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6章 深入噩梦
半神巫妖抬起手，通往邪神梦境的门扇随之缓缓开启。 门缝最后开至约三米宽，中间是粘稠不透明、质感如同液体般的未知空间 饱含着疯狂意味的亘古歌谣灌入脑海，恐惧瞬间占据了莫林的心灵，他的双腿一时变得难以控制，逃跑的念头涌了上来。 门后是人类噩梦的总和，而自己有可能永远滞留在噩梦中。 “淡定……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莫林回忆着在劳埃德医生那里进行训练后的“心得”,努力进行自我暗示，鼓足勇气。 他闭眼屏气，跟随那位来自遥远过去的不死生物队友，走入了门缝间的粘稠空间。 耳边立刻传来了尖叫和悲号，从太古时代至今，莫林共享了人类在噩梦中积累的所有惊惧。 “堕月”在尝试进行劝退，但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跟随着着身前的冷源迈步向前。半神巫妖始终漂浮在前方，维持着恒定的前进速度。 精神领域的攻击对不死生物无效,或者效果很不明显，莫林在心中记下了这点。 终于，尖叫和恸哭声消失了。 莫林睁开眼睛，看到了“堕月”梦境的全貌。 他的面前是一座气势恢宏的白石宫殿，无数尖塔被雕刻成人类躯体融化后聚合的形态，仿佛实质化的噩梦，仿佛昭示着某种邪祟的教义。 宫殿正上方，暗紫色的天空仿佛被撕裂，贯穿天穹的裂缝之后，则是一片漆黑的静谧夜空。 另一边就是现实世界，那就是白河城的夜空！ 领悟这一点后，莫林抬起头，看向梦境世界天顶的的光源，果然看到了苍白的血肉之月全貌。 它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天空，压迫感异常强烈，仰头凝视时，连“上和下”的直觉似乎都被颠倒。 那油腻表皮下的蠕动,也似乎变得更加明显、更加剧烈。 半神巫妖再次向“剜梦者”仪式匕首中注入法力,一层银白色的辉光随之包裹了莫林和他自己。 莫林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眼前的景象，让他很难不联想起那些被苍白躯体包裹着的“堕月”眷族本体。 他想起了那条从内侧划破肚皮的手臂，想到了那些布满人类器官的脏器。 耳朵、牙齿、手指， 尖叫、悲号、啃噬、撕扯。 那些器官，是噩梦的具象化表现？ 所以……“堕月”眷族的肉体外衣，本质上是一种容器？他们浸泡在容器中由“堕月”谱写的噩梦里，从而完成自身的某种“升格”？就像……我在劳埃德医生引导的梦境中强化精神那样！？ 莫林感受到了一股贯彻全身的寒意。 所有来源于梦境领域的超凡力量，本质上并没有不同。 “堕落”与“纯洁”，“厌恶”与“接受”，只是看待问题的视角不同而已。 所以“堕月”和“慈月”，真的是一对权柄重合的双生神灵？ 流浪民族的凯恩说这对神灵一善一恶，但问题是，谁来定义善恶？ 也许祂们并不是相互对立的关系，只是利用人类的方式不同…… 短短数秒之内，莫林觉得，自己似乎瞥见了所谓“神”对待“人”的态度。 半神巫妖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已经使用神器,将‘慈月’的梦境祝福施加于我们,现在我们可以使用自己的力量干涉梦境。” “我们现在可以在梦境中施法？” “是的。”半神巫妖指向月族宫殿顶端的露台,“抓紧时间吧,你的目标就在那边，露台上的高阶祭司们正在引导‘堕月’的梦境。” 莫林没急着上前，首先尝试施展“奥术哨兵”，果然获得了成功。 接下来，他让法术升上半空，从高处看清了露台上的情况。 那上面站着七名月族祭司，他们身穿华丽的仪式长袍，洁白的兜帽遮半掩住没有五官的面庞。 这些月族高阶祭司比同类更高大，在他们脚下，跪坐着数十位正虔诚祈祷的儿童，他们都身穿明显不合身的成年人衣物。 孩子们的虔诚祷告，似乎正与天空中的位面裂隙产生共鸣。 所以这才是伊莎贝拉预知梦的真相…… 莫林终于瞥见了梦境瘟疫的真相。 “堕月”眷族通过月魇症劫持病人的灵魂，在高阶祭司的引导下，让他们在“堕月”创造的梦境中获得某种意义上的“新生”，之后就可以在这里充当“童工苦力”……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的，这就像通过木马劫持计算机的算力，月魇症就是木马程序，所使用的公共网络，则是人类既有的“外来梦境”。