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不服,来战
事实上…… 许多人都觉得奇怪。 皇帝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因而倚重太子也是理所当然。 偏偏在这事上,陛下明显对太子的意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就有些别有用心了。 刘健也察觉到了些什么,于是道:“陛下,齐国公所言,不是没有道理。而播州杨氏上这样的奏疏,也是荒唐,可是……老臣以为,只是因为一道奏疏,便进行申饬,甚至还生出大动干戈的念头,这并非是国家之福,何况江南士绅损失惨重,天下如杨氏这样的士绅人家,为之戚戚然,也是理所应当。现在朝廷对江南的士绅用了重典,那么接下来,就不能一味的强硬了,而是需进行一些安抚,只有柔中带刚,剿抚并用,方才是最折中的办法。” 刘健毕竟是数朝老臣。 他的一席话,还是很中肯的。 一味的打压,会让人到了绝路,就怕适得其反,逼的人选择玉石俱焚,对付他们,就如钓鱼一般,该松的时候要松,该紧的时候要紧。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才道:“那么依卿之言,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不引起议论,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么何不如……” 这时候,有人站了出来,众人看去,却是内阁大学士谢迁。 谢迁继续道:“那么何不如,廷议讨论,孰是孰非,一辩自明。” 此言一出,便连刘健都不禁感到惊讶,他回头错愕的看了谢迁一眼。 谢迁此举,不是提油救火吗? 弘治皇帝也不禁愕然,他看着谢迁,沉默了。 本来此事,就是有人认为对江南的士绅,甚是不公。 那些江南的士绅们,定是满肚子的冤屈,至于迁徙的过程之中,多少人妻离子散,就更不必说了。 朝廷既然已经决意执行,都到了这个份上,先是播州杨氏突然上奏,此后又听说过湖广等地有许多的非议,此事,按照太子的意思,是要将这些事统统压下,对于某些不识趣的人进行惩罚。 可现在好了,内阁大学士,居然要求廷议公开讨论。 弘治皇帝整个人变得忌讳起来,他的确感到为难了。 谢迁乃是老臣,更是他的左膀右臂,江南士绅之策,乃是弘治皇帝在江南时决定的,干脆利落,也没有和内阁商议,谢迁的态度……他没有放在心上。 可谁想到…… 弘治皇帝随即慢悠悠的道:“谢卿家也是江南人,对吗?” 谢迁脸色很不好,却是立马拜下道:“陛下,臣乃浙江绍兴府余姚人。” 弘治皇帝道:“卿的族人,也去了吕宋?” 谢迁摇头:“臣的族人,去了一些,还有一些,为了留在老家,将土地统统贱价兜售了。” 弘治皇帝道:“这么说来,卿家对此,很是不喜?” 谢迁深吸一口气,叩首:“臣万死,臣……若说不喜,也不应该,老臣历经数朝,蒙陛下厚爱,得已位列宰辅,自是深知我大明的土地兼并之害,已到了若不去解决,就刻不容缓的地步。因此,西山钱庄免租,乃是善政,对于这一点,绝对没有任何的争议,臣在内阁,为了解决西山钱庄免租引发的问题,也是殚精竭虑,这一点,刘公和李公是看得见的,请陛下明鉴。” 弘治皇帝脸色才稍稍的好看了一些,随即他道:“那么……卿似乎是有怨气?” “有!”谢迁居然老实的点头应了。 其实这一点……也是谢迁能够得到弘治皇帝信任的原因。 他高兴,自然也就高兴,不高兴,也就不高兴。 光明磊落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对于弘治皇帝而言,每一个人的想法不同,这都可以理解,只要你不要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即可。 弘治皇帝很有耐心的道:“那么,卿有何怨气?” 谢迁正色道:“陛下,钱庄免租,无可厚非,为了有更多的免租土地,而迁徙士绅,臣也没有异议,可是在这个过程中,过于粗暴了,陛下是佃农的父亲,可也是士绅们的君父啊,那吕宋是何等地方,相隔数千里,朝廷说送走就送走,这么多的人到了海外,无依无靠,置身于土人之中,朝不保夕,这岂不是将他们置之于死地吗?老臣想到他们的惨状,许多日子都是睡不着……老臣当初又何曾不和他们一样?现在想到他们受此颠沛流离之苦,想他们举目无亲,惶恐不安之态,老臣……觉得陛下在善后这件事上,错了。” 他一如既往的耿直,说的义正言辞。 弘治皇帝的脸微红。 朱厚照这时道:“朝廷自有法度,迁徙百姓,自来有之,何以寻常的百姓迁徙可以,士绅们就不可以迁徙了?那些士绅,朝廷为了迁徙他们,花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何以到头来,却成了残害他们呢。” 