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师祖
“师公……” 一大清早。 方继藩被吵醒。 刘杰来了。 一见到了方继藩,刘杰纳头便拜。 “徒孙见过师公……” 方继藩很无言。 大清早来坑人,让不让人睡觉啊。 可他还是驱散了自己的瞌睡。 在这厅中,翘着脚,等小香香给自己上了一道香茶,抿了一口。 他虽然没有去看小香香,却几乎可以感受到,小香香目中投射来的崇拜。 本少爷就是这么给力,年纪轻轻,就是无数人的爹和爷爷了。 方继藩呷了口茶,慢悠悠的道:“噢,回来了啊。” “回来了。” 再见师公,感慨万千,在朝鲜国,他面临了无数次的生与死,而每一次,都凭着师公的智慧,靠着那锦囊,奇迹一般的咸鱼翻身。 师公……真是了不起的人啊。、 “是……回来了,恩师,自回了京师,徒孙连家都没回,就来见师公了。” 真是孝顺啊。 方继藩终于知道,为何是大清早来了。 看着刘杰,虽然很想斥责他为啥不带点高丽参回来,可随即,方继藩还是将这句话憋回了肚子里,做人要厚道,不能总谈钱,这是很俗的事,方继藩不屑做这样的事,丢人。 他颔首点头:“你的父亲,一直都在盼你回家,你却先来见师公,诶,我是个耿直的人,在这里,就不得不骂你几句了,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虽说师公比你父亲要高那么一辈,可爹就是爹啊。” “师公教诲的是。”刘杰抬头,感激的看着方继藩,师公这个人,没说的,太靠谱了,无论是人品还是智慧,这一点,刘杰是真服了。 “徒孙有一事……想要禀告。” “你说罢。” 刘杰期期艾艾的道:“徒孙和那朝鲜王讲解了一些关于新学的事,这李怿,极是好学,他聆听了师公和恩师的大道,心向往之,咳咳……因而,拜了徒孙为师……” “啥?”方继藩豁然而起,接着开始掰起了手指头,低声喃喃道:“门生、徒孙,接下来该是啥?啥来着,曾徒孙?” 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啊。 这些徒子徒孙们,还真是放飞自我了啊。 这辈分,有点乱了。 刘杰哭笑不得的道:“师公,这个……这个不排辈的,直呼其名即可,而李怿,该称师公为师祖。” 一听这祖字,方继藩有点刺耳,这祖不是骂人的话吗? 方继藩抬头看着房梁,老半天缓不过神来。 “此番他来,既是想来朝见陛下,也是希望,能够来拜访师公,只不过,他现在在鸿胪寺等待陛下的朝见,不便来见师公。” 方继藩颔首点头。 这是礼节,藩国王或者使者来京,在得到皇帝召见之前,是不得拜会任何人的。 方继藩叹了口气:“此人……品性如何?” 刘杰心里一凛。 师公就是师公啊。 收纳徒子徒孙,先不问对方出身,先看品行。 “此人年纪还小,性子还算温和。” “噢。”方继藩淡淡点头:“知道了,你既收了门生,师公能说什么?” 方继藩撇撇嘴,天色不早,该吃早饭了,咋,还留在这,想蹭饭不成:“回去见你爹吧。” “还有一事。”刘杰支支吾吾道:“此事,若是传出去,只怕………只怕有碍观瞻,因而,学生在想……学生在想……” 方继藩淡淡道:“知道了。” 藩属国的国王,你刘杰何德何能,也敢做人家的老师,刘杰脸皮薄,怕人嘲笑。 方继藩心里摇摇头,这个刘杰,不像将来有什么大前途的样子,脸皮不够厚啊。 哪里像太子殿下,那脸皮,杠杠的。那凑不要脸的东西,最近吃了自己不少的蛋糕啊。 ……… 送走了刘杰,方继藩吁了口气。 天气渐渐炎热,方继藩也是百无聊赖,那朝鲜国的国王,早已忘到了爪哇国。 方继藩觉得自己近来有些健忘,除了对自己的银子记的比较清楚之外,居然总是丢三落四。 为了防止自己最重要的门生,都忘了干净,尤其是唐寅,自去了浙江,便暂时没了消息,可不能将他忘了才是,于是,特意让人挂了五幅画像,挂在了寝卧里,如此一来,一二三四五,简单明了,偶尔看看五个门生,心情颇为愉快。 这一日,到了午时,宫里却来了人,请方继藩入宫觐见。 方继藩匆匆到了暖阁。 便见弘治皇帝端坐着,刘健、谢迁等人都在,连马文升也在。 李东阳一脸郁闷的样子,看到了方继藩来,先朝方继藩微笑。 这笑容……如沐春风。 方继藩还从来没见过,李东阳对自己如此好过。 还真是奇了怪了。 方继藩心里一凛,不会有事吧。 