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南辕北辙
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官道上又走来一队人马,他们衣衫褴褛,风尘仆仆,走在官道上,就像沿街乞讨的乞丐。 中间一匹小马上坐了一个稚嫩的少年。 少年模样憨厚质朴,一双眸子仿佛水洗之后的晴空一般清澈,那样清冽明净,洗涤着人的心灵。 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干净的眸子,能清晰地映照出世间百态,让人看清楚自己的心。 “殿下,这里是白水涧。”一个强健英武的断臂男子骑马上前凑近他的耳边。“我们再有三天时间就能进入白雀城了。” 少年缓缓点头,他注视着眼前这座古老的城墙,想起了自己父王那双浑浊昏黄的眼。 人总是要长大,然后离开。 “步惊玄,你的伤口好些了吗?” “殿下,我的右臂是断了,可是我的左臂依然可以提得动剑。请不要让我离开,我可以用生命来保护你。” 少年瞥过那残缺的胳膊,他的眼睛变得湿润,可只能硬心肠地转移了视线。 这一路上,他遭遇了上百次刺杀,进入烟雨森林时仅剩五百多个人,走出来的不过十分之一。 他的面容依旧稚嫩,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是侍卫们都发现自己殿下的眼神变了。 变得坚毅,变得深邃,变得复杂,变得看不懂。 他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整个队伍都沉默了,他们不紧不慢地进城,不紧不慢地走过街道,显得平淡无奇。 忽然,街道尽头传来滴滴答答的马蹄声,马蹄声势如破竹,打破了街道的宁静祥和。 “滚,滚到一边去,不要挡了小爷我的路!”一声娇斥划破天际,钢劲有力的血红色鞭子从空中抽来,一个红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穿过人群。 马上是一个稚龄少年,马匹迅疾如风,浑身雪白,无一丝杂色,筋骨结实,步伐矫健,一看就是来自极北地区的旋风兽。 买的起这种坐骑的人,非富即贵。 平民们看着那马匹只能屈辱地低下了头,敢怒不敢言。 少年飞扬跋扈,他嚣张地挥舞着鞭子,狠狠地抽在马匹上,跑出他厚重毡帽的发丝调皮地弯了一个角度。 不知怎的,给少年圆润小巧的脸增添了一丝清纯妩媚。 可是多博沙却没有少男少女那种春心荡漾的感觉,他眉目紧蹙,一双清澈的眸子折射出不赞同的光芒。 步惊玄靠的很近,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多博沙的情绪,他也是一样,感觉到深深地不满。 少年又是一鞭子抽来,他想出出气,将路边的那个碍眼的摊子掀翻,告诉全世界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满意。 可是他技术太差,总是没有准头,这一鞭子下去居然打向了一个行动不便、慌忙躲避的孕妇。 少年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他快速收回了鞭子,可是他鞭子的轨迹却难以按照他的心意。 鞭子力大无穷,眼看就要落在孕妇的大肚子上。 “啊——”孕妇大叫一声,她挺着大肚子,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啊——”少年也大叫一声,看样子,他好像很害怕看到血淋淋的场面。 骏马前腿扬起,趁少年放松缰绳,丧失警惕之时,马身向右一甩,将他扔了下去。 一阵尘埃扬起,接着四散,落定。 少年“哎呦”一声抬起了自己圆圆的头,泪眼汪汪,他向上望,瞧见自己的鞭子正在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手中。 而那差点死在鞭子下的孕妇此时也有惊无险地倚在路边的地摊旁。 满身灰尘、狼狈不堪的他就那样倒映在少年的眼中。 说不感激是假的,可是他真的不想让自己这么丑的一面出现在别人面前。 这个家伙,刚才明明接的住他,为什么不接了呢,他知不知道他是谁? 接住他鞭子的少年一身黑衣,上面有着一大片一大片的污渍,他面容消瘦,脸上很脏,看得出来一抹憔悴沧桑,可是他的眼眸却是那样明亮,像一颗璀璨耀眼的星星。 就像他幼年时妄图触摸的那片深邃迷人的海。 少年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红了脸颊,可是他转眼就变了神色,换上一抹嫌弃厌恶。 “放开我的鞭子,你这个贱民!你刚才为什么不接住我?” “你为什么要叫我贱民?” “身份有别。喂,问你话呢,为什么不接住我?”
“哦,因为身份有别。” 少年听了这话,他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颇有几分可爱的神色。 他气急了,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多博沙怀里,用小粉拳不断地捶打着多博沙。 “你这种人真讨厌,我要将你的恶行昭告天下!” 多博沙明净的眸子一直盯着他,安静地看着他发脾气,他的这点力度,连步惊玄给自己做训练时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所以他就任由他捶着他。 然后欣赏着他气鼓鼓的表情。 一边好心地忍住自己弯起的嘴角。 一边心里暗自腹诽,哥们,你是男的吗,整一个娘娘腔。 他还是孩子心思,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哥们让人打心底喜爱。 捶了好一会儿,少年才捶累了一般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圆鼓鼓的眸子继续气呼呼地盯着他。 多博沙好心地指了指自己马上的水袋,“你要喝点水再打吗?” 一听这话,那少年更加生气了,他嗯哼了一声,狠狠瞅了多博沙一眼,拉住缰绳,跃了几下,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旋风兽。 “我警告你,小屁孩,以后看见本少爷记得要让路。” “不好意思,我只为残疾人让路。” “你个讨厌鬼。” “你个死人妖。” “你才死人妖,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哥们,你得注意,别女性化了!” 说完,多博沙亲眼看见那刚刚爬上马的身影颤了几颤,才忍住回骂的欲望。 少年抽马而走,风中只留下他清朗的不甘心地大喊声,“小样,给小爷留下你的大名!记住小爷。小爷叫北北,北方的北,以后见到我记得要让路,否则小爷见你一次抽你一次!” 多博沙哭笑不得地听着他孩子气的语言,“我叫南南,南方的南——” 当时多博沙只是觉得好玩。 他以为,他们再也不会相见。 也许就是因为两个一开始就被扭曲的名字,所以他们两个人注定一辈子南辕北辙,受尽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