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六合花蕊
鬼母子只能微微举头,从银发缝隙中瞥视着仙子的方向,怒道:“走开,本宫的事不需要你管,你我早已恩断义绝,本宫不想再看到你!” 风雪似是被杀机所震慑,带着懒散的步调小了起来,云鹭山上一片银装素裹,白皑皑的雪域竟也跟着辽阔了许多.嫦素娥就这样立于冰原,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流溢着王者的威严,摇首道:“师姐从小待我不薄,你与本宫恩断,本宫却不能与你义绝.你我师出同门,救你是本宫的事,你若真的想死,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本宫无关.” 雪雾逐渐消散,使得视野愈发清晰起来,风满楼痴痴望着远方,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雪尼身后凝望自己的绝美女子,真的很难相信如此脱俗之人竟也逃脱不开尘世的攘权夺利和那份爱恨纠葛,不由得感叹道:“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仙子乃人中翘楚,果然是月中之仙!” 四目在空中相触,有过一刻的沉默,嫦素娥立时将头侧了过去,长发随着飞雪散落在脸上,直如海棠醉日一般,美得令人一阵恍惚,“风捕头笑言了,只要你放了我师姐,本宫自会履行诺言,小丫头不会有事的.” “月宫仙子一诺千金,风某便赌上一回!”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仍是将鬼母子推了出去. “本宫最是欣赏如风捕头这般爽快之人,想不到六扇门中除了鹰犬,也有忠良.小丫头不过一介女尼,风捕头为何如此紧张于她”嫦素娥只是一个转身,雪尼便被爆起的雪雾托了起来,送入了风满楼的怀抱. “没事了,没事了,雪尼不哭”风满楼还刀入鞘,将雪尼抱在怀里,二人依偎着一同坐在了冰原上,他双手颤抖着划过雪尼肩膀上血淋淋的伤口,一时间痛心疾首,追问道:“疼吗” “不疼!”雪尼说到此处,已是哭得梨花带雨,她躺在风满楼的怀里,全身抽搐起来,只听得压抑的、痛苦的唏嘘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从灵魂深处一丝一丝地抽离了出来,她颤着声音道:“雪尼打了诳语,少主,雪尼真的好疼啊,雪尼不想离开少主,雪尼想要永远永远侍奉在少主身边” “傻丫头,风某在世一日就不会让旁人欺负你,雪尼还要穿着六扇门的衣服陪四神捕捉坏人呢,开封的未来,甚至是大梁的未来,仍是要落在你的肩上,风某怎么可以让雪尼先走一步呢”风满楼抚摸着她光秃秃的头顶,亲吻着她头上的戒疤,刚毅的脸上现出了难得的温柔. 而数丈开外,鬼母子以十方残影瞬移到仙子身侧,方才她与罗刹一战已是耗损了大半的体力,加之气血逆行,急火攻心,三魂七魄汇为人形时险些摔入雪中. “六扇门与我诸天教势不两立,终有一天本宫要亲手宰了狗皇帝,将他的狗头挂在开封的城墙上,让世人瞻仰一下朱友贞生得怎副尊容!”鬼母子收定心神,偷偷将涌到口边的鲜血咽了回去,银色长发随风乱舞,她大笑道:“哈哈哈风满楼号称天下第一神捕,竟然也和三岁孩童一般,你以为放了本宫就可以活着离开云鹭山吗简直是痴人说梦!” 鬼母子右手微摆,绝云剑“铮”的一声飞了出来,剑芒在空中一闪而过,最终稳稳落在了鬼母子的手里,她剑指二人调侃道:“风捕头,本宫虽是有伤在身,但我若与师妹联手,你觉得自己还有几成胜算刚才风捕头大可杀了本宫,只恨你优柔寡断,怨不得旁人,不过这个丫头本宫倒是可以饶她性命,也算作还了个人情,而你,身为六扇门的四神捕之首,断然是留你不得!” “如此说来风某倒是要谢过鬼母子了常听人言,鬼母子心狠手辣,不亚于冥婆,既然雪尼能够保得性命,风某就是死上一千次一万次又有何妨”风满楼仍是坐在原地,他将雪尼护在怀里,竟是大笑起来. 