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零章 四月是你的谎言
豪华特护病房跟酒店没有什么两样，许沁柠洗了澡，换了睡衣和程晓羽斗了半宿嘴，两人也都不觉得无聊。 这天晚上，程晓羽又做了噩梦，他惊醒过来想去握苏虞兮的手，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许沁柠在旁边的床上抱着枕头睡的正好，正好侧对着他，窗外的依稀的月光洒进来，让他能瞧见许沁柠高耸的山峰。 这样的场景若是换个男人怕是立马把持不住了，毕竟许沁柠也是出类拔萃的漂亮，尤其她那勾魂夺魄的眼睛配着那一点泪痣，让人多瞧几眼也觉得销魂。 可程晓羽却没有什么欲念，想到苏虞兮，他便心乱如麻，在地下的时候因为一直生活在不确定的未来，所以程晓羽和苏虞兮稍稍突破了兄妹之间的关系。 但回归现实世界，程晓羽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这并不是个崩坏的世界，任何打破禁忌的行为，肯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因为这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拿了，即使千百倍的偿还，也不会得到原谅。 尤其像他们这样的名人，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真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可言？ 当然，没有人真的拦的住他们两个，只有他们自己能够阻止自己，可是那样真的就是爱了吗？ 欲望里夹杂着冲动就去挑战世界的秩序，这样的爱看似伟大实则幼稚，当然他们可以抛弃一切，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但是那样对苏虞兮不公平，对父母不公平，对他们的朋友也不公平。尤其像他们这样的名人，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真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可言？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能只考虑到自己。必须接受生命里注定残缺和难以如愿的部分。要接受那些被禁忌的不能见到光明的东西。 程晓羽坐在黑暗里，巨大的哀伤袭来，有些爱，是不能触碰的潘多拉的盒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能因为那一点希望中的甜美，放出那么多的悲伤与痛苦。 幸福这个词对他们两个来说只是观瞻，而不能成为感受。 程晓羽在回到尚海的一天就失眠了，这些是他不能够逃避的阻碍，像一面无法越过的高墙，缓缓向他压迫过来，每当思念多一秒，这墙就加速呼啸着扑面而来，逼的他无法喘息。 程晓羽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方向，像是风里的一页写满烦恼的稿纸，无人能够阅读，被吹的四处飘荡。 他觉得自己得弄清楚苏虞兮的想法，他是时候和meimei进行人生商谈了，就等她醒来。 第二天早上，许沁柠起来给程晓羽端了早点，烧卖、包子还有豆浆，都是程晓羽喜欢的。 可程晓羽胃口不佳，只是吃了两个小笼汤包和一个烧卖，就再也吃不下了。 程晓羽喝着豆浆忍不住问道：“我妹醒来没有？” 许沁柠道：“刚才出去拿早点的时候还没醒，现在不知道，我去看看吧。” 没过多时，许沁柠回来对程晓羽道：“还没醒来，你先看会书吧。” 程晓羽拿起许沁柠带来的书，全是恋爱小说，什么、简直无语，说道：“许大小姐，你这是玩我吧！” 许沁柠也在吃东西，抬头看了一眼道：“哦！你的是电子书，想看怎么自己找就行了。那些是我看得。” 程晓羽其实也静不下心来看书，一会嫌弃这个姿势不舒服，一会说这些书写的真烂，还不如自己写，一会儿又说要和乌龙茶。 许沁柠忍了很久道：“我实在怕你了，咱们去小兮房间里坐着吧。” 程晓羽赶紧点头。 扶程晓羽上轮椅时，许沁柠神色有些复杂的玩笑说道：“晓羽，你不会真是妹控吧？” 程晓羽掩饰住一些惊慌，不知如何作答时。 许沁柠又道：“哎，我要是你，我怕也会是个妹控，小兮实在太完美了。”说完之后，还做了一个花痴的表情。 程晓羽没好气的道：“完美也和你没关系。” 许沁柠“切”了一声道：“说的好像跟你有关系一样？” “我是他哥，怎么会没关系？” “切，了不起啊？我还是她嫂子呢！” 程晓羽只能一头黑线的道：“你好歹尊重一下当事人吧？” 许沁柠也不顾忌周围有人，说道：“呦，早上扶着你上厕所的时候，你怎么不尊重一下我？当着我的面.........” “许大小姐，我说了我自己来，你给我壶就好了，是你嫌弃夜壶恶心的好吗？” “那怎么了？