谢迁正色道:“太子殿下自有太子殿下的看法,可是老臣也有老臣的看法,这也是老臣恳请陛下进行廷议的原因,希望陛下能够听一听其他大臣的建言,这些大臣之中,有许多人,他们的亲族也都去了吕宋,所谓兼听则明,若是朝廷对此……不去过问,反而会引起怨恨,不妨……就多听听,若是有处置的不好的地方,大可以进行弥补改正。” 朱厚照毕竟是辩不过谢迁的,亦是一时哑然了。 可弘治皇帝的心里,却是郁郁不乐起来。 别人的话,他可以不管不理,可谢迁……这么多年的君臣之谊…… 何况谢迁说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他也绝没有推翻西山钱庄免租的大策,更没有对迁徙士绅有什么非议,只是认为迁徙的手段,有些粗暴而已。 弘治皇帝看了看一时哑口的朱厚照,似乎一直都在关注着太子的言行。 “太子,朕想听听你如何看,是否廷议?” 朱厚照胸膛起伏,似有怒气:“父皇,就算是廷议,儿臣也以为没什么可怕的,事情对就对了,无论说破了天,也不能将对的事说成错的事。迁徙士绅,是父皇下的旨,却是西山手上完成的,镇国府这里也是出力不少,儿臣为此事也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儿臣……同意廷议,要亲自和他们辩个明白。” 刘健等人都看着朱厚照……露出同情之状。 太子殿下……还是太年轻了啊。 知道什么叫廷议吗? 你居然嗨天真的想和他们辩个明白? 随便挑出一个来,一根手指头,都能碾压殿下的好吧! 当然,太子殿下若是提出一把刀来,可能就另说了,这一切都是大家讲道理的前提之下。 弘治皇帝也不禁无语,他无法理解太子怎么一激,就立马上当了。 可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弘治皇帝便道:“既如此,那么……选一个日子,廷议论一论吧。” 他今日,本是想亲口问问自己所倚重的六部九卿,自己若是传位太子,自称上皇如何,可没想到,居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这个时候谈传位的事就显然不适合了。 因此……便也没有相询。 待众臣们退去,弘治皇帝又独独留下了方继藩。 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弘治皇帝:“陛下不知……” “太子似乎过于刚烈了。”弘治皇帝轻皱眉头,担心的道。 “太子殿下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只有坚持自己的己见,不因其他人几句话便动摇,这才是为君者最重要的事。”方继藩道:“如若不然,则朝三暮四,朝令夕改,这……于国家有什么好处呢?这世上任何措施,有人得利,就会有人失利,从不曾有过两全其美,陛下……太子殿下心志如铁,不轻易动摇,这是值得庆幸的事啊。”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么卿家以为,吕宋那些士绅……“ ”吕宋的那些士绅迁徙,是臣提议的;也是陛下恩准;而具体的迁徙措施,乃是镇国府和西山钱庄负责,这个计划,甚至连皇孙也参与了,儿臣以为……没有什么差错,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弘治皇帝脸色温和起来,微笑道:”朕,太子,皇孙,还有你方继藩,我们也算是在一条船上了……好吧,朕心里有计较了。“ 方继藩道:”陛下圣明……“ 弘治皇帝就嫌弃的挥挥手:”快走,朕乏了。“ 方继藩幽怨的看了一眼弘治皇帝,以后是不是该换一个套路了。 ………… 吕宋。 吕宋巡抚刘义觉得自己脑壳疼啊! 他可是南京户部尚书,结果贬到了吕宋来做巡抚,这辈子,怕是仕途没有希望了。 来之前,他是极痛苦的,可到了这儿……居然还不错。 巡抚衙门是此前的总督府的一个副楼,也算的上是雕梁画栋,这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多亏了那些西班牙人。 不只如此……这里的土人,居然还算是平和。 西班牙庄园主们的土地,转手给了士绅,士绅们发现这里的土地,竟然肥沃无比,不只如此……当地的土人,还尤其好养活,随便给一点佃租,他们便肯耕种。 这里的日照充裕,以至于人们发现,在这里……作物居然可以轻易的两熟。 且数不清的各种瓜果,数之不尽。 同样的土地,投入的少,产出却多了不知多少。 士绅们携带着家眷,开始安顿,同时在自己的地里雇佣着佃农,开始灌溉…… 哦,不,这里压根不需灌溉,因为……水是随取随有的。 四海商行的船只抵达了,带来了大量的物资,也收购大量的农产,如此一来……江南能享用的,这里也能享用。 这……这是个好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