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邀请
月色如水。 八角凉亭下，黑木镂空案几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茶香鲜醇扑鼻，是上好的碧螺春。 两个青衣小厮笔直地站在廊下，神色肃穆。 “坐！”蔺长沨面无表情地抿着茶，不看她。 “世子是有什么事吗？”安瑾瑜盈盈坐下来，问道。 少女一袭淡粉色的衣裙，显得愈加娇嫩可人，她眸光清澈黑亮，似乎不染半点尘埃。 “喝茶。”蔺长沨单手扣住茶杯，语气冷淡。 安瑾瑜皱眉，只得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果然是上好的茶，入口清爽，唇齿留香，比远菽院的碧螺春好很多。 “你跟沈景哲有婚约？”蔺长沨突然问道。 “没有。”安瑾瑜愣了一下。 “你想嫁给他吗？”蔺长沨又问道。 “不想。”安瑾瑜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哪有这样问人的…… 蔺长沨微微颌首，不再吱声。 他身上风过无痕的气息丝丝袅袅地朝她袭来，将她层层包裹。 安瑾瑜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 难道他约她来，就是为了问这些吗？ 两人沉默了。 任凭月光斜斜地洒进来，地上一层淡淡地白。 “世子，顾允贤顾公子也来了吗？”安瑾瑜举目四望，不见顾允贤。 “姑母偶染风寒，他回渝州侍疾了。”蔺长沨淡淡看了她一眼，问道，“你问这些干嘛？” “我随便问问。”安瑾瑜淡淡一笑，又道，“顾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蔺长沨答道。 “世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回去了。”安瑾瑜起身道。 气氛太压抑了。 “黑市上的冰雀草已经被抢购一空，东诏那边有人又送来了几棵，说是刚刚培育出的幼苗，你有没有兴趣过去看看。”蔺长沨抬手指着太湖上的一艘画舫，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冰雀草能培植，那以后冰雀草就不会如此紧俏了。” “好。”安瑾瑜欣然答应。 识别药材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郡主，您看……”薛如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她惊讶地看见安瑾瑜竟然和蔺长沨并肩上了楚王府的画舫。 更重要的是，蔺长沨看安瑾瑜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聊着什么有趣的话题。 倒是安瑾瑜，神色很是从容，似乎并没有因为跟楚王世子在一起而格外喜悦。 “那个贱人！”兰曦郡主恨得牙痒痒，她竟然还敢跟楚王世子在一起，说着，怒气冲冲地朝画舫走去。 薛如玉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郡主，你给我回来。”齐王妃会意，忙喊住兰曦郡主，说道，“楚王府没有让人过来邀请你，你不能过去。” “母妃，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您看，那个安五娘跟在沨表哥上船了，谁知道他们去干嘛？”兰曦郡主跺着脚说道，“我就是要去找沨表哥嘛！” “糊涂，哪有姑娘家如此主动的，让人笑话！”齐王妃倒是很高兴看到这一幕，若是安五娘攀上了楚王府，就不会前来纠缠慕容灏了，齐王对慕容灏管教的很严，就因为那个安五娘，慕容灏整晚都被拘在齐王身边，没有半点自由。 “那我该怎么办啊！”兰曦郡主丝毫不关心慕容灏的事情，一味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哪有自己颠颠往前凑的。”齐王妃见女儿垂头丧气的样子，又气又心疼，“你是皇上的亲侄女，身份何等高贵，何必为了一个男人弄得狼狈，你看看你，哪里有半点郡主的样子。” “母妃，我就是喜欢沨表哥嘛！”兰曦郡主眸底有了泪，她见不得蔺长沨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场面…… “你先回画舫呆着，我这就去找楚王妃坐坐。”齐王妃见兰曦郡主眼里有了泪，愈加心疼，安慰道，“别急，一切有父王和母妃呢！” 说着，朝薛如玉递了个眼色，袅袅而去。 “郡主，咱们去画舫休息一下吧！”薛如玉会意，上前挽住兰曦郡主的胳膊，说道，“有齐王和王妃面子在，楚王世子肯定会对郡主好的。” “真的吗？”兰曦郡主擦了擦眼睛，又望了望停在湖边的那艘画舫，心酸道，“那沨表哥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现在可是跟安五娘在一起呢！ “郡主，楚王世子身份高贵，哪能看上安五娘？”薛如玉安慰道，“听说东诏那边来了几个药庄上的人，说要跟楚王府谈生意，安五娘好歹懂些医术，估计楚王世子是找她看药材去了，郡主想想，若是没有楚王世子的邀请，那安瑾瑜哪能上了楚王府的船？” 薛如玉越说越通透，她觉得太聪明了。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我不能让安五娘白白占了这个便宜。”兰曦郡主沉思片刻，心里有了主意，随手唤过一个小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小丫鬟点点头，领命而去。 “郡主？”薛如玉疑惑地问道。 “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兰曦郡主幸灾乐祸地说道，“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不好过。” 片刻，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悄然跳下画舫，上了一叶小舟，在湖里慢腾腾地划着。 画舫很大，布置得很是奢华。 卧室，会客厅，书房应有尽有。 “世子，冰雀草罕见难得，一向是有市无价，所以在下便侥幸得了几颗冰雀草的种子，培植了幼苗，特意送来给世子过目，因为是幼苗，所以价格落了一成。”一个身穿蓝色葛布衣衫的中年男子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把木盒子打开，留出六棵碧绿色的幼苗，这些幼苗才长出了两三片嫩叶，乍一看，像是几棵小葫芦。 “世子，这的确是冰雀草，只要精心培育几个月，就可以上市了。”药庄管事脸上乐开了花，通常冰雀草到大齐的时候，都是干的，今天他算是见到活的了。 蔺长沨看了安瑾瑜一眼。 安瑾瑜会意，俯下身，细细地端起木盒子看，前世她见过冰雀草，因为能医好安慎行的病，所以格外用心。 清娘子曾经告诉过她，说东诏还有一种药材叫雀舌草，雀舌草的外形跟冰雀草很像，足以乱真，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冰雀草的根须是红色的，而雀舌草的根须却是白色的。 安瑾瑜伸手拔起一棵幼苗，细细端详它的根，这哪里是什么冰雀草，分明是药性很弱的雀舌草。 蓝衣人心里大惊。 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很是娇嫩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本事，她竟然认识雀舌草。 “世子，这不是冰雀草，而是雀舌草，雀舌草跟冰雀草外形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根。”安瑾瑜正色道，“冰雀草生在高山之巅，受日月冰霜的吹打，在雪中绽放，而雀舌草却喜低洼之地，却花期不定，药性极弱，连消个瘀血，也得三五日才可见效。” “这，这不是冰雀草？”药庄管事大吃一惊，忙凑上前围着那些雀舌草看，有些难以置信道，“这明明是冰雀草啊！” “世子，在下，在下不敢欺瞒世子。”蓝衣人忙作揖道，“冰雀草本是根生药材，它开在雪中，瞬间凋零，种子极其不易得，小人千辛万苦地收到这六颗种子，培育出幼苗，原本就跟野生的冰雀草不一样，但这姑娘说着并非是冰雀草，就实在是错怪在下了。” 眼看到手的五万两银子泡汤了，他很心疼。 “这位大叔，就算是培育出的冰雀草，它的根也应该是红色的，您看您带来的这些，有哪棵是红色的？”安瑾瑜从容道，“难道还要我一棵一棵地拔出来验证一下吗？” “是，是在下大意了。”蓝衣人垂头丧气地说道。 “滚！”蔺长沨脸一沉，说道，“你最好此生不要再来大齐，若是再敢来，我定让你有来无回。” “是，是！”蓝衣人忙抱起盒子，一溜烟跑了下去。 “世子，小人，小人医理不精，竟然不识雀舌草……”药庄管事的吓得大气不敢出，天哪，差点买了假药材，越想越后怕。 那是五万两银子哪！ “回去好好反省吧！”蔺长沨看了他一眼，说道，“先扣你一个月的月俸，若是再有下次，你就不必呆在药庄了。” “谢世子宽恕。”药庄管事连连作揖赔礼，说着，又朝安瑾瑜施礼道，“多谢姑娘。” 安瑾瑜忙回礼。 药庄管事讪讪退下。 “世子，我也该回去了。”安瑾瑜也转身往门口走。 蔺长沨微微颌首。 迎面走进来一个美艳的夫人，笑道：“修宜，我邀了齐王妃一起赏月，你替我招待一下兰曦郡主，她们在书房那边等着你呢！” 安瑾瑜不知道她是谁，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抬腿往外走。 “这是？”楚王妃这才注意到安瑾瑜。 “建安伯府安家小姐。”蔺长沨上前说道。 “建安伯府？”楚王妃皱了皱眉，不屑道，“就是那个小小的六品主事的女儿？” “正是！”安瑾瑜不卑不亢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