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家和万事兴
朱厚照这挤眉弄眼的样子,自是完全收入了弘治皇帝的眼底,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朱厚照一眼道:“来都来了,却又急着要走?你们……不会胡闹吧?” 朱厚照和方继藩几乎是异口同声道:“父皇(陛下),儿臣(臣)岂是这样的人?” 弘治皇帝微微一笑,摆摆手道:“去吧。” 朱厚照和方继藩如蒙大赦,匆匆出了暖阁。 前脚刚出去,朱厚照便扯着方继藩的衣袖道:“走,去东宫。” “啥?”方继藩眼眸清澈地看着朱厚照,却一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道:“圣旨啊,圣旨走得慢,可父皇既然颁布了圣旨,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使者带着册封的圣旨到了辽东,再入朝鲜国,那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咱们若是有一份圣旨,快马加鞭的,半月就可送到,岂不是好?” 方继藩一脸震惊地看着朱厚照,太子殿下…… “你说话啊……” 方继藩闭着嘴:“臣不想说话,臣什么都不知道。” 朱厚照一把抓住方继藩的衣襟道:“你又给我装,哼,每一次你都想开溜!来时你说什么,你说后果很严重的,咱们为了朝廷,为了大明的社稷,怕什么?” 方继藩很无奈,其实他很想试一试自己昏厥在地,然后装死。 可想倒在地上,却难下决心。 此时只好无奈地道:“圣旨呢,我们没有圣旨啊。” “谁说没有!”朱厚照得意地对方继藩眨了眨眼,眼里放光道:“跟本宫来。” 这一路出宫的路途上,朱厚照道:“父皇这顿揍,肯定是逃不了的了,不过你放心,本宫不会供出你来的……不是还有刘瑾吗?” 听到刘瑾,方继藩心里总算有了一些安慰和底气,不过想来陛下也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自己有一份,而且是最大的那份! 心里感慨一番,依旧还是免不得忐忑,太子这种人,真是人间渣滓啊! 此时,他道:“还得让百官住口,否则一旦事情泄露,万千封弹劾奏疏弹劾殿下,臣很为殿下还有刘公公担心啊。” 朱厚照瞪他一眼道:“你是在为自己担心吧。” 方继藩感觉人格遭受了打击,随即微微抬起下巴,义正辞严地道:“臣忠贞为国愁,何曾怕断头?出了什么事,冲臣来好了。当然,我们不能做无畏的牺牲,想要压住百官,就得先说服刘公,刘公乃内阁首辅大学士,倘若他对此不闻不问,这件事就好办了?” “你有办法说服他?”朱厚照其实也觉得头痛。 方继藩淡淡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刘公毕竟是深明大义的人啊。” 二人说着,已到了午门门口,门口这儿,刘瑾正笑嘻嘻的在等着太子殿下,他打了个饱嗝,朝太子谄媚的笑。 方继藩道:“刘公公……” 刘瑾猛的打了个颤,顿觉得阴风阵阵,汗毛竖起,平时方继藩都是叫他刘瑾的,突然叫公公的,很恐怖啊。 方继藩笑吟吟地道:“劳烦刘公公去书院请刘举人来,就是那个刘杰,让他到东宫去见太子殿下。” 刘瑾便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瞪他一眼,不耐烦的道:“快去。” 随即,二人则一道来到东宫。 朱厚照在东宫的收藏极多,琳琅满目,足足几十方大印,有金的,有银的,有铜的,方继藩看着心惊肉跳,上头有大将军的字号,还有一枚,居然是镇国公,自然也少不得有所谓书院院长。 原来……朱厚照这镇国公,居然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 而更令方继藩吓尿的,却是皇帝的宝玺,还有弘治皇帝专用的小印。 方继藩忍不住道:“殿下不是说用萝卜……” 朱厚照振振有词道:“你以为本宫傻吗?本宫若是承认不是萝卜,是用金银打制的,明日父皇就将我这里抄了,统统都要收走,说萝卜,是掩人耳目,父皇对这制印的技巧,一窍不通,也就他会相信。” 说着,他眼带鄙视地看着方继藩:“老方,本宫看你平日挺聪明的,原来也有傻的时候。” 方继藩幽怨的看着朱厚照:“殿下,臣突然觉得自己的命,已不是自己的了。” “不要怕。”