你觉得我看了你身体，我还能嫁给别人？” “你不像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古板少女啊！别给我来这套。” “程晓羽，你别逼我和你鱼死网破啊！” “呵呵！” 这时他们刚进病房，护士正在给苏虞兮打点滴，见苏虞兮还在昏睡，两人停止了拌嘴，害怕吵到她。 护士看了一下时间，做了一下记录，多看了许沁柠几眼就出去了，她们见过的明星也不少，但是她是“藕粉”，只是规则不允许她们找病人索要签名，只能出院的时候才能看有没有机会。 苏虞兮昨天做了针灸，已经快昏睡了二十多个小时了，许沁柠坐在沙发上，看着苏虞兮清晨阳光下的泛着微光的脸小声说道：“真漂亮。” 程晓羽情不自禁的附和道：“是啊！” 两人感叹间，苏虞兮睁开眼睛，扶着头坐了起来，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轻轻的道：“我怎么到医院了？” 程晓羽看着苏虞兮的眼睛，少了昨天还在的那些人性化的情绪，恢复了往昔的淡漠，而他与苏虞兮之间那种玄妙的感应也断的无影无踪，这让程晓羽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许沁柠莫名惊诧的坐到苏虞兮的床边，说道：“你不会失忆了吧？” 苏虞兮皱着眉头说道：“我昏迷了多久？我记得我最后是在洗手间...........然后发生了地震？” 程晓羽说道：“已经离那天过了半个月了。” 苏虞兮也没有惊讶，只是皱眉说道：“这么久！” 许沁柠连忙按铃喊来了医生。 李医生，过来检查了下苏虞兮的状况说道：“没问题，情况良好，失忆这种事情虽然少见，但也算正常。” 程晓羽问道：“那什么时候能恢复？” 李医生道：“这个很难说，按道理苏小姐属于轻微出血，一般几天后就可以恢复的。但是大脑的情况太复杂，脑出血伤及大脑皮层、脑干网状结构，都可能出现失忆表现，也可能是脑水肿造成的。如果严重，恢复记忆需要一个很长时间，没有固定的时间，也可能恢复不了。因为我不能确定苏小姐的失忆，是因为颅内出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毕竟也可能是地震过后的应激性反应。” 苏虞兮看着点滴药瓶道：“我现在回想一段记忆时，对其他信息的介入非常敏感，有时甚至觉得在清除旧记忆。我觉得通过某些强提示，这些记忆还是能被恢复。” 李医生笑了笑道：“苏小姐说的很对，这个就要看谁知道你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了，有人不断地帮你回忆，是很好的方法。” 许沁柠道：“这个就要你哥说给你听了，地震这些天你和他在一起。” 苏虞兮转向程晓羽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李医生将苏虞兮床头的记录本放回去，温和的笑了笑道：“你们聊，不要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程晓羽看着苏虞兮冷清的脸庞，心里千回百转，他不想苏虞兮背负那些罪恶，他也不想苏虞兮会像他一样时常在噩梦里惊醒，他宁愿自己以哥哥的名义守护，也不愿意以爱的名义拘禁。 对程晓羽来说爱不是自私的占有，在这一瞬间他就做了决定，从今天开始他要做一个合格的哥哥，开始独自负担，开始顽强地爱着生活，埋葬他不应该出现的爱情。 可是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悲伤来临，你还要故作姿态，微笑以对。当那些记忆变成独家记忆，也是一种无人理解的心酸。 但是苏虞兮对程晓羽来说很重要，所以他愿意选择坚强。于是他开始轻轻的诉说着被他篡改过的故事，故事里没有新井大叔，也没有水谷先生，当然也没有那些可恶的坏人。 他们两个和喜多川义人、森本美季还有麻生纯平淡的度过了差不多十天，唯一的一点波澜就是程晓羽为了看电梯井里有没有信号，而摔断了腿。 苏虞兮看了看程晓羽缠绕着绷带的双腿，古井无波。 而他们没有并肩躺在满是污水的越野车上，他们没有为了彼此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他们没有遇到过抢劫的流氓，他们没有完成那一天的约会，没有制作星空球，没有唱过和，更没有那一个吻。 所以他们并没有相爱，他们依旧完美的还原到了兄妹关系。 程晓羽在述说这一切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萦绕，苏虞兮那些天的样子就如瑰叶一般深深的留在他的记忆里，飘落不去。 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个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旋转：苏虞兮摸着他的脸颊说：“我记住了，巧克力，就是你的味道。” 