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帝京处【第二更】
江陵城。 领着一千骑卒率先入城的陆禅心情复杂,江陵城破败了。千年的家族传承,百年的鼎盛兴旺,一朝在这里被撕烂得稀里哗啦。 乱兵虽然走了,街面上却是一片破败。最为让人心揪的是满城素篙…… 整个城市几乎家家挂白,也就是说,这里每家每户都有死人。 叛军的军纪极其糟糕,可以说,一直只是为了破坏而存在的武装力量根本就是一个不可控的恶魔。整个江陵城除了陆家大宅外,其他在外面的几乎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兵灾的影响。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几乎成了叛军的代名词。 在对峙之中不能找陆家大宅泻火的叛军几乎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欺负平民百姓。 江陵城内就算有敢于反抗的,也会被彭海若巨心狠手辣地全部杀掉,他本来就没想着能在江陵城长久占领,根本不需要怀柔。 总之,整个江陵城的元气差不多是伤了六成,想要恢复元气,非五十年不可为。若是想要恢复那种华中地区最繁华郡邑的程度,也许陆家再也没有机会了。 感受着这种哀声,陆禅见到了jīng神头很不好,却强忍着最后一口气的陆凡慈。 “那群叛贼,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是陆凡慈的第一句话。 陆禅缓缓行礼:“夷人少有会cāo船之人,船中便有手脚他们也不会发现,此次孙儿定让他们都沉江去!” “那就好……那就好!”陆凡慈皱成一团的脸上舒展了一点:“若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陆禅眼中锐芒一显,忽然有些担忧了:“祖父且宽心,明rì江上便能见浮尸了。切莫忧心啊!” 此时江面,突然一阵嘈杂声响起:“船进水了,都进水了……船是破的!” “官军……杀来了!” 三rì后,接连抨击陆禅。其心狠手辣,万余叛军尽数沉尸江面,就算有余孽想要逃生也无一人躲过陆家派出的水鬼! 如此惨烈,陆禅之手段让人为之一肃。 dìdū,十月。 江陵之事得以解决,陆禅稍事整顿便开始入川。而对于民间抨击陆禅的声音,也十分理所当然地被当朝诸公无视了。 西府枢密院都承旨王慧纯更是下令嘉奖陆禅剿匪有功之事,算是为之前陆禅的宝庆之败洗刷了一下。 随着新一任zhèngfǔ的运转,东府西府新官上任后,自然是会有新气象。首先呢,东西二府的宰执们便开始分派任务了。 动作最快的是西府方面,陆慷卸任后,朱瑱进入了枢密使的班列。但对于这个职位,朱瑱本心而言并不喜欢。 他是文臣,地地道道的文臣。在嘉垣七年中进士后一路从平遥县令至中枢大佬,走的是纯文官的路子。虽说这有避嫌镇将的意思,但说起来也是因为其着实没有军事天赋的缘故。文官好言少实,嘴炮的功夫这些人一顶一的能耐,但说起实际做事,大多数都是抓瞎。朱瑱能一路走上次相的位置,当然知道怎么收敛这些缺点,故而面对军事只能少说少做少犯错误。如此一来,西府事务难免会有架空的危险。眼下帝国危机四伏,四处用兵,西府一个不好各种帽子就能扣到他头上。 故而,此次登上西府之位,他本心而言是极其不愿的。就算是比肩东府之长的位置,他也并不喜欢这个生疏的领域 但他终究是晋党中人,九边镇将之中的牵扯着实太多了。此次陆禅发力,绕开晋党直接找到九边镇将,竟是拼着费了大力气一个个说服,反而将原本不赞成和陆禅妥协的晋党集体给拖下水了。 朱瑱身为晋党大佬,差不多就是被逼宫做出了和陆禅妥协的决定。 故而,纵有不甘他也只能选择妥协。只不过架空的威胁每rì都在头顶上萦绕,这让朱瑱十分难受。于是,他只能在分工一事上动手。 大体上,西府负责全**事,主官朱瑱全面总揽,而石方宇作为最主要的副手负责协调帝国最重要的战略方向,东北,华北,西北。 但朱瑱对此却来了个大转弯,让其负责完全不熟悉的华东,华南以及京畿一线,转而命齐仁河负责帝东北,西北。本来熟悉华南华东的谢如轩却被分工为华南,华西南。 这个分工,除了齐仁河是晋党中坚没有乱搞外,其他两个等于是彻底反转了。 西府之中对此分工反弹颇大,但朱瑱也是老官僚了,手腕权术都不缺,这是新官上任不能堕了威信,故而强硬压了下来。 西府一团乱麻且不提,东府陆慷上任后倒是颇为温良,口称不熟悉政务,需要各位同仁支持。