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妖魔鬼怪

    孔慧眉目间的笑意一下子消散了个七七八八，轻声叹了口气。

    “郢都最近出了几件大案子，子卿身为大理寺少卿，公务繁忙，除了前天回来过一次外，这两天一直没在家里。”

    孔昭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变化，不禁眉头一挑。

    “大案子？很棘手吗？”

    孔慧颔首说道：“应该是吧，看他上次回来，总是皱着一张眉头，坐在那里愣愣出神！”

    “你也知道，子卿出生寒门，仕途本就坎坷，承蒙左丞相赏识，兼且自身才干出众，方才坐上了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一直以来，可以说是事必躬亲，尽心尽责，我见他那副样子，也便熬了些鸡汤，静静地陪他坐着了。”

    “唉，大理寺的许多案子本就份属机密，我也没多问，他也没细说，只是……”

    “只是什么？”

    孔昭问道。

    孔慧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压低了声调，缓缓说道：“只是严命府中之人，入夜之后，不得随意外出，还说郢都的晚上不太平。”

    “后来，府里的下人从坊间打听到，郢都近些时日来，接连有人离奇失踪，乃至死亡，于是便有了妖魔鬼怪作祟的传言。”

    妖魔鬼怪？

    孔昭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的低语道：“郢都之内，竟然还有这些异类真存在？”

    见他这副神情，孔慧心里“咯噔”一声，急声说道：

    “也是我说漏了嘴，忘了你对这些神仙啊，鬼怪啊，最是痴迷，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到了晚上，你要是敢外出，我就……我就……”

    孔昭把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头上，轻笑着道：

    “好啦，瞧把你给急成什么样了，我怎舍得让阿姐担心呢？晚上不外出便是了。”

    “算你识相，不像某人……唉，不说这些了。”

    孔慧再次展露笑颜，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柔直上眼角眉梢，后又转向一旁，对着赵旬说道：

    “赵叔，你先带人去芭蕉苑看一下，是否还有什么物件儿短缺，顺便再重新打扫一遍，阿昭这段时间就住在那儿了！”

    “夫人放心，我明白了。”

    赵旬恭敬的领命离开了。

    孔慧转过头来，又道：

    “阿昭，你先跟着墨琴在府里四处转转，我去做一些菜，为你接风洗尘。”

    孔昭看了一眼墨琴这位从小跟在阿姐身边的婢女，摇了摇头。

    “阿姐，咱们什么关系？还弄这种排场，见外！”

    “不如这样……你做一些我喜欢吃的菜，我做一些你喜欢吃的菜，咱们姐弟难得聚上一聚，等下喝点小酒，说会子贴心话，也就够了。”

    孔慧微微一怔之后，欣然同意。

    “好啊，不知道你想吃些什么？”

    虽然刚才吃了一大碗的酸辣龙须面，孔昭根本不怎么饿，可是自从阿姐嫁人之后，他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做过饭了，如今机会难得，他并不想错过，于是板着手指说道：

    “花菇鸭掌、红烧鱼骨、翡翠白玉汤……嗯，就这三样吧，我怕阿姐累着！”

    孔慧嫣然一笑，捏着粉拳，轻轻锤了一下他的心口。

    “哼哼，算你小子会体谅人。”

    孔昭又故作沉思状，缓声说道：“让我猜猜，阿姐一定想吃糯米丸子、莲蓬豆腐、熏肘花小肚，对也不对？”

    “还是阿昭了解我的喜好！”

    孔慧娇声应道。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一阵忙活，各做了三道菜，并着四甜蜜饯，加上两壶好酒，又挑了一处通风的凉亭坐下，一边小酌两杯，一边随意闲聊。

    孔昭看出了她平静外表下所隐藏的忧思，明白她在听了坊间妖魔鬼怪作祟的传言后，十分担心姐夫，也便不时说些趣闻笑谈，惹得后者银铃般的笑声一直没有断过，偶尔听到一两句玩笑话时，也会佯作嗔怒，不顾仪态的相互打闹着。

