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爆裂
才过一个上午，冯茜莺就想回家了。 比起直接动手，冷暴力更为可怕，它分分秒秒、如影随形，即便上个厕所、买个便当，那些耳语和目光都在对妳指指点点。整个人晃如被丢入万蛇坑洞，无数双竖瞳对着妳虎视眈眈，彷佛只要一逮在机会就会将妳撕咬入肚。 洛雪芹长得美，又被拱为校花，她的失踪自然引起不少学生关注，连带着冯茜莺这个名字被跟着踩几脚，年轻学生又是口无遮拦。几乎只要提到洛雪芹失踪，下一句就是讨论冯茜莺的嫌疑，然后跟着一连串附和道。 “一定是她干的！” “听说她家是混黑道，很有钱。” “她一定是嫉妒雪芹！” “你说是她亲自动手还是花钱找了杀手？” 诸如此类恶意的毁谤不胜枚举，一整个上午，冯茜莺几乎发不出声，她越是感到愤怒，喉咙上的枷锁就越是收紧。 好不容易过了，更糟的在下午第一节课，李杰晟走到她座位，周围立刻聚集了不少看好戏的人。 冯茜莺不敢看他，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准没有好事，果然，对方开口第一句就是：“你知道小芹的下落吗？” 冯茜莺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冯谦人那么没脑的就算了，怎么每个人都在用这种脑残的问题欺负自己？平心而论，无论是不是她干得，如果她说知道那不就间接证明她是绑架犯吗？她看起来像白痴吗？ 周围有很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冯茜莺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不要有任何情绪，费力挤出小小声一句：“我病了一个礼拜，后来才收到消息的。” 李杰晟阴沉着俊脸，彷佛冯茜莺身上烙了“我是绑架犯”这五个大字，他一副痛心疾首道：“妳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小芹在失踪前都还在挂念你！” 不管说什么结果都一样，洛雪芹失踪了，但她的“魔力”依旧还在。 冯茜莺沉下气，她不敢说话，每说一句话都像踩在刀尖火毯上，她脑中不断浮现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可以感觉到他们很不耐烦，一直在等待自己开口辩解，可是越那样她就越紧张，越是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死死盯着前方，盯着前方那个女生手上的水瓶，那女生正在喝水，恩，很好，水很好，心情平静，不要紧张，放松你的喉咙，说句简单的话就好了…….. “冯茜莺！！回答我的问题！！” 女生喝完水，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不禁侧目，和身旁的朋友交头接耳起来，尽管很小声，但冯茜莺还是听到了。 “就是她，不要脸。” 一股热气往脸上冲，眼睛又烫又热，有一刻冯茜莺以为自己要哭了，她忍住不要，右手狠狠捉紧了身下的桌脚。 “冯茜莺！！不要装死，说话阿！！” 说话阿！说句话阿！她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女生手上的那个水瓶，眼睛越来越热，几乎瞪着快冒出火来，手上的力道也越捉越紧，摩擦生热…… “碰！！” 水花四溅，女生手上的水瓶瞬间迸裂开来，无数碎片往四处飞去，同时响起此起彼落的尖叫声。 “阿阿阿阿！！！！！” “救命阿！！” “阿阿阿阿阿阿！！！” “爆炸了阿阿！！” 突如期来的变故吓坏了教室里的所有人，冯茜莺张大了嘴，那个女生被爆裂的震度震得狠狠撞上墙壁，然后整个身子倒下，似乎是晕过去了。 接着，四处传来哽咽和尖叫声，不少学生站了起来，手上和脸上都被爆裂开来的碎片刮伤，流血不止，一时间，整间教室一团混乱。 由于这场意外，许多学生被送去了保健室，那名女生也在第一时间被转送医院，警察很快来到了教室搜证，事情闹得颇大，李老师面色沉重，让没被波及的学生提早回家，说之后在找假日另行补课。 出了校门，冯茜莺一下就跳上回家的公交车，看着窗外迁移变化的景色，她紧抱着书包，心脏还在噗通通跳。 等她冷静下来后，只觉得右手掌又痛又麻，回想方才的惊险，她立刻翻过手想检查有没有被割伤……… “碰！”她猛然从位上跳了起来，书包被重摔在地。 下午的公交车空空荡荡，只有寥寥几人，所以冯茜莺的动静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连公交车司机都忍不住回头关切。 冯茜莺慌乱不已，但还是勉强对着众人笑了笑，但右手却忍不住发抖。 稍稍平复心情，她小心翼翼，再次瞥了一眼右手手掌，皮肤白净，指节粉嫩，半点异状都没有，冯茜莺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回想上一分钟还是不寒而栗。 五芒星、鲜红、歪斜。 那枚由自己随便刻画、理应安息在衣橱深处的烙印，方才就印在她手上，似乎还隐约散发着邪气的红光。 冯茜莺靠在椅背上，脑袋当机，因为方才惊吓过度她有些呼吸不过来，眼下只能忙着换气。 到了家后，冯茜莺冲冲忙忙奔回楼上，许依林看到她提早有些惊讶，但来不及出声关切，冯茜莺就跑得不见人影。 