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千秋一人
这是皇帝啊…… 齐志远彻底的懵了。 他想起这个钦差……不,这个皇上还曾去过齐家,而自己……竟是有眼无珠啊! 现在…… 弘治皇帝冷漠的看了一眼,道:“尔等言之凿凿,污朕清白,还声称有人证,这人证何在?” 齐志远已是浑身瑟瑟抖,竟是哑口无言。 另一边,曹裳则是滔滔大哭着道:“皇上,皇上啊……这都是……都是他们教我说的,说什么西山钱庄夺了他们的田地,现在家父死了,曹家没有了依靠,往后还要仰仗他们,说这般的做,既可报了父仇,将来又可得一些安身立命的银子和田产……这都是齐志远教授的……草民……草民糊涂。” 弘治皇帝冷笑。 这里头,果然有太多的名堂了,弘治皇帝眯着眼,又看着齐志远人等:“你们说西山钱庄侵夺了你们的田产,可有证据?” 齐志远浑身颤的厉害,当他知道钦差就是皇上时,一切就都明白了。 难怪他敢杀曹元,那么……既会杀曹元,就一定是皇帝洞悉了什么,可笑自己在这里绞尽脑汁,原来……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被人看了猴戏。 弘治皇帝又看向其他的士绅和读书人:“尔等来此,可也是和齐志远一道,来此闹事的吗?你们……这是要逼宫?” 逼宫二字,让无数人的后颈凉,逼宫就是谋逆啊,这是万死之罪。 谁敢触碰? 所有人的表情和反应都在弘治皇帝的眼底,弘治皇帝笑了,口里道:“尔等若要逼宫,那么就来的正好,朕……恰好也有一笔账要和你们算算。这江南鱼米之乡,土地肥沃,朕见你们,个个穿金戴银,可是那孝陵那儿,却有不少衣衫褴褛之人,居然为了一口饭吃,一身衣穿,铤而走险,在紫金山上盗伐、盗猎。朕有愧啊,愧的是,这些年来,朝廷给予了你们如此多的恩典,而你们不思图报,更是使这么多的百姓,赤贫至此。鱼米之乡,竟败坏到了这般的境地,正好……朕借尔等人头一用,平息民怨吧。” 那士绅和读书人们本是不敢做声,可听到借尔等人头一用时,脸色猛的惨然…… 别看他们平时清贵,大放厥词,妄议朝政,可实际上,也自是因为朝廷对待他们宽容的缘故,太祖高皇帝在的时候,他们可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真正碰到了狠的,竟是有人先是吓得昏厥过去。 也有人四处张望,一脸惶恐之色。 有人小心翼翼的看向弘治皇帝,却见弘治皇帝面上竟无丝毫表情。 于是,有人陡然想起,当初这自称钦差的皇帝亲斩曹元之事。 这时,有人打了个冷颤,眼里越显惶恐。 左副都御史,说杀便杀,此前都说皇帝仁厚,现在看来……怕是对陛下有什么误解。 “陛下……陛下……” 此时,有一人出。 他惊慌失措的道:“小民周堂生,见过陛下,陛下……臣等冤枉哪,臣等断非来此滋事。吾皇……吾皇英明神武,上追秦皇汉武,下比唐宗宋祖,文治武功,十全功绩,八方拜倒,四海称臣,功比三皇,德较五帝,人心光辉,千秋一人者也。陛下目光如炬,独具慧眼,洞若观火,明察秋毫……草民人等,无不仰慕皇恩,此浩荡恩泽,子孙万世,难报万一,请陛下明断哪……” 这叫周堂生的人,一口气不带歇的,说罢便是感激涕零状,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这令昏昏欲睡的方继藩不禁抖擞精神,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平时见这些读书人和士绅,骂人骂的狠,想不到……这些狗东西,溜须拍马竟都是大宗师级,呸,为了求生,脸都不要了。 其他人则也是道着:“是啊,是啊……草民人等,绝非是来滋事,只是……只是……来迎接英国公,万不曾想,竟在此能有幸面圣,此三生之幸,光宗耀祖,皇恩浩荡,草民人等,无不欢欣鼓舞,精神百倍。” “陛下……”只见这周堂生随即又道:“那左副都御史曹元,在南京,历来声名狼藉,此人尸位素餐,贪财好色,猪狗不如,陛下诛此人,正可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有这齐志远,齐志远此人,素来贪婪,近几日土地涨跌的厉害,以至人心浮动,便是他在那作祟,此人恶贯满盈,恳请陛下,诛之,以顺民心,若能抄家灭族,草民人等,自是欢喜无限。