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来自现实世界的人类灵魂，可以在高阶祭司的引导下创造并扩大位面裂隙，最终帮助月族脱离梦境，越过法师帝国设下的时空封印，降临尘世！ 作为纯净的月族后裔，伊莎贝拉的灵魂就像一把特制的钥匙，很可能会成百上千倍地加速这一过程，但两种降临方式在本质上完全一致。 所以伊莎贝拉才会梦到新生的婴儿和满月，婴儿是居民被劫持的灵魂的意向，满月则是“堕月”的意向。 梦中的新生婴儿们并不是在爬向伊莎贝拉，而是在爬向她背后的“堕月”…… 伊莎贝拉险些因为这个梦境再次遭到月族的精神攻击，好在凯莉女士当时恰好施展“尘世倒影”的神迹。 错动的时间线改变了月相，直接削减了“堕月”的力量，伊莎贝拉本人的潜意识也及时进行了自我保护。 而自我保护的副作用，就是失明。 如果把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个预知梦上的话，调查可能会早一些取得突破，然而月族释放出了塞西尔·库克作为干扰，让我们误以为希望通过患者们的肉体降临…… 所有谜团终于得到解答，任务目标已经非常明确。 莫林又再施展两个“奥术哨兵”，与之前的法术在空中汇合，随后急速俯冲。 根据城中的疫情推算，露台上进行祷告的灵魂，在高峰时可能有数百甚至上千，如今却只有数十。 这也许是“月蚀”作战的成果，也许，只是因为裂隙的扩展已经接近完成，不再需要那么多“苦力”。 无论如何，都必须立刻击杀那七名高阶祭司！ 三枚奥术哨兵同时辐射下高强度的紫外线，月族高阶祭司立刻抬手遮挡，而露台上的孩童身影，则缓缓融入虚空，回归现实世界。 此刻，在白河城，最后躲藏起来的月魇症病人，也终于被从梦境位面内部救治。 同一时间，梦境“位面”中，“堕月”那滑腻的表面上突然出现了无数黝黑孔洞，让人一眼看去头皮发麻。 从那些孔洞里，表皮之下的“堕月”眷族蠕动着向外涌出，总数成千上万。 他们环抱细长到畸形的双臂，从高空倒吊着直坠而下，远远望去，如同一场白色蛆虫组成的暴雨。 “堕月”眷族感知到了外来者对主神梦境的入侵，更重要的是，他们察觉到了梦境之门和“时之茧”破口串联而成的通道，察觉到了更加便捷的降临现世的方法。 半神巫妖迎着落下的“堕月”眷族，摊开骸骨双臂，飞上高空。 那由凛冽寒气凝聚成的华丽法袍猛然展开，朝六个不同的方向急速延展，同时发出炫目的深蓝光芒。 在深紫色的天空和苍白之月下，半神巫妖画出了直径数公里的辉煌雪花符文。 这个巨大的元素符文如同钟表那样顿挫旋转，转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与此同时，“堕月”眷族下坠的速度也不断减慢，最终完全静止在了半空。 莫林此前就有所猜测，“霜寒”法印经过一定次数的晋升后，可以获得“时间”方面的崭新特性。 绝对零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意味着时间静止。 现在，他终于从一位强大的前辈那里得到了证实。 “去露台！” 半神巫妖的心声传递到了莫林心里，之后全然归于沉寂。 下一秒，七名月族高阶祭司同时挥手，投下一片宛如实质的银白月光。 剧烈的头痛随之席卷而来，在这片月光中，“奥术哨兵”穿回来的实时影像消失了。 高阶祭司能干扰“灵智镜面”？ 莫林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原地犹豫了数秒，之后抬头望向为自己挡下“堕月”眷族的巫妖前辈，不断深呼吸，最后毅然决然地朝着月族宫殿跑了过去。 ………… 白河城陷入了恐慌。 看到夜空裂缝后的诡异银月后，居民们拉紧窗帘，不再透过木板间的缝隙向外张望，全家人蜷缩在房间角落里，互相抱在一起祈祷。 “都进来！所有人进到教堂里！” 大教堂门口，安东尼斯神父朝广场上的法师和士兵大喊着，他并不理解天空中的异象，只知道躲进庇护所、躲进室内可能会更安全些，这是写在人类基因深处的求生本能。 就在这时，伊莎贝拉捂住额头，脸色发白地坐到了一张简易病床上。 “你怎么了，艾斯缇神官？”旁边的劳埃德医生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 “有声音……在我脑子里说话……” “说话？什么样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劳埃德医生，麻烦你现在就让我入梦……莫林……他急需我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