笑声洪亮至极,随着肆虐的狂风织成了一张恐惧的网,罩住了苍幕下的一切生灵,鬼母子神色间略显慌乱,她怕自己疏忽了什么,总觉得风满楼的笑声没有那么简单,“又在耍什么花招,死到临头了有什么好笑的” “云鹭山冰封千里,尸首可以万年不腐,鬼母子若能长眠于此也算是一桩好事!”风满楼仍是笑着,“鬼母子身上戾气过重,恨意会蒙蔽你的双眼,令你暴露出所有的破绽.” 雪尼立时心领神会,她从风满楼怀中探出头来,讥讽道:“少主说的极是,老妖婆已是身中剧毒而不自知,你说可笑不可笑” “尽是胡言乱语,本宫现在就取了你二人性命,看你还能笑到几时”鬼母子怒不可遏,那一席紫衣被积雪包覆着,散乱的长发也与飞雪交融在一起,整个人好似雪妖一般立在了云鹭山巅. 风满楼大笑道:“既然鬼母子不信,断可在你的膻中xue上试上一试,只要轻轻一点,真相立明!” 绝云仍在手中震剑蜂鸣,杀机早已穿透了层层雪幕,令人胆寒三分,鬼母子伸出了食中二指,在胸前第四肋骨处轻轻点了一下,霎时间一口污血喷了出来,鬼母子立足不稳,已然跪在了雪中. 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仿佛一株生长在冰原上的雪莲一般动也不动,污血不断从鬼母子口中涌了出来,只觉得一股股烧灼感充盈着全身,胸口似乎被巨石压住了,有一口气始终提不上来,她连连咳嗽,颤着声音道:“这这怎么可能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给本宫下的毒” 嫦素娥不由得一惊,急道:“师姐莫慌,膻中乃是诸气之会,被击中后内气漫散,轻者心慌意乱,重者神志不清,这些都是正常现象,莫要被风满楼和小丫头给蒙蔽了.” “不……常人点膻中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本宫……本宫分明便是中了剧毒”鬼母子一字一顿说道,“此毒令我气血逆行,毒性绝不寻常,而且……而且本宫心跳滞缓,显然毒已攻心,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你……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仙子俯下身,一席白衣铺散在雪中,她双手搭在鬼母子肩上,将她拥入怀中,“师姐,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你我之间何时有过深仇大恨本宫不会让你死的,本宫带你去找孙迁楚,相传鬼医能起死回生,但他救人后必然杀了他所救治的病人,因为他只是在寻找救人的快感,从不逆天而行,只要只要在他动手前先行将他除去,师姐的毒不就可以解了吗” 鬼母子极不情愿地从嫦素娥怀中挣脱开来,颤声道:“每一个去鬼谷寻医问药的人都是这般说法,但孙迁楚不还是在鬼谷逍遥吗而他救治过的病人全都死在了他的手里,鬼医的实力远在你我之上,除非除非教主他老人家亲自出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什么”嫦素娥忽然发现在鬼母子背后溢出的点点的猩红,她伸手将鬼母子体内的针状物取了出来,细看之下不由得浑身一震. 只见针状物细如发丝,头尾处略有卷曲,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竟有十数根之多,仙子心悸之余感到掌心酥麻了起来,惊道:“这这是朝廷的六合花蕊!是由夹竹桃的花心所制,此花似桃似竹,实又非桃非竹,中毒者初时呕吐、心跳缓慢,然后会出现晕厥、抽搐,终而死于循环衰竭,此毒此毒无药可解!” 鬼母子鬓云乱散,已是陷入了阵阵苦笑,她握紧绝云剑柄,利用剑身的反弹之势勉强站起身来,一双桃花眼仍是撩人心怀,“风捕头推本宫出去的时候定是放了袖箭,天下第一神捕果然是心思缜密,手不容情啊!