至于那曹裳,此曹元之恶子也,小贼无法无天,曹元在时,便横行乡里,作恶多端,今日又敢诬告,其心险恶至此,为天地所不容。” 周堂生说罢,瑟瑟抖的继续行五体投地大礼。 他真的恐惧了,这辈子都没有这般恐惧过,平时他也会大放厥词,甚至……敢于批评宫闱,他自认自己是一个耿直的人,可当真正的屠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时,他自己都无法想象,自己居然有此潜力。 齐志远听罢,几乎要昏厥过去,他又惧又怒,不甘的道:“周堂生……我与你无冤无……” “狗贼,到了如今,你还敢放肆!”那士绅之中,有人大喝:“死到临头,你还想污谁的清白,幸得陛下在此,陛下明察秋毫,你还想活吗?” “请陛下诛灭齐志远,顺应民心。”众士绅纷纷磕头。 听着一道道的声音,齐志远内心绝望了,他万万料不到,自己这个出头鸟,最后竟被其他的鸟毫不犹豫的出卖了,顺道儿,还被人踏上了一万脚。 弘治皇帝只是冷哼:“来人,拿下此二人,议定他们的恶罪,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一声令下,立即有如狼似虎的兵士上前,将齐志远和曹元拿了,二人大声叫冤。 弘治皇帝不为所动,却是瞥了这些士绅一眼,道:“朕来江南,所见所闻,无不触目惊心,今尔等俱在,来的好,朕倒是想和你们聊聊。” 聊聊二字,说的很轻描淡写,可听者心里却是心乱如麻,陛下要聊,那肯定不是随意聊聊这样简单,现在大家都欠着一屁股的贷款呢。至于这滋事的罪,虽都异口同声的推到了齐志远人等的头上,可难保朝廷不会继续追究啊! 最恐惧的是,他们不知道,陛下在江南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他们猛地想起了太祖高皇帝,他们读史的时候,可是亲眼见到,有的臣子们去上朝之前,便需和家眷们告别,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本该的上朝当值,能不能活着回来,更不晓得,又因为什么而触怒了太祖高皇帝,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那时看了这些,便觉得自己吓得魂不附体,可现在……却尝到了这个滋味。 当今皇上……颇有太祖高皇帝遗风。 方继藩则在这个时候道:“陛下,这里不远,便是江南贡院,那里地方宽敞。” 方继藩是巴不得跟着凑凑热闹,看到这些狗东西倒霉,心里便忍不住欢畅,就好似过年一样。 弘治皇帝颔,随即摆驾贡院,至贡院明伦堂,这些读书人和士绅便如被押着的死囚一般,被兵士们驱赶着至了贡院。 弘治皇帝升座,众读书人和士绅进了明伦堂,便乌压压的跪着,一个个长跪不起,低头不语。 ……… 却在此时…… 一封自京师的快报,用着快马传来了南京。 这快报,乃是传给魏国公府的。 魏国公去了京师,至今未回,且这些日子,流言蜚语诸多,都说魏国公要反,这魏国公府上下人等,竟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臣子,一旦传出这样的流言来,便是死期当至了。 公府祖祖辈辈,世镇江南,不曾想到有一天会,竟是落到这样的下场。 因此,这魏国公夫人朱氏便严令府中上下人等,绝不可参与任何是非。 这个时候,阖府上下,自当谨慎,心知稍稍和人产生任何的争执,便可能祸及满门。 这位魏国公夫人朱氏,也绝非是寻常人,她乃是成国公朱能之后,似这样的将门之后,是颇有胆色的。 只是……她早年生的儿子因为早夭,只留下一孙,而现在孙儿又生死未卜,到了此时,似乎整个魏国公府大祸又似将临头,她除了给自己兄弟成国公修书,请他在京中设法打探消息之外,却是无可奈何。 在这种时候,魏国公府上下,死一般的寂静。 门子得了一封急报,而后心急火燎的赶去了后宅。 随后,一个大丫头接过了门子的奏报,便进了内院。 “老夫人,老夫人,京里来消息了。” 如今的朱氏,只穿着一身粗糙的布衣,不再穿戴绫罗绸缎,朝廷现在虽未加罪,可此时,魏国公府上下,必须得做出戴罪之臣的模样。 多日的忧心,令她明显的清瘦了许多,眉间总是轻轻拧着,却依旧撑着身体,摆出几分女主人应有的威严,道:“谁的消息?” “孙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