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秀女
薛湄走的更近了些,定了定身形,驻足细细打量,秋扣从旁提醒道那是雍和宫的许才人。 薛湄脑子里过了一遍,记起母亲曾经提过的许才人,太后的亲侄女,想来便是眼前的这位了。 许才人背对着她,薛湄瞧不清她的容色,单看背影,那许才人身材娇小,身着鹅黄绣葱绿柿蒂纹上襦,下搭粉白滚边百褶裙,行走间裙裾摇曳,步步生莲,更显得她娇俏玲珑。 许才人正是兴致高昂,丝毫不觉身后来人。她是片刻也不停歇,时而拈拈这朵花,时而又摸摸那片叶,兴头上来了又扯着侍女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谈论着什么,只是瞧着那侍女表情很是无奈。 薛湄离得太远,听不大清楚,唯有微风远远带来的银铃般的笑声,久久不曾飘散。那样无所顾忌、肆意的欢笑,像是会传染一般,薛湄也不由得弯了眉眼,灿若夏花。 “花儿好看吗?” “好看好看!”许才人头点得如同小鸡嘬米,薛湄见此情景不由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许才人这才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样,嚯得转过了身,动作迅疾,倒是唬了身侧侍女一跳,不免又一次叫薛湄好笑。 见许才人呆愣愣的,薛湄只好率先自报家门:“本主是景阳宫的薛美人。”许才人仍是樱唇微张,缓不过神的模样,薛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许才人?许才人?” “啊……啊……哦,妾身许氏请您安。”许才人一瞬间惊醒,微微福身,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薛湄则是颔首以示还礼。 “薛jiejie长得真好看,阿春刚刚都看呆了。”许才人微微垂首,含娇细语,轻吐莲舌,小脸飞上一点红云。 “许meimei这张小嘴可真甜。”薛湄趁着说话的功夫,扫了两眼眼前的女子。她身量娇小,只堪堪到了薛湄鼻尖。 她正是豆蔻年华,生的珠圆玉润,脸上的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其中两颊更甚,rou嘟嘟的,煞是可人。 一双杏眸灿若星辰,眨巴眨巴的像是会说话,被这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直教人心都要化了。鼻翼微翕,许是方才玩闹,鼻尖上还冒了几颗水亮亮的汗珠子。 薛湄折了朵茉莉别在她的鬓间,“好花更要美人衬,这样一比较当真是人比花娇。” 许才人多了几分羞赧,忸忸怩怩的,“薛jiejie,我名蕙春,jiejie以后唤我阿春就好了。”她到底是孩子心性,没一会儿,注意力便被其他事物吸引去了。 临了,至二人分别时,薛湄出言邀她:“阿春可要现在走?不如去jiejie殿中坐坐?”许蕙春应下,二人于是相伴回了明辉阁。 离景阳宫还有段距离,却远远地瞧见了宫门口有人在翘首以盼,薛湄走近了方才察觉原是绿腰。 绿腰大老远瞧间了二人,细细确认了,这才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跑上前来:“主子,许才人安好”,便是此时也不忘礼数,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再次开口:“主子,皇后娘娘宫中的张德广张公公来了。”薛湄闻言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张德广是皇后宫里有头有脸的大侍监,在宫中的势力人脉都不是薛湄这种新进宫的小小的宫妃可以相较的。 虽说他只是奴才,薛湄并不畏惧,但以她目前的身份地位来说,这样的人物也是她得罪不起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薛湄觉得还是谨慎些对待为好。 紧赶慢赶,等到薛湄与许蕙春到达明辉阁的时候,张德广也已经在偏厅等了好大一会儿了,茶水也不知换了几盏。 “公公久等了。” 张德广到底是个人精,面色丝毫看不出一丝不耐,见到许蕙春也只是微微一惊,仍是笑吟吟:“薛主子严重了,奴才此行是来传皇后娘娘口谕的,正巧许主子也在,倒是省了奴才再跑一趟。” 薛湄领了明辉阁众人悉数俯身跪倒,京都凉的早,不过八月底的天,青石案板透上来的寒气都有些刺骨了,薛湄却不敢妄动,生生受下了。 “皇后口谕:宣众妃于九月初一即明日卯时前往坤宁宫觐见,不得有误。”张德广身材瘦削,扯了尖细的嗓音,更为刺耳。 “劳公公跑一趟,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说着,绿腰机灵的捧上两个荷包,薛湄一份,许蕙春一份。因着许蕙春并不在雍和宫内,身上并未揣着银两,绿腰便命人准备了两份。
张德广只道是薛湄命人备下的,心中暗道:此女确会做人。也不推辞,确实没那个必要,伸手接过,掂了两下,满意的点了头,动作极其细微却仍是被眼尖的秋扣瞥了去。 送走了张德广,许蕙春也只坐了小半刻便也起身离开。薛湄回了内阁,取了一把剪子,至牖窗前修剪起盆景来。 秋扣站在身后,汇报近半个月来底下人的情况:“主子,这些日子除了绿浓还往外去过一两次,其余人都还是原先的样子。” 薛湄只顾着手上动作,也不答话,秋扣便只安静地站。忽而,她手一抖,一时失手剪下了原本生得很好的一支枝杈,心头烦闷,索性放下剪子收了手。 “你去把他们都叫进来,就说我有话要说。” 片刻功夫,六人便轰轰进来了。甫跪下磕了头,王大嘴里的好话便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薛湄揉额,挥手示意其住嘴。 “本主今日唤你们进来,是有话对你们说。你们在明辉阁也有半个月了,你们可真心把自己个儿当成明辉阁的人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多了几分惊恐神色,不敢出一言以对。 薛湄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复言道:“你们自己说说,近日都做了何事,去了何处,见了何人。”众人一五一十的说了,只不过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绿浓也掺和在其中,打算浑水摸鱼的混过去。 薛湄见状,不怒反笑:“看来有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秋扣,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秋扣应了是,语调不急不缓将近半月观察的结果叙述出来:“王大好吃懒做,总喜欢偷懒耍滑,将自己的事情推给别人。绿浓这半个月来偷摸溜出去三次……”秋扣话还未完,薛湄便出言打断:“绿浓,至于去了哪里,你是自己交代还是……” 后面的话也不需要说了,众人心里都明白,背主的奴才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无非是送去慎刑司,是死是活就全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