但真正到了分工的时候顿时就变了一副面孔,陆慷全面主持工作自然不需他言。但在分工上,变动就非常大了。 最为关键的财权被任国谷把持,人事权也收归陆慷,其余工作则由顾明负责,文国权在新一轮分工中不仅失去了对人事权的过问,其主要职责更是沦为负责番邦外贸,朝贡往来这种鸡皮蒜毛的小事上。朝中世族把持的局面近乎**。反应到地方上,各省督抚大变动的局面也rì渐开始。 各省人事开始变化,御史弹劾赢忠的奏章也越发密集。对此,赢忠却死硬钉在了湖南巡抚的位置上,撕破脸一般拼着声望大降也硬是不辞职。 就算是赢忠牺牲个人声望保住了官位,但书院派在各地的局面依旧是越发难堪起来。 在这样一系列的人事变幻中,原本该居于主要的启兴帝却变得异常低调。 这让朝臣分外不解的时候也开始大张旗鼓摄取权力了。 燕京dìdū,御书房。 启兴帝以前在御书房的rì子挺多,看书却很少。近rì在御书房的时间不多,但看书的时候却很多,原本空旷的书架随着天子的走动越发堆满了。御书房不是藏书阁,但天子喜欢的书这里都会放着。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对天子的喜好已然摸透。 但御书房的真正作用从来都不是放书,而是议事。 天子读书的时间多并不代表国家教育事业蓬勃发展,而是代表天子……太闲了。这个论断一下来,就连徐天放都不由为之一叹。 天子是皇权世界最为核心的存在,也是世俗权力系于一身的天之子。若是天子很闲,那便意味着天子的权力缺失。 也就是权臣作乱,国将不国!
一念及此,徐天放整个心尖儿都为之一颤。 “天放。”启兴帝的声音很清,只是捧着的这本书久久才翻过了一页:“跟着朕就这么胡乱逛着,难为你了。” 徐天放眼眶一热:“能跟随陛下,是人臣之本分,不辛苦,不辛苦!” 岂能不辛苦,dìdū居不易,就算是侍读学士但官阶不高,衙门也没有小金库,在物价腾高的dìdū生活从来就没有容易过,更何况侍读学士历来是天子近臣,在帝权衰弱的今天,这玩意完全就是一个人见人嫌的活儿。只是,天子能过问关怀,这是多大的荣誉,再辛苦又有什么? 启兴帝拍了拍徐天放的肩膀,轻声道:“我有一件事情,却是要难为你了。” “为圣上效命,这本来就是本分啊!”徐天放大拜而下,他说得激动,话语间的愤懑之气怎么也淡不了。 启兴帝一阵感动,这是真xìng情的臣子才会如此啊。拉起徐天放,启兴帝郑重道:“那我便交代给你一件事情。明rì,你联络帝臣,造势将衡王接入燕京吧。” “是!”徐天放转瞬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危险,衡王进京,那等于是启兴帝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啊! “此事只怕会争执rì久,你们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若是钱财有所短缺,内库会拨付出来。”启兴帝缓缓道:“去吧,注意保全自己。” 翌rì,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奏请衡王入京为陛下贺生生rì礼,为全兄弟情义。礼部主客司郎中冯洁、吏部考功司吴绮附议奏事。 第三rì,东府以帝京不容二王为由否决。政事堂议事,为天子选妃。 启兴帝坚持不允,遂罢。 又五rì,朝议时,礼部侍郎崔玉吉议天子子嗣艰难,中宫不稳,为国家社稷论,当早加子嗣,以稳国本。 天子拂面,不语。 翌rì,御史中丞贺四欢联名御史十七人,奏请天子加妃嫔。又有给事中付理弹劾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言行不端有辱斯文,请罢侍读学士职。 天子留中不发,由于侍读学士是从四品官职,非天子大印不可罢免,故而留中不发后,此事僵持,至于贺四欢的提议,更是被启兴帝下意识无视掉。 天子的沉默战术短暂奏效,但稍待,恼怒的乌台便发威了。 吏部给事中雷保弹劾吏部考功司郎中吴绮收受贿赂,逼索外官。 左佥都御史钟云赞弹劾礼部主客司冯洁言行不敬,昏聩无能。 这两个弹劾者一个是言官里分量最足的给事中,一个是乌台排行前五的大佬。两人出手对付俩五品官,自然是无往不利。 这一次,东府直接就批了,贬吴绮为遂宁知府,贬冯劫迁安顺知府。随后知会一声天子便可,也不管启兴帝什么脸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