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碎尸万段
古时历来有母凭子贵、妻凭夫贵的说法。 似这等夫凭妻贵,却是少之又少。 曾祖母死而复生,这是何等惊奇的事。 可以说,这曾祖母的性命,完全就是梁如莹保下来的。 弘治皇帝心情格外的好,陪了皇祖母半宿,这皇祖母一再说着要知恩图报的话。 弘治皇帝一直盘算着给梁如莹什么样的赏赐才好。 经张皇后提醒,弘治皇帝方知梁如莹有一个未婚的夫婿。 在这个时代,一旦缔结了婚约,这梁如莹,便算是半个刘家的人了。将来过了门,也不再是叫梁氏,而是叫刘梁氏,这刘姓在前,梁氏在后,因此,奖励女子,想来,还是要奖励其夫。 既然梁如莹已口口声声明言自己的夫婿乃是刘文华。 那么,索性,就赏赐刘文华吧。 知恩图报,乃是理所当然。 弘治皇帝面带微笑,一双明亮的眼眸凝视着刘文华,而此刻那宦官则打开旨来,掷地有声的念道。 “制曰:兹有女医梁如莹者,性资敏慧,今太皇太后病重,幸得其救,方可使凤体无恙。国朝以孝治天下,祖母视朕,如骨肉也,朕侍太皇太后,战战兢兢,唯恐有所疏失,今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正需良医,随侍左右,方使朕安。今下中旨,特敕女医梁如莹,为女医院医正,其夫刘文华,赐金三十万,钦命地方官吏,至刘府,立石坊,以此旌,钦哉!” 前头没有奉天承运皇帝…… 这是一封中旨。 也就是陛下直接绕过了内阁,下达的旨意。 而给予的赏赐,也确实没有超出中旨的规格。 譬如敕命梁如莹为女医院医正,这医正之职,本就属于传奉官的范畴,所谓传奉官,属于体制之外的官衔,因而,倒也无碍。 至于对刘文华的赏赐,这赐金三十万……呃……虽然不够买一个厕所的,可是真正荣耀的,却是营造石坊啊。 古代的世家大族,是最重视名声的。 一般人家,若是获得官府的匾额,那就已足够显荣四方八里了。若是皇帝下旨,赐其牌坊或者石坊,这石坊上,定还会有翰林亲自书的文章,称赞其家族,那么……便算是祖坟冒了青烟,在地方上,足以显赫一时了。 一般情况,能准其设石坊的人家,不是致仕的高官,要嘛,就是立有大功的臣子,最次,最次,也是名气极大,以至于惊动了朝廷的人。 刘家在岭南,虽也算得上是大家族,自大明开国,已是历经了八代,可这八代,也不曾听说过,得赐过石坊。 可今日,陛下格外的开恩,这是何其大的恩赐啊。 许多人听了中旨,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昨夜太皇太后生命垂危。 更没有想到,原来竟被一个叫梁如莹的女医所救。 啥?女医? 这女娃娃,若不是妙手回春,断然不会受陛下如此感激的,那么……这女医的医术,定是神乎其技。 这刘家,不是有几个人在朝为官吗? 对了,还有这个青年人,也是举人,将来若是他能高中,凭着陛下对他和刘家的好印象,将来,平步青云,还不是信手捏来的事。 许多人不禁唏嘘起来。 这人的际遇啊。 真是…… 有的人奋斗了一辈子,朝勉强能位列朝班,可有的人呢,不过是有个好的未婚妻,从此之后,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说别的,刘家这几个在朝为官的,怕是将来的前程,都不可限量。 许多人一脸羡慕的看向刘文华。 刘文华懵了,一双眼眸猛地的睁大,面容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的叔父刘焱,先是面带微笑,而后,笑容逐渐的消失,再之后,他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他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身子也有些歪歪斜斜的了。 梁储站在班中,嘴巴张的有鸡蛋大。 弘治皇帝看着一脸诧异的刘文华,只因为这恩荣,让他措手不及,弘治皇帝笑道:“刘卿家……还不接旨。” 刘文华顿时身如筛糠,竟是恐惧起来。 这……该怎么说,该怎么说?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叔父。 而自己的叔父刘焱,终于撑不住了,双膝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弘治皇帝皱眉。 “嗯?” 他面露狐疑之色。 “陛……陛下……草民,草民……”刘文华惶恐的在脑海里,已掠过了无数的念头,当做这一场退婚不存在? 不可能,不可能的,梁储就在此,他若是站出来揭破,那么自己就是欺君大罪。 可是…… 他早没了方才的风采和斯文,脸色铁青,早知如此,还退什么婚啊。 “到底是怎么了?” “陛下……”刘文华嘴角哆嗦着,很是艰难的道:“草民……草民不敢接受。” 弘治皇帝脸上凝重起来,不禁皱眉问道:“何故?” “草民,并非是梁如莹的未婚夫。”刘文华觉得自己要疯了。 弘治皇帝脸色一愣,怎么,弄错人了? 刘文华欲哭无泪,却很无奈,只能如实道出真相:“草民……草民其实……其实……已经退婚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文华感觉自己虚脱了。 一下子,殿中哗然。 卧槽,这…… “何时退的婚,为何梁女医不知?”弘治皇帝脸色越来越差,眉头轻轻扬了起来,声音不禁透着几分不悦。 “这是怎么回事?” 刘文华红着眼睛:“就是前几日……她在宫中,只怕……还不知情。” 弘治皇帝豁然而起,他死死的盯着刘文华,厉声问道:“是你退的婚,朕听说,既是姻缘,若要退婚休妻,需有七出,即所谓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也,朕倒是想问问你,这梁女医,犯了哪一条?” 刘文华正要脱口而出,指责梁如莹不守妇道。 所谓不守妇道,自然是因为这梁如莹抛头露面,前去学医。 可话到了喉头,他住口了。 太皇太后,都是梁如莹所救得,说她学医便是不守妇道,这不是找死吗? 此时,这梁如莹已是女医院医正,又得太皇太后的宠爱,是太皇太后的恩人,他哪里敢说半个不是,于是乎,他期期艾艾,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 弘治皇帝面上带着凛然,不禁勃然大怒,这女子无端端的被退了婚,可不是好玩的事! 弘治皇帝冷然道:“你也是读书人,既是读书人,那么,便当知道,读书人当要知书达理,梁女医既是无可指摘,你却退婚,毁人名节,便是禽兽不如,你可知罪?” “我……我……”刘文华打了个哆嗦,嗫嗫嚅嚅的,开口却是找不到为自己辩驳的理由。 他不禁吞了一口唾沫,期期艾艾的道:“陛下,我………草民,草民不敢隐瞒,这梁如莹,她……去学医,引来人口舌,草民……草民怕他侮了家声……” 这不说还好,一说,更令弘治皇帝暴怒。 弘治皇帝道:“若非此女心灵手巧,学来了医术,只怕太皇太后,便要崩了,这就是你退婚的理由,圣人之书,在朕看来,你是白读了,似你这般,禽兽不如的东西,也敢自称自己是圣人门下,来人,此人无德,革去他的功名,永不叙用!” 革去功名,永不叙用! 刘文华面如死灰,几乎要疯了。 十年寒窗苦读啊,就等着能够出人头地、金榜题名,好不容易中了举人,今年的恩科,若是金榜题名,从此之后,刘家就多了一个朝中臣子,自己的灿烂人生,自也开启。 可是,举人的功名没了,甚至……这永不叙用,就意味着,自己一辈子不允许参加科举,自己…………完了。 他脑子发懵,心里真是后悔不迭,只是……他不甘心,他怎么甘心呢,自己可是天之骄子啊,他求救似得,看向自己的叔父,不禁惨然道:“叔父……” 他指望自己的叔父,为自己说一句话。 那刘焱,已是面如死灰,听到叔父二字,他身子打了个哆嗦。 却很快,他发现弘治皇帝的目光,严厉的朝自己看来…… 弘治皇帝更怒:“好啊,原来这里,竟还有一个叔父,刘卿家,朕竟还不知,你还有一个这样的好侄子。” “陛下……”刘焱忙是拜倒,刚想要辩解。 弘治皇帝厉声道:“你既是他的叔父,那么,也是他的尊长。这退婚之事,卿家是知情的吧,此事,于情于理,都是不合。你们坏人名节,误人终身,至始至终,你非但没有制止你侄儿的作为,想来,还在暗中,变相鼓励,朕倒要问问卿家,卿家乃都察院右副都御使,乃是国家清流,却为何,如此行为不端,身藏祸心至此,又怎么可以为自己一己私念,而不顾别人的死活?亏得卿家平日谏言时,如此振振有词,似卿这样的人,难道没有愧疚吗?” 刘焱惶恐,磕头如捣蒜:“陛下……臣……万死!” 弘治皇帝冷漠的道:“万死?朕也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