    这一种完全抛弃所有架子的相处方式，使得两人都感到十分的轻松与舒适。

    待到喝得差不多了，孔慧方才起身，亲自带他到了芭蕉院，让其早早地歇下了。

    ……

    “妖魔鬼怪……妖魔鬼怪……”

    熏香渺渺。

    暖意袭人。

    孔昭躺在一张红木雕花床上，双眼出神地看着屋顶，口中喃喃自语。

    他没想到郢都之内，竟然会有妖魔鬼怪作祟，虽然还只是坊间捕风捉影的传言，尚未完全证实，可是多半也差不离了。

    适才，他与阿姐闲聊，通过旁敲侧击，也知道了此类情况，郢都以往从未有过，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本能的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并且非同寻常。

    “算了，算了，不多想了，只要不招惹到我的头上，我也懒得管这么多空闲事儿！”

    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是废寝忘食的修炼，便是与妖斗法厮杀，身心也实在疲倦得很，阖上双眼之后，没过多久，便沉沉地睡去了。

    傍晚时分，孔慧翩然而至，本来想叫自家小弟去用晚膳，可是见他睡得香甜，也不忍心打扰，轻手轻脚的替后者掖了掖被子，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张熟悉的睡颜，怔怔出神许久，接着“噗嗤”一声轻笑，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头，悄然地离开了房间。

    没过多久，她又捧着一个托盘，重新折返回来。

    托盘上面放着许多东西，她在将之一一摆在桌上之后，伴随“吱呀”一声轻响，大门再次缓缓阖上……

    一场好觉，孔昭睡到将近亥时，方才悠悠转醒。

    “天黑了吗？”

    他揉了揉额头，起身下塌。

    行至桌前之时，惊愕发现上面放着一个汤盅，一碟甜点，两盘小菜，还有碗筷，茶壶，杯子等物。

    见此，孔昭心中先是一怔，接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拿过茶壶压着的一张纸，细细看了起来。

    吾弟见字如面：

    傍晚来时，见你睡得香甜，也不忍心打扰，于是备了一些吃食放在桌上，小菜，甜点都是你喜欢的口味，盅内盛着鸡汤，如若你醒来后，尚还温热，方可饮食，壶中泡得是上好的普洱，清热解腻，用于饭后。

    ——阿姐留字！

    “阿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细心与温柔啊！”

    看完最后一个字后，孔昭心中一片温热，揭开盅盖，内中鸡汤同样一片温热……

    “还好，没冷！”

    孔昭松了口气，在凳子上坐下，喝着鸡汤，吃着小菜，偶尔品尝一下甜点，待到微饱之后，他又一边饮茶解腻，一边望向窗外。

    此刻月挂中天，疏星寥落，萤火三五，相逐为戏，再加上起伏如潮的虫声，倒也别有一番清静幽趣。

    见此光景，孔昭心中不禁暗自想道：

    “今晚夜色甚佳，左右无事，不如采集月华，炼养一下太阴真水。”

    自从得到《北斗七星添油接命法》后，他所有的心思全部扑在了这上面，采集日精月华，炼养太阳真火，太阴真水，这门以前的早晚必修课，却是因此荒废了不少，如今倒也不妨补上一些。

    打定主意之后，孔昭没有在继续耽搁下去，拿起外衣，披在身上，推门而出。

    当下已是三月，春寒却未散尽，夜风也带着许些入骨的凉意，可他天生不胃寒暑，倒也没有什么感觉，眼见芭蕉苑外黑黢黢的一片，想来府中之人早已睡下，也便没了什么顾忌。

    他抬起了头来，双眸先是闭上，随后徐徐睁开。

    右眼之中，神光透发，奇亮无比，一个古老而又充满大道法理的符文缓缓地升腾浮现。

    一缕缕朦胧的月华，从九天之上垂下，落入银白色的瞳孔，一点一滴，被那符文吸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