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杀人见血时(下)
南城杨家米铺,作为湘南数一数二的大米商。杨家米铺的生意可谓是红火万分,光是四城之中十数处米铺就足够彰显实力。 而其中,位于南城六坛巷的杨家米铺则是最为规模宏大。 八个门面大开,门柱光洁,楼宇层立,光是这座三层的小楼,便气势恢宏。足足给杨家特别涨了面子! 在宋时,有苏湖熟天下足的说法,但经过元灭送一战,在明时又有了苏松熟天下足的说法。 而在历史上,明末时期。则有,湖广熟,天下足的民谣。 华朝经济之繁荣更甚明末,湘江大地的书院又是太祖起家的地方。自然比起历史上,而今的湖广更加发达。 于是早在华朝中期便有了湖广熟,天下足的说法。 而历代湖广执政者,都有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那便是湖广之粮北运!依托长江水系,这项任务执行起来,远较川粮外运更加便捷。 而湖广之中,粮田广袤经济发达的长沙府,便被誉为天下四大米市之首,一举成为湖广南部最为发达的地区。 比起老大哥长沙府,衡州府自然是不如的。 但作为湖广南部第二大城市,同样交通便利的衡州在粮米之上,也是市场广阔,存粮丰富。 有了足够的余粮,自然就催生了商品粮这一个丰厚的大蛋糕。 再加上,纵观华夏历史。千古以来,粮食的重要xìng是怎么强调都不为过的。故而,上至天子宰执,下到黎民百姓。都会努力存粮,防备难关。 如此情况之下,无论是哪个大势力,都不会放过粮食这一关。而作为湖广乃至整个华南地区的地头蛇,陆家也不会放过这个肥rou。 只是陆家家产庞大,陆氏商行通行天下,却不可能将所有的肥rou到咬在口里。更何况,千年以来,陆家也养成了一套求存之法。 粮食这种光鲜肥美,却烫手注目的活计,自然是不宜直接掌握在手的。只不过依着粮食这重要地位,上了台面的大势力没一个会去舍弃。 陆家同样是这样,这种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办法是陆家一直信守并且效果不错的选择。 当然,解决这样矛盾的情况并不为难。比如苏默自己就能找到好几个,而陆家所用的,苏默也很熟悉。 那便是代理人! 在稳定的社会环境下,维系威权并不需要暴力手段,甚至也未必需要行政的强制力。 一个影响力,便能搞定一切。 而建立稳固的代理人,便是扩大影响力的有效手段。 于是在华朝三百余年的历史下,无论整个华南地区表面上的大势力怎么动荡。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受到陆家或大或小的影响力。 总的来说,这种影响力是随着地方zhèngfǔ权威的增强而隐匿,削减而增加! 为了掌握商品粮这个关键点,六十年前,一个jīng明狡猾的杨普万走进了陆家的视线。 而今,已经在衡州有了六十年历史的杨家米铺便成了陆家影响力的重要一环。 而此次,通过衡王府的力量,楚练绸庄上发生的sāo乱,很快便显露出了真相。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关键xìng的人物,衡州城南城的一个所谓豪侠齐三虎。随后,当齐三虎进了衡王府地下大牢后。真相大白了,此次sāo乱,就是杨家当代家主杨玉城所为。 至于杨家和陆家有何关系,苏默已然不感兴趣。 知道敌人是谁那便够了! 南城。 今rì六坛巷格外热闹,杨家米铺也不例外。 在杨家两代人的用心经营之下,杨家米铺已然成了衡州城最大最强,似乎也是唯一强的米铺。杨玉城本人,更是成了衡州名流,头等富商。 当然,杨玉城本人是极不喜欢富商的称呼的。 他是富绅! 为了证明这一点,杨家米铺每个月,都会择选一rì以近乎免费的低价出售大概一百石的米粮。尽管只是每个月大概一两两的折损,但饶是如此,也让平明百姓趋之若鹜。 而这,似乎就是今rì城内格外繁荣的缘故。 因为,今天就是低价出售rì。 位于六坛巷这最大的铺子,光是长队,已然排了四排,过了三条街。 站在三楼顶层上的杨玉城惬意非常,登高远望,看尽城内千户万家。这位掌控了整个衡州府九成以上的存粮的大人物分外得意。似乎,视觉之上就带给了杨玉城一种快感。 这种快感,让他在面对族内的反对声时异常坚持:“一个区区小县之徒,更是当年被彻底打落的余孽,也让你们如此小心谨慎。