弘治皇帝微笑的看着方继藩,李东阳咳嗽了一声:“新建伯,有事问你。” “问,李公随便问。”方继藩也笑。 李东阳依旧保持着微笑:“户部拨发了钱粮给镇国府,对不对?” “对。”方继藩颔首点头。 李东阳又道:“数目没错吧。” “没错。”方继藩拨浪鼓似得摇头。 这一点,朝廷还是很有诚信的,方继藩几乎将钱粮算到了小数点的后几位数了,一粒米都没少。 李东阳便微笑:“可是听说,唐寅在浙江,只招募了三百人。” “噢,正常的,兵贵精不贵多。” 李东阳依旧捋须,微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方继藩的身上。 李东阳随即道:“可拨发的钱粮,却可供三千人所需。” 方继藩汗颜:“能否开门见山一些,我听不明百。” 李东阳深呼吸,依旧微笑:“多出了两千七百人的钱粮,去哪儿了?” 方继藩不由道:“精兵啊,当然要多发钱粮,何况……这是水师,再者,李公,帐不是这样算的……” 李东阳终于拉下了脸来。 其实他很希望和平解决的。 可是……现在朝廷处处都要钱粮啊。 下西洋是个无底洞。 兵部抽调了精兵强将,预备平倭,这也是无底洞。 还有去岁的灾害频繁。 说实话,户部几乎已经被搬空了,现在完全靠着亏空在支撑着,他兼任户部尚书,头发都急的白了,你方继藩不要脸啊,打着镇国府平倭的名义,就这么拿着银子不办事,招募三百人,花了三千人的钱粮。 现在户部要节衣缩食,从京营到亲军,甚至边军和备倭卫的钱粮,都打算先赊欠着,暂时不能足额发放,这都是老规矩,各部兵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这一次,忍不了了啊,先发难的是辽东巡抚,上了一道奏疏来,先是哭穷,此后说边军们可怜,要饿死了。接下来说,朝廷有朝廷的难处,这没错,可是听说,有个镇国府平倭卫,招募三百人,实发钱粮三千,奢侈浪费到了极致…… 意思很明白,节衣缩食可以,可你总得让人服气吧,人家一个人,吃十个人的钱粮,我们却是揭不开锅,这像话吗? 接下来,马文升也不服气了,备倭卫的精兵强将都抽调了,要赊欠钱粮,不成,兵部处处都需钱,没有钱粮,怎么平倭?你看那方继藩…… 李东阳觉得有道理,于是上奏天子,弘治皇帝也觉得太子和方继藩有点不够厚道。 于是乎,方继藩便被请来了。 接受批判。 李东阳说话,不似谢迁,他很是委婉,依旧还是笑吟吟的道:“国家有国家的法度,镇国府若是特殊,户部就无法服众了,若是往年,钱粮没有亏空,倒也无妨,可是今年……哎……何况,你不知道,宁波府遭了蝗灾吗?朝廷连赈济的钱粮都拨不出啊,新建伯……” “宁波府的蝗灾我知道。”方继藩很干脆的颔首点头。 李东阳板起脸来:“所以老夫的意思……” “赈济?” 李东阳颔首点头:“不错,将镇国府的粮……” 他还没说完,方继藩道:“宁波府不会缺粮。” “什么意思?”李东阳皱眉。 方继藩道:“不需要赈济,镇国府那儿,已经让备倭卫想办法赈济了。” 李东阳一愣。 你方继藩私下里赈济了。 他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若能如此,镇国府就算是做出表率了。新建伯为国分忧,实是佩服啊。” “该当的。”方继藩也笑起来。 李东阳心里松了口气,像是了了一桩心事。 镇国府的三百人马,就驻守在宁波府,倘若拨发的钱粮,能用来赈济百姓,那么灾情就可缓解了。 他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弘治皇帝笑吟吟道:“既如此,就不必削了镇国府的钱粮了。” 李东阳深深的看了方继藩:“那么,这十万宁波军民,可都在新建伯身上了。” “放心便是。”方继藩信誓旦旦。 李东阳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方继藩是当着陛下的面作保的,也就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可他还是忍不住提出了疑问:“就算靠这两千七百份口粮,只怕也难以赈济吧……” 方继藩抿着嘴:“饿死了一个,找我!” …………………… 第五章送到,求保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