但程晓羽必须忍住这些来自灵魂的撞击，他觉得这样也好，起码失去这段记忆的苏虞兮，应该能够得到幸福，能够继续安静平稳的生活，能够不用背负那些血腥的经历，对她来说这样的结局应该是最好的。 程晓羽想到：“所有的不幸，我一个承担就好了。” 程晓羽说完这一切，苏虞兮皱着眉头，怎么回忆都觉得一无所得，她颇为疑惑的问道：“这就是全部？” 程晓羽故意夸张的说道：“喂喂！你怎么能够怀疑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中的哥哥呢？如果不是因为我发现了维修通道，或许我们现在还在那底下呢！” “我头发为什么变色了？” “李医生说，是因为营养不良和压力过大？” “压力？” “可能我摔断腿之后，你压力很大吧！”程晓羽冥思苦想后恍然大悟道。 “哦！”对于这件事情苏虞兮并没有多在意，少了一段记忆对她来说也没有多重要，那是因为她不知道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多珍贵。 看着苏虞兮平淡的表情，程晓羽的心如刀绞，还笑着道：“小兮，你好好休息，我也去躺着了。” 苏虞兮点头。 许沁柠有些惊讶的道：“就走？开始不是你一直吵着要来的吗？” 程晓羽双手拨动着轮椅的轮子，回头“确定小兮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的腿也有点疼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床上去吧。” 许沁柠从沙发上跳起来道：“要我送你过去吗？”她觉得程晓羽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程晓羽这次没有回头，伸出右手挥了挥道：“不用了！让我试看看这个轮椅的用法，不能老麻烦你！” 许沁柠又坐回沙发道：“好吧！有事记得叫我。” 苏虞兮睁睁看着程晓羽的背影，觉得自己似乎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到了。她觉得眼睛有些涩，摸了一摸眼角，居然有一颗泪水，只是还没滚出眼眶，便被她擦掉了。 程晓羽自己划着轮椅在紧闭的病房门口，停了一会，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胸腔里奔涌的情绪。 他听着里面许沁柠的声音，慢慢的离开。 没料到在走廊里碰到管家乔三思，程晓羽精神恍惚，没有注意。 乔三思主动上来推着程晓羽的轮椅说道：“少爷，看护呢？” 程晓羽转头一看是乔三思，勉强笑了笑道：“我在练习使用轮椅呢！”看见乔三思提着一个很长的黑色袋子问道：“这是什么？” 乔三思道：“哦，这是小姐昨天交待，今天一定要拿给她的东西。” 程晓羽皱了一下眉头道：“给我看看。” 乔三思将黑色的袋子，递给程晓羽。 程晓羽摸了一下就知道，这是那把苏虞兮拿回来的太刀，他不知道苏虞兮有什么用意，但他知道这个东西也许是苏虞兮安排来触发自己记忆的东西，想到那几个生死不知的混混，程晓羽回头道：“这个是我的东西，先放我这里吧！” 乔三思知道苏虞兮和程晓羽关系是很好的，自然不会怀疑，说道：“好的，那就放少爷这里。” 程晓羽又道：“乔叔，这件事情，别给小兮知道了。” 乔三思有些惊讶的道：“这是为什么？” 程晓羽坚定的道：“没关系的，她失去了一点点记忆。这件东西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所以封印在我这里吧！” 乔三思点头道：“明白了，少爷。” 乔三思推着程晓羽回到病房，程晓羽拿着黑色的似乎是装钓鱼竿的袋子道：“辛苦您了，乔叔，您先回去吧！小兮哪里您就不要去了。” 乔三思对程晓羽道了好好养伤，然后退出了病房。 程晓羽将袋子打开，果然是那把太刀，他想到苏虞兮难道知道自己会失忆？或许只是提前做的预防？他虽然疑惑，却不能去问苏虞兮。 他要将那些事情包裹在自己的谎言里，以此换取苏虞兮的安宁生活。 他不能只是坐在那里，把所爱的人的生活看得比自己重，然后把那叫zuoai。 忘记并没有什么，反正有些人十八岁成熟之后就会忘记曾经幼稚的自己。 他知道没有结局的爱情，只能成为回忆里的故事。 他们必须屈从于现实 他们的照片会泛黄 他们也会为人父母 他们的人生不能定格，只能向前。 只是在这一个瞬间，这些尚未成为过去式，是现在进行式 程晓羽就在这里，看着那把黑色三日月宗近 仿佛在凝视着她，她是那样的美丽 但是程晓羽觉得，这所有都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只要曾经经历过，他们感受过灿烂的星空，听过彼此的心跳，握着连接灵魂的双手，听过那首歌。 这一刻，他们就是永恒。 程晓羽将三日月宗近藏在床下，藏起那些真相。 他觉得自己配的上苏虞兮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