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五章 十二月、烟花与雪
裴砚晨不动声色的看着了冯俊摆在她面前笔记本电脑,上面的程晓羽正侃侃而谈撩妹技能。此时不止她一个人在,还有不少学校交响乐团的人也悄悄的在不远处回头在看,即在看视频,也在看这两个神色各异的绯闻男女。 当视频播放到最后,程晓羽神色淡然微微一笑对着一群人说道“那你们准备裸奔吧。”周围一阵哄堂大笑,然后画面摇晃了一下,变黑。裴砚晨伸手将一秒钟都没看漏的视频关掉,平静的瞧了眼志得意满的冯俊道“嗯?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拿我打赌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觉得我会介意吗?” 冯俊冷笑一声道“我想告诉你,他就是个骗子,他接近你都是计划好的,你的黑材料就是他找人在网上放得,他为你去超市偷东西是在演戏,他为你写这首小提琴协奏曲也是演戏,他的动机根本就不纯.......” 裴砚晨听冯俊前面说的还能保持镇定,看视频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出小提琴协奏曲居然真的是程晓羽的作品,她终于忍不住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你刚才说什么?” 冯俊还以为裴砚晨按捺不住爆发了,又加重语气道“他接近你,不过把你视为玩物而已,对他来说你不过是个游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放你的黑历史,为你偷东西,跟你写乐曲,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你上当受骗了,裴砚晨。” 裴砚晨脑子里却只有一条信息在来回滚动播放,隔壁那个人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她盯着冯俊的眼睛惊讶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这首小提琴协奏曲是程晓羽写的?” 冯俊发现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有点意外。他看着裴砚晨喃喃道“你难道不知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首乐曲是程晓羽的作品?难道不是他把谱子泄露给你的?” 裴砚晨也不知道此刻心中是喜是悲,或者说是百感交集比较恰当,她对冯俊说道“知道吗?学长。我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欺骗,是的,就算程晓羽是个骗子,那又怎么样?我不也是个抽烟、打架,同样也不那么诚实的黑/道少女吗?所以。谢谢你让我明白,我这种渣滓和谁最相配。我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冯俊却没有想到这样都不能让裴砚晨醒悟,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不能够相信这是骄傲的裴砚晨的答案,他疯了一般的伸手抓住裴砚晨的胳膊道“裴砚晨,你怎么能这样?你进大一我就认识你了,第一学期我每天带着花在你寝室楼底下,等你风雨无阻。你寝室的每个人我都对她们很好,请她们吃饭,要她们多关照你。我每天晚上都发一个小笑话给你。希望逗你笑,坚持到现在从来没有间断过。为了让你当上学院交响乐团的首席,我宁愿退出,也要成全你。知道你想要去德国留学,我苦学德语........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凭什么比不过那个骗子程晓羽?凭什么?就因为他会写这种二流曲子吗?”说着说着,冯俊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曾经他以为他可以为她去死,或者说他可以为了爱情去死,但实际上爱情死不了人。这么多这么深的伤痛更多的来自于不甘心、得不到。 冯俊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被深爱的女孩剜心,他付出了这么多,又如此的努力,为什么不该收获爱情?他不知道一厢情愿的爱。就如同倒在掌心的水,不管你多么的努力的想要抓紧留下,终究还是要从指缝中流走,一点一滴,分毫不剩。 裴砚晨看着在众人面前完全不顾及颜面,眼泪肆意流淌的冯俊。在所有人怜悯惋惜的目光中,在所有人喊着“在一起”的声音中,推开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冷冷说道“我都还没有感动,你自己就先感动了?嘴里说着自己多么伟大,却选在这个时候给我看视频,你的伟大真叫让人伤感啊!”说完之后裴砚晨环顾了一下化妆间,周围看戏的人,立刻将头扭了回去,假装在做什么别的。 裴砚晨弯下腰提着自己的琴盒缓缓走出了化妆间,留下悲痛欲绝到不知所措的冯俊和一众目睹了好戏的交响乐团的成员。 