朱厚照撇撇嘴道:“怕什么?你猜这些印是谁雕的?” 方继藩迟疑地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淡淡道:“乃是太皇太后,也就是朕的曾祖母私下恩准的,父皇有一日若真想找本宫的麻烦,要打死本宫,不多一会儿,仁寿宫那儿就会来人了,不怕,不怕的,掉不了脑袋的。” “……”还有这样的操作?方继藩已经不知道什么好了! 此时,朱厚照在博古架里寻出了一枚印玺,便道:“就是这一枚了,此印玺乃是专门用于册封诏书的皇帝宝印,来来来,先写一道诏书,是要申饬那个李隆吗?怎么骂他才好?骂他人间渣滓?” ……………… 一个时辰之后,刘杰跟着刘瑾,匆匆的从西山学院里气喘吁吁的赶到了东宫。 进入了正殿,便见太子殿下一袭蟒袍,方继藩侧立于朱厚照身边。 刘杰连忙拜倒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师公。” 朱厚照看了方继藩一眼,方继藩也看了朱厚照一眼,二人目光相对,朱厚照便继续抿着嘴,一声不吭。 方继藩微笑道:“刘杰啊,你来的好,你可知道诸徒孙之中,师公最看重的就是你。” 刘杰一开始还满心疑惑,此时听了方继藩的话,瞬间的感动了。 没有师公,怎么会有自己的恩师?而今自己成了举人,吐气扬眉,人生自此改变,再不必如从前那般羞于见人! 北直隶解元,也是拿得出手的,将来即便不中进士,也不至丢了父亲的脸了。 再者,这些日子在书院学习,受益匪浅,想到师公对自己如此看重,刘杰不禁潸然泪下。 方继藩笑盈盈地看着他,不得不说,其实……古人大多数,还是很淳朴的。 刘杰则是哽咽着道:“师公对学生,恩重如山,学生衔环结草,亦难报万一。” “咳咳……”朱厚照咳嗽一声,直接进去正题道:“正好,有一件差事给你,这里有一份旨意,乃本宫父皇的密旨,关系重大,非要忠厚干练之人不得托付,方卿家举荐了你,说你为人忠厚,行事干练,你拿着圣旨速去朝鲜国。” “朝……朝鲜国……”刘杰不禁吃了一惊,那可是千里之外啊。 朱厚照一脸肃然地道:“事情紧急,不可耽误了,需立即去,除此之外,途径辽东时,还需将另一份密旨送去给辽东巡抚。” 刘杰想了想,咬了咬牙,既是师公的托付,又是圣命,他也便没有多问,只是道:“那么臣今日便回去收拾,明日出发。” 朱厚照立即道:“不成,此事关系重大,一刻都耽误不得,现在就要出发,要星夜乘快马入朝,这件事很辛苦,可事成之后便是大功一件,你的师公很看重你啊。” 刘杰一呆:“现在就出发……”他迟疑了一下:“臣此去……跋山涉水,能否容臣立即去和家父……” 朱厚照又怎么可能答应,不容置疑地道:“不可以,必须尽快,哪里有这么多啰嗦,你现在身负的,乃是天大的干系,好了,不要啰嗦了,刘瑾,立即送刘解元出发,一定要将他送出城门,给他准备好快马。” 刘杰一头雾水,可是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太子,再看一眼抿着唇的师公,心中一凛,莫非………当真出了什么大事? 一想到如此,他顿时热血上涌,这是殿下和师公考验于我啊,只是……父亲那儿,多半要令他担心了。 心里叹了口气,倒再无犹豫。 方继藩看着刘杰的背影,面上还残留着微笑。 便听朱厚照笑呵呵的道:“这个刘杰,果然挺老实的,老方,你教出来的徒子徒孙都不错,本宫都很欣赏啊。” 方继藩一把扯住朱厚照的衣襟,朝他大喝:“认真一点,我们是在做大事,别好像我们是在推人下火坑一般,殿下难道不怕夜里睡不着觉吗?难道就不知羞愧吗?” “不……不知呀……”朱厚照老实的道:“本宫反而觉得……很有趣……” 想了想,方继藩松开他,有趣吗? 哎,我是一个好人啊,一点都无趣。 ……………… 刘健如往常一般,在次日拂晓时入宫当值。 自己的儿子自去了书院读书,已经许多日没有回家了。 不过刘健的心里,是极踏实的。 在书院里读书,多认识一些朋友,这才像个读书人嘛,比当初关在书斋里,不知强了多少倍。 方继藩……好人哪。 无论怎么说,这家伙虽然性情有些古怪,且还有脑疾,却是帮了老夫大忙了。 儿子能重新振作,又有了功名,刘家将来后继有人,他已很欣慰了! 所以虽然公务繁忙,朝中有许多操心的事,可是刘健依然觉得心里踏实,所谓家和万事兴,料来便是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