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魅２

    大地龟裂，白衣女子睡在裂缝旁，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鬼魅的尾被夹在裂缝之间，痛苦的嘶叫声在这夜空中响起。

    “今天夜，格外的平静。”在雾隐山庄夜空下，莫轩逸感觉到清凉的风从自己脸上拂过。这样的平静让他觉得格外的不安，不知是不是在冷宫经历过一段时间，总是对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情很是敏感。

    “因变天的缘故。”阮露凝站在莫轩逸身后平静的说，阮露霜早在众人没留意时离去，也只有阮露凝注意到她离去的匆匆步伐，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赢了整个世界一般。

    看着脚下的山庄，莹黄的灯火，一切很是宁静美好。只是已经有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情景了，好久好久……想着她开始伤感，她很少去触及往事，一旦想起却百倍的难过。

    那一年是深秋，落叶堆满了整个山庄，连这唯一高台的地方都留下秋天的痕迹。那时她的父亲抱着她站在这里，旁边还有一个浅笑的女子。女子眼眸温情的看着她的父亲，他们没有话语，却仿佛已经说尽言语。他说：“箐儿，每年我都会为你点上这满庄的灯火，无法给你漫天繁星，却能给你无限的光明。”

    此后山庄每个夜晚都是灯火照耀，只是这几年已经暗淡了很多。难道一个男子做出的承诺都是那么的不值得履行吗，几年的光阴之后，当深情退却，浓意无踪，什么都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那入土的女子，依旧会选择相信，当年的男子还爱着她。

    其实死的结局，对于母亲而言，也算是一种幸福。母亲年老色衰之时，父亲想必也会拂手而去。正如他不愿见自己一样，看着也是一种伤痛。

    “我们启程吧。”莫轩逸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阮露凝。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的女子，仿佛她在，一切都可以很安定。

    “也好，陆公子已经在山庄门口等候。”阮露凝笑了笑，“看他也很是担心楚姑娘的安危呢，催促了好几次。”

    “恩，走吧。”莫轩逸转身，衣袖微微拂动，他不愿再表达什么。可阮露凝明白，莫轩逸在嫉妒。

    到山庄门口，只有珠帘不远处亮着两个灯笼。隐隐的灯火，照不清前路，莫轩逸习惯性的牵住阮露凝的走，一步一步的走下那百步高的青石台阶。在黑暗中，阮露凝自私的想着如果这条路能不止百步该多好，这样他便能牵着她，一直走到所谓的尽头，所谓的海角天涯。她期待的不止是他习惯性的照顾，而是那份不相离的厮守。

    “王爷。”陆子然礼貌的作揖。

    “我们快走吧。”莫轩逸将阮露凝扶上马，自己很快上马拉住缰绳，陆子然跟在其后，三人趁着月色匆忙赶路，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着。

    郊外树林里一片死寂，楚寒生长发散落，狼狈的躺在地上，艰难的抬头，眼睛死死的看着前方，满脸的倔强。

    她不服输，她竟然被这妖物打败，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离她不远处，白衣女子正在慢慢地消失。

    鬼魅发出刺耳的叫声，楚寒生痛苦的一咳，内脏一阵绞痛，一股热血从口中吐出。

    “踏踏——”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每走一步，都感觉地在晃动。仿佛它一用力，地面又会再次龟裂。这整个树林幸免的树木也是屈指可数，月光仿佛都害怕地上的妖物，躲在黑云之后。

    一种窒息感传遍全身，楚寒生双手无力的下垂，呼吸越来越薄弱。是不是下一秒就要闭上眼，永远也睁不开了？鬼魅的爪上的指甲划破楚寒生肩上的单衣，血色慢慢地沁出内衫。

    热气喷涌到楚寒生的脸上，含着一股恶臭味。之前面容如此姣好的女子竟然会变成这样一种丑陋的妖物，如果不是看过她以前的容颜，楚寒生自己也不会相信她会成为这个样子。不过死在这样一个丑陋的妖物手中，这个结局似乎也太过难看。

    远处看是被紫红火焰包住的眼睛，近处看到的却是一滩紫红的血水附着在眼睛周围，看着都让人觉得一片恶心。身体早已经麻木，疼痛已经成了现在唯一的感知，它再稍用一点力，生命就在它指尖瞬间消失殆尽。

    一曲悠扬的笛声在不浓郁的树林里快速扩散。楚寒生只是察觉到妖物的动作迟缓，而且慢慢地将她放下。这时才渐渐地恢复听觉，楚寒生不懂乐律，当然也就听不出里面的蹊跷。可在不远处还未完全淡化的躺着的女子突然惊恐的睁开双眼，拼命地朝楚寒生这边跑来，浑身颤抖的靠在楚寒生身上。

    原本楚寒生伤势就重，被这么一折腾的扔到地上，现在又突然被别人靠着，背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直直地抵在树下，格外的疼痛。楚寒生的忍耐力本身极好，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能够强忍着。