本宫若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好活,本宫……本宫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鬼母子在风雪中摇摇欲坠,忽然转头怒视着嫦素娥的方向,颤声道:“本宫死了也不要你独活,不能让你不能让你抢走了我的玉郎!” 言罢,绝云剑指向仙子咽喉,但剑尖方欲碰触到肌肤便已然滑了出去,鬼母子双目瞪得极大,浑身颤抖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本宫还是不能杀了你,为什么本宫下不去手” 嫦素娥静静站在原地,也许这一剑刺穿了咽喉也不会移动分毫,她只是摇首道:“师姐你醒醒吧,玉郎已经死了,他再也不能回来了!” 说到此处,仙子的心剧烈地颤动起来,憔悴尽数写在了脸上,她不忍直视鬼母子绝望的眼,只能望着风满楼的方向,怒道:“本宫已将雪尼交还给你,风捕头为何还要下此毒手夹竹桃的毒无药可解,中毒者必亡,你怎么会如此狠心,铁面判官当真冷血无情吗风捕头不要以为青灯下尽是佛手仁心,你将我师姐害成这般,本宫绝不饶你!” 仙绫蓦地飘了出来,在这漫天飞雪中愈发飘飘若仙,嫦素娥厉声喝道:“风满楼,本宫知道你武艺超群,但你带着个小丫头,真的以为可以活着从本宫手里走开吗” 嫦素娥云袖一挥,霎时间一阵阵嘹亮劲急的剑鸣声响彻云霄,不多时,在雪域的尽头涌出了千余女子,她们白衣黑发,恍如冬日里的片片雪绒般圣洁无瑕. 水若瞳几个纵越飞至仙子身侧,附耳小声道:“属下以为风满楼一定有解药,此人以夹竹桃的剧毒作为要挟,或许是要与仙子做上一笔交易.” “姑姑所言甚是!”嫦素娥将手掌摊开,雪域反射着月色的余晖,直映得仙子光艳逼人,“六合花蕊是六扇门的独门暗器,若是使用不慎极有可能自食恶果,此镖怎会没有解药呢” “仙子博闻强识,风某甚为佩服,此毒正是六扇门秘制,但也并非无药可解”风满楼顿了顿,接着道,“六扇门将此药奉为了至宝,风某云游江湖绝不会将其随身携带,仙子若是杀了风某,尚书大人又怎会将其交予仙子呢刚才仙子重伤了雪尼,你师姐的毒就算作对仙子的惩罚吧!所谓兵不厌诈,对付鬼母子这样的阴险小人,也就不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了.” “jiejie生得这般精致,心却如此狠毒,你和这个老妖婆没什么两样.”雪尼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随声附和道,“少主不在老妖婆身上种下花蕊,雪尼早就被你们剥皮抽筋了,尤其是你啊老妖婆,满口的玉郎啊玉郎啊,好不要脸!” “贱种,本宫早晚取了你的狗头!”鬼母子喘着粗气,嘴边的鲜血凝固在脸上,“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敬翔的家奴,只会背地里暗算,明面上都是打着忠君旗号的伪君子.” “鬼母子要是有胆量独闯六扇门,风某定会携众捕快夹道欢迎,只可惜鬼母子已是有心无力了.”风满楼将雪尼抱了起来,回首道:“五日后风某在郓州城郊的望月亭静候仙子的到来,仙子若是一人到场,风某必会将解药拱手奉上,如若过了卯时仍未到场,仙子就等着替鬼母子收尸吧.” 风满楼挺拔的身姿逆于月色,已是沿着冰原渐行渐远,水若瞳双眸缱绻,好似想到了什么,窃语道:“六扇门以剧毒暗算了鬼母子,也能如法炮制暗算仙子,仙子此去望月亭单刀赴会,一定会中了六扇门的埋伏,恐怕恐怕真的有去无回,还望仙子三思啊!” “萤烛之火怎敢与日月争辉,即便是龙潭虎xue本宫也要闯一闯.”嫦素娥望着风满楼远去的背影,痴痴说道:“风捕头,希望你能信守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