余四人皆被妖兽吞噬。妖兽吞噬五行修士，元灵暴涨，更是凶悍无比，将他撕扯的皮开rou绽。那一战，整整斗了三天三夜，妖兽最终被他斩下头颅。虽是降服了妖兽，自己却也差点脉轮尽断毁了修为。当其他弟子赶到的时候，他横躺在妖兽旁边，血液染红了地上的泥泞。 十年来，他不知多少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每次狩猎都是虎口拔牙。他将妖兽的元灵提取出来注入符石，不知不觉，已经数百有余，羲和大阵也有了雏形。那些符石静静的漂浮在一个隐秘的洞xue里，等待着……等待着……等待有一天，世间生灵涂炭。 几个月前，他为自己算了一卦，这是从他学习巫卜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算命。在学习的巫卜的时候，真人告诉过他：无事不占，不动不占，不为同一事反复占问，不为自己占问；所谓占卜，意指以小明大、为微见著，只是从无尽混元的运作中找出一个可能的走向和联系，混元的运作永不停息，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将命运会有什么改变。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次占卜，卦象混乱不堪，他细细解读却不禁一身冷汗。卦象上说，八年之后他将遭杀身之祸，且无破解之法。自习得巫卜之术，他从未算错过，看来这次也是命中注定。一时间，他心如明镜，他知道，这一生至少没有碌碌而为，他能留下的，将会造福后世。 …… 不知过去了多久，太阳早已冉冉升起。温暖的阳光包围着他，思绪也飞了回来，他的身边也多了一个人。 “奉常大人。”站在一边的是一个叫葛洪的方士，字稚川，是前朝道教天师葛玄的侄孙。葛玄乃是与张道陵齐名的道教天师，此人筑坛立炉，修炼金丹，研习医术造福百姓，其医术与炼丹之术精妙绝伦，而他的子嗣自然也精通于此，葛洪便是其中之一，甚至超越了祖宗，可谓登峰造极。郭璞留意了葛洪很多年，对他百般为难，意在考验葛洪，最终，郭璞说明来意将葛洪纳入羲和之盾。因为葛洪命格属木又精通医术，有回天之力，郭璞更是培养葛洪成为羲和之盾的中坚力量，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此处无他人，贤弟不必多礼。” “景纯，弟兄们准备好了，只是那钩蛇身上的元灵太强，身长数十丈，怕只有你那青铜赤金剑才能降得了。” “无妨，我亲自去就是了。” “那我们速速动身吧，错过了时辰怕会生变。” 郭璞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脸上露出一丝惆怅：“稚川，这些年来，你无意仕途，弃儒修道，跟着我东奔西走出生入死，你可曾后悔过？” 葛洪被郭璞的问题震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个时候，他两周围突然如此安静，静似乎都能听见肤孔呼吸的声音。 “后悔过。”葛洪的回答让郭璞也感到惊讶。 “从我加入羲和之盾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后悔，每时每刻都在后悔。”葛洪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在心头的压抑。 “稚川，难为你了。”郭璞叹了一口气，有点心灰意冷。 “我悔的不是和兄弟们颠沛流离，悔的也不是在狩猎中出生入死，我悔的是自己无能，悔的是众生无知，悔的是苍天不仁！想我葛洪年少时自以为博览乾坤知晓天地，呵，我是如此愚昧。当我每次看到符石，我就会深深的畏怯，我不知道不知苍天为何要让我们这些人知道他们的秘密，背负我们根本无法承受的责任和痛苦，让兄弟们每天过的人不人鬼不鬼！他们的孽障，又为何要让天下众生来承担！”葛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 郭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话同样在郭璞的心中藏了很多年，他越接近神，就越能看见真相，然后便是无尽的恐惧。神明，原本是众生心中最美好的向往，而自从郭璞受到神明启示，他便有了一种能力，可以让他察觉到流逝的时间。每次狩猎结束，异兽的元灵制成符石，他都能在符石泄出的元灵中看到丝丝过去的踪迹：他的意识穿梭到万年前，那是神明的时代，血溅青天，尸积如山，众神至苍生与不顾，为私欲肆意驱使、屠戮众生。他从来都以为神是在护佑着众生，没想到在神的眼中，众生若刍狗蝼蚁一般。多少次，他几近奔溃，他多么想再回到三十年前和道尊修行的时候，那时的他，和天地一体。 “稚川，你终是也看到了符石里的秘密。” 葛洪也平静了下来，无奈的点了点头。 “可是又能如何呢，命矣。” “是啊，即使不是你郭璞，也不是我葛洪，总会有人要背负这些。”葛洪无奈的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我们都无论如何都要承受这无尽的责任继续走下去，不为神明，也要为了天下众生！” 葛洪骑在马上，服下一粒丹药，忽然间两眼青光四射，双臂燃起熊熊幽火。郭璞挥起青铜赤金剑，金光从剑身上挥洒而出，在林中形成一条金色的轨迹，他大喝一声：“杀！”。顿时，几十匹骏马从后方奔腾而出如泄洪一般，马背上载着羲和之盾的战士们，他们无所畏惧，更是无怨无悔，紧紧追随着前方的先驱。 转眼，两人已策马奔驰在林间。风穿梭在树木的枝干见，似乎吟唱着一首优美的诗篇： …… 采药游名山， 将以救年颓。 呼吸玉滋液， 妙气盈胸怀。 登仙抚四龙， 迅驾乘奔雷。 鳞裳逐电曜， 云盖随风回。 手顿羲和辔， 足倒阊阖开。 东海犹蹄涔， 昆仑蝼蚁堆。 遐邈冥茫中， 俯视令人哀。 …… 不远处，十多个修士正在和一头巨大的蟒兽殊死搏斗着。葛洪骑在马上，服下一粒丹药，忽然间他两眼青光四射，双臂燃起熊熊幽火。郭璞挥起青铜赤金剑，金光从剑身上挥洒而出，在林中形成一条金色的轨迹，他大喝一声：“杀！”。顿时，几十匹骏马从后方奔腾而出如泄洪一般，马背上载着羲和之盾的战士们，他们无所畏惧，更是无怨无悔，紧紧追随着前方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