要是这样,杨家还要不要发展了?难道,当一辈子满是铜臭味的商人吗?” 杨玉城的决断让楚练绸庄的sāo乱得以发生,同样,也获得了陆禅的欢心。通过那位倨傲的陆家族人口中,杨玉城获得了明年武昌乡试的一个机会。 尽管科举是国家抡才大典,是帝国官员的基石。但杨玉城还是相信,在乡试上,这次sāo乱能够为他换来乡试的两个名额! 而杨玉城的两个儿子,都已然过了府试,获得了秀才的身份! 也就是说,只要过了明年八月,杨家便将出现两个举人!这意味着杨家将会出现两个官人! 甚至,若是杨玉城的两子有一个登科中第成了进士,那么,所有见到杨玉城的人,都将唤他杨员外,道一声名绅! 一想到这里,杨玉城便分外激动了起来。 “要为人上人,区区心狠手辣,又算得什么?”杨玉城想到这里,美美地品了一口茶。 然后,他感觉到一片刺眼的光芒闪来。 这是正午之时,反shè进来的阳光。 杨玉城分辨着,疑惑了,哪里来的镜子? “所有人给我听令,给我封了这米铺,任何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一名身着白鹇绣袍的中年男子神态激动:“将逆贼杨玉城给我锁拿了,决不能漏了此人!” “喝!”所有士卒,纷纷高喝,大部冲进去。手中刀剑反shè着阳光,不住地妖着米铺内所有人的眼睛。
“捉拿叛逆,所有人都给我原地蹲下,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捉拿反贼杨玉城!” “冲啊……” 砰…… 杨玉城奉若传家之宝的金兔毫建盏掉在地上,碎裂成瓣。但杨玉城此刻已然顾不住心痛,脑海之中,嗡嗡地不住想着那句词:“叛贼?” “谋逆?” “我怎么就谋逆了?”杨玉城疯狂冲出去:“住手,杨氏良善之家,怎么可能是叛贼?这一定是误会……府尊,听我解释!” 杨玉城一眼,便见了那白鹇绣袍的中年男子,赫然便是衡州府彭兴水! 只是彭兴水一见杨玉城,却如避蛇蝎,不仅没有平复心境,反而大声怒吼:“将这蓄粮不轨,图谋违逆的反贼给我抓起来!” “府尊,你怎能如此!”几个健壮军士听令,猛然扑上去将杨玉城拿下,杨玉城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被扑倒在地,却犹自不忘记伸手指向彭兴水:“每年米铺分红,我可从来未有少过一分啊。我杨氏历代行善,本分经营,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不轨之处。误会啊,府尊你不能冤枉我啊!” “给我拿下,拿下,掌嘴,肝胆污蔑本官,你好大的狗胆!”彭兴水闪躲着杨玉城的手,好似被戳中了敏感区一样:“本官清清白白,所有银两具是合法,就算有不法收入,早也上缴法司,何来什么分红,我看你是为了脱罪,攀咬无忌!给我掌嘴这厮,若是再有攀诬,重责无饶!” 彭兴水暴跳如雷,一队队军士在知府大老爷的愤怒之下,行动更加肆意了起来。 手脚之上,偷偷摸摸更加大胆了。 而平素老好人的彭兴水今rì却大发神威,亲自借调了王府侍卫军,对着一干偷拿的军士便是猛揍。 而一向心高气傲的侍卫军此次也是用心非常,一点余力都不留。 整rì,侦骑四处,衙役奔波。更有身着红袍战衣的王府侍卫不住地纵马奔驰,整个衡州府,好似气温都冷淡了一般。 而在府城内声名隆重的杨家米铺,轰然倒塌。整个杨府,数十口男女仆妇尽皆被下狱。 彭兴水更是如同暴怒雷神,始终坚守在抓捕叛逆的第一线! 百姓们纷纷闭家不出,等待戒严过去,一干商铺也是关门歇业,打听着消息。而满城士绅,都是纷纷奔走起来,打探着今rì发生的事情。 无他,这次毫无预兆,甚至一点音信都没听出的行动显然引起了所有士绅的注意。 杨家尽管只是一介地头蛇,富商而已。甚至在衡州这处进士满地走的地方,因为没有官面招牌,故而始终难以真正融入上流社会。 但杨家毕竟是陆家的代理人,打狗也要看主人。此次,如此大喊谋逆叛贼地打打杀杀,自然是让那些本地世家纷纷大为惊讶。 他们可是知道,彭兴水一向如同温吞水一般。不可能去得罪陆家的,杨家虽说实力不大可以欺辱,但面临陆家的报复,却不是一个区区五品知府可以担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