走出化妆间,裴砚晨的手才开始颤抖,她浑身发冷,感觉自己在幽暗的森林里迷失了方向。刚才那番对峙仿佛费劲了她所有力气,她匆匆走到洗手间,关上门,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上唯一的一个电话,瑟瑟发抖。 她远比冯俊知道的多,关于程晓羽和她的一切过往她都没有忘记,一件一件事情回溯,那些埋葬在月光下的细节,争先恐后的蜂拥而出,几乎逼迫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些都是程晓羽织下的天罗地网,而她不过是个被网牢牢困住,还在他的准心之下挣扎的猎物。 可是她一点都不恨程晓羽,她觉得这是报应,她也觉得悲哀。像被他抛弃在无边荒原的麋鹿,像被他放养在一望无际大海的金鱼,想被他囚禁在地下室的鸟儿。她不想应付这些来自于他的算计,她想告诉他,她早就放弃了抵抗命运的不怀好意,如果所有的温柔都来自他的谎言,她愿意相信。 裴砚晨靠在洗手间的门上,一缕一缕收拾好零落的思绪,不管程晓羽故意消失是不是欲擒故纵,她都有责任演奏好这属于她的乐章,说起来这悲伤的故事还真是完美的衬托,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在时间和现实的夹缝里,青春和美丽一样,都脆弱如风干的纸张。 她一个人躲在洗手间,剧院里响着的交响乐曲一句都没能听进去,心如乱麻的时刻,手表的指针也走的飞快,程晓羽曾经弹奏过的乐曲在她的脑海里回荡,最后全都变成了这最后一首协奏曲,然而两人的协奏却在最**的喜悦却戛然而止,即使她知道后面的曲调那样不堪,但她依旧贪婪的想要听下去。她怀揣着对程晓羽的喜欢,想怀揣着赃物的盗贼一样小心翼翼。 终于走廊里传来了叫喊她名字的声音,裴砚晨看了下表,知道离自己上台已经不远了,习惯性的冲了下洗手间的水,然后走了出来,在门口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微笑。 看着镜中自己的笑容,她很不屑冯俊会哭,即使自己被视为洪水猛兽,即使自己沦为笑柄,她都没有掉下过一滴流泪,自从十岁那年生父去世之后,她就在也没有哭过。 她清楚的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你觉得自己心神俱碎,肝肠寸断,其实别人一丁点都体会不到。
别人看你表情凄惨,同情一会儿,接着该舒服还得舒服,该高兴还得高兴,因为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我们的心,我们的rou长在各人自己的身上。 酸甜苦辣,自己尝的味道只有自己明白。她从来不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也不奢望别人懂自己的感受,从小她就明白,哭的再大声也是白费工夫,求不来的终究求不来,不要怪别人冷血,要怪你自己没有防备。 她走到化妆间的时候,就碰到了正在找她的施川杨,见她过来,施川杨长舒了一口气,道“裴砚晨,你真是吓死我了,谁都没有你的电话,刚才这么久也没有人看见你。我不知道你和冯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一定要调整好状态啊!这场演出不容有失。” 裴砚晨冲着施川杨微微一笑,好似绽放的雪花,美的短暂美的冰寒,“放心,会长,我从来没有状态如现在这样好过。” 施川杨见裴砚晨的表情实在瞧不出什么异样,放下心来道“赶紧去剧院后台等着吧,今天上戏的百年荣光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裴砚晨点头,提着琴盒走在通往剧场后门的走廊里,她的影子跟着灯光的角度折叠、起舞,明明是最黑暗的自己,偏偏需要光的抚慰才能不知疲倦。 裴砚晨推开有些沉重的防火门,上戏剧场里座无虚席,一排排的聚光灯将舞台照得雪亮,汉诺威音乐学院交响乐团刚刚完成演奏正在朝台下走,穿的光彩夺目的东方卫视主持人站在台上正要报幕。 她看了手上的台本说道“下面有请上戏交响乐团带来他们的压轴曲目,这首小提琴协奏曲源自华夏家喻户晓的古代浪漫爱情故事........” 廖东能在台下叫学生们赶紧上台,裴砚晨走上去之前,廖东能对裴砚晨笑了笑,刚想鼓励她一下,裴砚晨却先开了口“廖院长,请问程晓羽来了吗?” 刚好这个时候,主持人也在大声的说道“这部作品的作者是我们上戏大一的新生程晓羽,请问他在现场吗?” 主持人朝台下望了片刻,没有人站起来,于是只能说道“好像不在.......” 廖东能转过头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我瞒你到现在,但他对你的关心是真的,我想他一定在某一个地方默默关注着你。” 裴砚晨笑了一下,脱掉长款棉衣,从琴盒里拿起小提琴和琴弓朝台上走去。 穿着白色纱裙的她就像一只蹁跹的蝴蝶,站在聚光灯下,站在首席的位置上,站在焦点的中心,裴砚晨从来没有如此神采飞扬过,她知道这一刻是他赐予她的人生巅峰,她相信自己的美在这一刻会如同烟花一般华丽绽放,即使从此她燃成了灰烬,在也不能为谁而盛开了。她也要叫他知道,化作尘埃,自己也是骄傲的,即使破碎一地,也不需要你的怜悯与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