    白衣女子颤抖的越来越明显，在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萤火光芒，楚寒生有些惊恐的看着她的变化，以前她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楚寒生想伸手去拉她，去叫醒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触及到她，她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变成萤火消失无踪。

    笛声从悠扬变成浩荡，犹如悬口瀑布般激流勇进。可隐隐中又带着些苍凉之意，纵使再激流的调子也无法掩饰住其中的悲伤之感。妖物用它丑陋而巨大的手捂住自己的头，将头拼命的砸向地面，“咚咚——”大地随着这声响开始不断的出现细小的缝隙。

    笛声却在最激烈的时候止住，月光从黑云中透了出来。浅蓝长衫的男子站在月光下，手中拿着碧绿的长笛。“殒汐，我还认得出你。”男子缓缓的说，长笛一转飞快地脱离他的手心，直直地朝痛苦的妖物飞去。

    “笛声诉离别，故人应长诀。”男子轻轻的说，纵身蓦然出现在楚寒生近处。那一瞬，长笛带血的回到男子手中，“你是谁？”这话是在询问突然出现的楚寒生。由于妖物的身体太过巨大，当它跪下的时候，男子这才发现眼前有一个人。

    “你是谁。”楚寒生捂着伤口，冷眼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子。

    “我不是人。”男子轻巧的回答。带血的手轻抚楚寒生的脸，“这对你而言，只是一场梦，之后你便会忘记。”

    碧绿的长笛被染成炙热的红，原本那是由凡人妖化而成，凡人躯体的血不会因妖物附着而有任何变化。除妖师自然也很难分清被妖物附着的人，只有当它妖化时才能清楚。

    “你是被妖物附着的可怜人。”男子在楚寒生耳边轻语，动作犹如相知已久的恋侣。手指缠着楚寒生的散落的乌发，热气喷在楚寒生耳鬓，“时间太长的话，就会和殒汐一样的结局。要我帮你吗？”

    “走开！”楚寒生用力的将男子推开，吃力的扶着树干站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也好。”男子带血的手抚上长笛，“相知便是缘，我为你吹一曲属于你的调。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调，只是他们都看不到。我是游荡在人间的收魂师，希望下次见你的时候，不是你命终结之时。”一首悲凉的调在树林中响起，楚寒生第一次听的如此神往，连他何时消失的也不知道。

    楚寒生倒在地上，神智虽清醒，身体却动不了。月光慢慢地薄弱，她缓缓地闭上眼。

    “我记得以前这里是片浓郁的树林，风吹过树叶会发出簌簌的声响。”莫轩逸慢慢地放慢马速，看着光秃秃的树林。这一切显得那么的奇怪，就算到了冷季，树叶也不会短时间内全部枯死。而且这迹象也不像是自然凋落，凌乱的木屑，应该是有人在这有意为之。

    “是有些奇怪。”阮露凝慢慢地从马上下来，蹲在地上拾起一块木屑，“这像是被某种怪力强行折断的。”

    “这里发生了什么。”陆子然站在阮露凝身后看着这片断木。那一抹没落的碎衣角，让陆子然的心开始变得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为何会让他如此的熟悉。他迈开步伐，朝那抹白走去。

    正当陆子然觉得不安时，莫轩逸已经率先轻功飞奔过去。虽然天色灰暗，莫轩逸还是认得出来，那衣角应该就是今日他送别的楚寒生身上的。内心就这样笃定却又矛盾，真希望不是她，可为什么他会这样的紧张。

    “陆公子也看得出来，王爷对楚姑娘是很特别的。”阮露凝站在陆晨身后，淡淡的说，可内心却是无比的苦涩。

    “楚姑娘能得到王爷的厚爱，也是一件幸事。王爷心中有伟志，绝非池中之物。”陆子然看着莫轩逸急切的背影，正如阮露凝所说，莫轩逸对楚寒生是不同的。

    莫轩逸小心翼翼地抱起倒在地上的楚寒生，她失去所有生机，双手无力的垂下，面色苍白，浑身都似乎在流淌着血。莫轩逸颤抖的将手放在她的鼻间，感觉到她的微弱呼吸，才稍微放下心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个女子，

    “楚姑娘？”莫轩逸轻声叫着怀中的人儿，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不见了。依旧有血从她身体中流出，新鲜的血沾在莫轩逸干净的长衫上，“不要死啊。”

    昏睡中的楚寒生恍若间听见谁在说：“不要死。”

    是叫她不要死吗？她多想回应一下，可却怎么也动不了。四周都是一片空洞，她想要叫喊，却不能开口，只能木讷的待在这个空间里。没有任何人会找到她，她感觉不到希望，连光都吝啬的不愿照进来，还有谁愿意来靠近她。她只能选择沉睡，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