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虽说不全尽信,可死马当成活马医,什么法子也没有的情况下,宴二爷还是默许了宴夫人要驱邪避祸的想法。 人都是要一线希望的,宴夫人自打认定了宴淮是中了邪,人倒是没那么焦虑无措了,在家中供奉了菩萨像,每日都虔诚地烧香礼佛。 宴夫人被这个从小不让人省心的小儿子折腾得几乎瘦了一圈,阖府上下也是日日忙做一团,季安每每看着都觉得脸热——将府上弄得人仰马翻,全是他的少爷为了娶他过门闹出来的。 他心中过意不去,每天都去小厨房亲自守着煲补汤,用一种弥补的心态送去宴夫人房中,笨嘴地小心劝慰:“夫人,少爷,少爷会没事的……” 他额头上磕头弄出来的伤才结了痂,看着很丑,但宴夫人接了他端来的补汤,拍了拍他的手,叹一句:“你有心了。” 忠心的下人不在少数,可能做到季安这个份上的属实难得。 然而季安更心虚了,连带着耳根都泛了些红,借口还给宴淮炖着药,赶紧跑了。 但这倒是提醒了宴夫人,她忽地想起来之前宴淮送给两个孩子的护身符,藿香说过一句什么那寺院很灵光。 宴夫人豁然站了起来,暗道自己怎么昏了头,只顾着在家中供奉菩萨,都没想起来请位师父来家中看一看。 她想到就要做,急忙吩咐管家备了马车,藿香自告奋勇地引路,出门一路奔城郊的寺院去了。 快到清明,寺院香火十分旺盛,人人都道这里的菩萨灵验,宴夫人更多了几分希望,捐了好大一笔香火钱,希望求见住持师父。 小和尚引她往正殿去,住持师父正在打坐,宴夫人没敢打扰,只立在一旁静等,没想到那住持师父闭着眼睛未曾看她一眼,却一语道出了她的来意心事:“夫人是为了后辈来的。” 宴夫人未曾想被看破来意,心中立时便是一惊,紧接着又是一喜,瞬间燃起来的那种看见希望的感觉浇都浇不灭了,她急急地求道:“师父神算,还请救救我家小儿吧!” 住持师父不紧不慢地立起来,请宴夫人坐,又让小和尚去给宴夫人倒茶,然后才道一声“阿弥陀佛”,说:“夫人莫急,请慢慢讲。” 内殿燃着很重的檀香,宴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静心,这才将宴淮生病的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她充满希冀地望着住持:“还请师父想想办法,救救小儿吧!” 住持亲自给宴夫人添了一盏茶,道:“夫人可带了小公子的生辰八字?” 宴夫人急道:“我记得,我写给师父。” 住持一点头,有小和尚送来纸笔,宴夫人一一写了递给住持:“师父请看。” 住持看完便将那纸条扔进香炉里头烧了,道:“这位夫人,佛家渡人,不渡命。” 这是命该如此的意思? 宴夫人顿时脸色白了几分,不相信般喃喃道:“师父,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住持师父不答,却又问宴夫人道:“夫人当初怀有身孕之时,该是吃了不少苦吧?” 宴夫人连连点头,住持却目光微敛,并没有再看宴夫人,只望着香炉里头的纸一点点燃成灰烬,低声道:“小公子命中有煞。” 宴夫人急得什么礼数都顾不得了,急急问道:“那可有解?” “有。”住持拿过刚刚宴夫人写宴淮生辰八字的纸笔,也写了一个生辰八字递回去,“若是能寻到这个生辰的人娶为妻室冲喜,小公子便可避过此劫,安稳一生了。” 宴夫人如得了救命仙丹,将那纸条珍之重之地收好,脸色都多了几分喜色,连连道:“多谢师父,若小儿得救,信女愿一生诚心礼佛,捐赠香火,供奉菩萨。” 然而住持却又讲:“一段孽缘罢了,夫人还要切记,得失相伴,贫僧劝夫人,莫生执念才是。” 宴夫人的动作一顿,迟疑道:“师父此话……何意?” 住持又念一声“阿弥陀佛”,高深莫测道:“小公子命中无子,若是日后有了子嗣,会有损阳寿,所以这冲喜的人选,夫人切要慎重。” 一条喜讯跟着便是一条噩耗,宴夫人当场愣住了。 她一辈子最大的夙愿也不过是两个孩子成亲生子,安稳度日,可宴淮命中无子?宴夫人没办法接受,不由得哀求道:“没,没法子解了吗?” 自然是没法子解的,住持师父已经讲了“得失相伴”,她不能既要儿子,又要孙子。 回来的路上宴夫人都一脸愁容,宴二爷一早得知了夫人亲自去了寺院,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焦虑地在院子你打转,见宴夫人失魂落魄地回来心里便是一冷:“夫人,夫人这是……” 宴夫人顾不上还有下人在侧,扑进宴二爷怀中嚎啕:“老爷啊!” 下人们立刻纷纷各自装作有事要做的样子躲开了,藿香也跟着眼观鼻鼻观心,跟在管家后头退出去,一路小跑回到宴淮的院子,跑得气喘吁吁,一进门先咕咚咕咚喝了两碗水,才道:“少,少爷,事情办,办妥了。” 他自己给自己拍胸口顺气,又说:“就是夫人听闻少爷以后不能有子嗣,哭得伤心。” 宴淮示意他去歇着,又说:“后院儿给你留了胭脂鹅脯,自己偷摸儿吃去。” 藿香立即往外跑,然而开门刚跑出去又折回来:“少爷,我能带出去吃不?” 一听就是要去找冬生,反正他这边和季安的亲事一定,就打算让藿香也出去成家立业,宴淮索性不管他,一摆手道:“去吧去吧。” 又说:“在外头多打听着点消息,别真有其他的姑娘添进来捣乱。” 闹闹腾腾的藿香出去了,屋子就安静下来,宴淮拽了下正不知道发什么呆的季安一下,问:“怎么了?” 季安抠着自己手指头,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们骗人,是不是不好。” 宴淮把快要抠破皮的手指解救下来握在自己手心里,说:“是不好。” 季安更愧疚了:“可……可是还要骗老爷和夫人……我明天早点起床给夫人再炖一些补汤吧,夫人都瘦了……” 宴淮没忍住笑了一下,故意道:“啧,还没过门呢,就知道心疼和讨好婆母了?” 自打上回坦白的时候叫了声“娘子”把季安逗得脸都红了,宴淮就老喜欢拿“相公”“娘子”的称呼逗季安,现在连“婆母”都出来了,季安更羞得不敢抬头,把被宴淮握在掌心的手往回抽:“少,少爷,你别逗我。” 然而季安哪里有宴淮力气大,拉扯两下就败下阵来,反倒是被宴淮捞进怀里抱住了。 季安自欺欺人,打不过就躲,躲不开就闭眼,假装自己看不见就当做没发生,只有红通通的耳根出卖他的害臊。 一闹腾季安才能多少放下些心理负担,宴淮这才正经道:“安安,我爹娘这几日不好过,我知道的,可等熬过去也就好了。我是要让你名正言顺跟着我的,没别的路可以走,直接实话实说事情会变得更复杂,所以只能骗他们。不是你的错,不要多想,知道吗?” 季安当然明白宴淮的用心良苦,缩在宴淮怀中乖乖“嗯”了一声,又扬起小脸来看宴淮,红着耳朵根说:“那我,我以后每日都给老爷和夫人炖补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