回到房间里，冯茜莺把书包随便一扔，立刻冲到衣柜前，啪的一声打开衣柜门，将那些好不容易放回去的冬衣又通通拖了出来，清空了衣橱的空间，她赶忙进去查看那枚烙印。 不见了！？ 冯茜莺不感置信，双手用力摸了摸光滑可监的木头地板，一点痕迹都没有，彷佛那晚的荒诞只是黄粱一梦。 那枚用油性麦克笔画上去、她怎么样也擦不掉的印记不见了！ 冯茜莺翻箱倒柜，几乎快把整个衣柜拆了，印记依旧没找到，只有那袋装有诅咒道具的塑料袋和一盒老旧的箱子被翻了出来。 冯茜莺看到那箱陌生的盒子不禁皱眉，但想到这里是以前的书房改建，会留下一些东西也是在所难免的，她很快就将箱子塞回去，打开了另一边放着的塑料袋，她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想确认那晚是否真实。 一颗洋葱率先掉出来，然后是几支烧过的香芬蜡烛，以及一张被剪过的少女照片，上面上的人依旧笑得甜美温柔，难怪会有无数人为她的失踪感到焦急………..冯茜莺看到照片上的人，心不自觉发慌，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干了一件那么蠢的事！ 把那袋“罪证”塞进衣橱深处，冯茜莺跌跌撞撞逃出衣柜，用力将衣柜门关上，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所有记忆和思绪纷纷如漩涡般席卷上来。 先是洛雪芹莫名失踪，然后是不常生病的自己突然重病，最后则是那枚印记………妈呀！这事能在更扯一点吗？还让不让人活阿？她伸手摀住脸。 心烦意乱之际，突然，她想起茉莉芳香的话： “也许你不相信诅咒，但之后如果遇到什么难以解释的事，请务必让我帮你。” 冯茜莺颤抖着手脚，慢慢爬到了书包旁，拿出了手机连上网。 现在才下午三点，对方一般只在晚上出现，所以看到对方的头像显示不在线时，冯茜莺也不意外，只是靠在床边，蜷曲身子，用大拇指小心发送了脱机留言。 “发生怪事了，同学的水瓶突然爆裂，诅咒用的五芒星出现在我手上，帮帮我！” 打完几个字，她瑟缩在床脚，右手紧握，不敢再去想，但心理越是压抑身体就越是痛苦。冯茜莺的头又开始闷痛起来，胸膛里的空气被她蜷曲的身体挤压扭曲，一股头晕目眩的恶心感袭了上来。 也不知道发呆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敲响，她昏昏欲睡，没有心思响应，房外的人便擅自打开了门。 “冯茜莺我叫你妳是没……！！”冯谦人用力打开门，正想抱怨她动作太慢，却看到床脚那团蜷曲的身影，他好奇往前。 “喂、喂，你没事吧？听说你们学校出事了，你…….”冯谦人轻轻一推，对方就如同断线的木偶，噗通倒地，小脸通红一片，嘴边呢喃几句，似乎是又烧起来了。 冯谦人一看不得了，赶忙将她横着抱起，匆匆下楼求救。 这次烧得更为凶猛，冯茜莺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过程都没有什么意识，只是嘴边不断呢喃说不清的话语，情况相当危及，甚至连跟上去的许依林也被吓得拼命打电话给冯岳，管他是在开会什么的，让他快点赶回来。 冯茜莺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空间。 她的手上插了一条管子，身上穿着蓝色的病服，身下盖着陌生的白色被子，而一旁是冯谦人，他靠着椅子正在打瞌睡，似乎守了很久。 “喂……”冯茜莺动了动嘴，用不着压力，她的喉咙几乎哑了，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用手肘敲了对方一下：“喂…jian人…” 冯谦人被她这一戳给弄醒，一看到她醒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对冯茜莺有很多意见，但对方好歹也是自己的亲生meimei，方才医生还说在晚一点就要烧坏脑子，吓得冯谦人守了一整晚，直到清晨才敢稍稍歇息。 “好一点了吗？”青年难着卸下防御，露出算是温柔的表情。 冯茜莺张了张嘴，半点声音都没有；冯谦人看她这样，立刻给她倒来了一杯水。 一口气喝完水，冯茜莺舔了舔嘴：“呃……饿…….”她舔着嘴巴，像是一只小老鼠，黑溜溜的眼睛直盯着冯谦人瞧，彷佛在问乳落在哪里。 不小心被meimei萌到的冯谦人立刻拿了钱包冲了出去，不到十分钟就买了一碗热粥回来。 冯茜莺打开盖子，用汤匙翻了翻，牛rou和皮蛋，标准的滑蛋瘦rou粥。饿坏的冯茜莺也不等它冷，一边吃一边吹气，恨不及立刻喝光整碗rou粥。 冯谦人看她这样，心情放下许多，想到还没向学校起假，便蹑手蹑脚出去打了电话。 他靠着墙壁，和同学简单说一下，请他代为请假，才放心收起手机。 医院内外都是白色的，冯谦人靠在白色墙壁上，熬了一整夜，头脑有些昏涨，想到还在失踪的洛雪芹，心不由得一痛。 在他眼底，洛雪芹不仅可爱，也是难得善良坚强的女孩子。 洛雪芹来自一个贫苦的家庭，洛雪芹的母亲未婚生子，没什么学历只能作酒店小姐，洛雪芹本来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却在十三岁那年车祸成了植物人，自此昏迷不醒永远躺在医院，唯一的知己、自己的meimei冯茜莺又是那样古怪蛮横，真要说洛雪芹是现代版的灰姑娘也不为过了。 对了，洛雪芹的弟弟洛司晴好像也是在这家医院吧？冯谦人想了想，最后决定打电话给洛雪芹的母亲，问她要不要帮忙去看视一下洛司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