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腊八转眼就到,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年节的氛围便更重了。 这几日季安的脚受了伤,肿得几乎下不了地,更别说出门了,只能任由宴淮将他的脚踝包得粽子一般,老老实实静养。 不过外头寒风凛冽,宴淮也懒得出门,就也索性都闲散在家中陪他。 换了处府邸,换了间书房,可日子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屋子里燃着熏香暖炉,宴淮靠着软枕看医书,季安窝在他旁边练字,桌子上还摆着几样糕点,是给季安当零嘴的。 宴淮新得了一册医书的古籍残本,是他们还没回来的时候宴洲托朋友帮他寻到的,装订已经破破烂烂了,还有缺页的部分,但记载内容翔实有趣,有许多常见草药的不常见药效,还有一些草药共同煎服竟然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几日便一直都在誊写摘录。 不过今日是得出门了,习俗惯例,要祭祖敬佛,宴家一早便忙活着要前往宗庙。 不只他这一支,他大伯那一支也都会一同过去,人多事杂,季安的脚还没有好太全,立一整日是肯定受不住的,宴淮便只能将人留在家里,只带藿香一个人去。 他天不亮就得起床,彼时季安还在他怀里睡得香甜,一只手拉着他的手,小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呼气清浅均匀,毛茸茸的头发随着他的呼吸一颤一颤的。 怀里抱着这样一个人,谁还想起床,宴淮又赖了一会儿,外头已经能听见有下人搬东西的动静了,才不得不翻身下床。 他一动,季安便醒了,迷迷蒙蒙地拿手揉自己的眼睛:“少爷……” 季安贪睡的习惯才养成没多久,在辛家他得早起来给辛弛收拾好一切,刚来宴淮身边的时候也总是到时间就醒,这几日每天睡在宴淮身边,醒了又继续躺回去睡,才渐渐贪睡了起来。 宴淮没让他起,自己起来了又把被角给季安掖掖好,轻声说:“你接着睡,我晚点回来,等你脚上的伤好全了再带你出去玩。” 季安睡得迷迷瞪瞪,老老实实缩回被子里,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黏糊,就像是在撒娇,小声嘱咐道:“少爷多穿些,会着凉……” 他两只手扒着被沿,又嘱咐:“还有,少爷早些回来。” “好。”宴淮踩了鞋下床,俯身在季安额头亲了一口,“我院儿里的小厨房你可以用,中午饭安安自己吃,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季安被亲得害羞,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红着脸“嗯”了一声,宴淮才轻手轻脚出门了。 藿香已经在外头候着了,一看见宴淮赶紧把衣服递上来:“我的爷您可算起了,老爷和夫人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啦。” 宴淮一边穿衣服一边比了个“嘘”的动作:“小声点,安安还在睡。” 藿香:“……哦。” 他苦着脸看一眼紧闭的卧房房门,又想到自己半刻钟之前就守在这了生怕他家少爷起迟了惹老爷夫人生气,不由得悲从中来,小声嘀咕道:“我也没睡醒啊……” 偏生宴淮耳朵好用听清了,一边已经飞速系好了腰带,一边敲了藿香脑袋一下:“闭嘴。” 祭祖敬佛一直到晌午才结束,然后宴家开了粥铺施粥施米,一直忙活到下午天快黑才算结束。 自打季安来了宴家,几乎时刻都跟在宴淮身边,这是第一回被留在家中等宴淮回来。 一开始的时候季安是有点新奇的,他暂时没有主子约束,宴淮似乎留了话让其他下人们不要来打扰,自由自在地吃了宴淮留下的尚且温热的腊八粥,又去书房翻看前些日子宴淮拿给他的《三字经》。 然而只不消一个时辰的功夫,季安就开始想宴淮了。 那种感受很难形容,一开始季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想宴淮,只是翻了一会儿书之后就开始变得心不在焉,字练不下去,零嘴也吃不进去,哪里都变得不对起来。 直到他又回到卧房,想要将宴淮前一日穿过的衣服送去后院去浣洗,闻见了衣服上独属于宴淮的松木香气才反应过来。 他默默从门口又退了回去,闭紧门窗,然后红着脸偷偷地将宴淮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季安的依赖情结似乎来得十分迟,旁人都是孩童时期会对爹娘有这种安全依赖,而季安过完年就十五岁了,才第一回在宴淮身上体会到这种要穿了对方的衣服才能感受到心安的依赖感。 待到日头渐渐下落的时候,季安彻底坐不住了。 他先是时不时就要推开窗户往院儿里看看,然而院儿里没有宴淮的身影,等天全黑了的时候宴淮还没回来,他又将宴淮的衣服收拾好,套上羊皮袄子,奔到前院去等。 宴淮同大伯父一家一道回来,又去大伯父家中小坐片刻。 宴二爷与他兄长聊了些外面分铺生意的事情,险些要到兄长家中吃饭,后来是因为沈舟怡怀着身子还在家中,宴洲实在记挂才没有留下。 宴淮松了口气,往回走的时候又让藿香去买了糖葫芦回来才往家赶,马车转了个弯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瞧见了门口立着的小人儿。 那小人儿穿着羊毛皮衣,上头一圈儿白绒绒兔子毛儿领,看着分外可爱,然而看见他的马车却没有迎上来,悄没声跑了。 宴淮不由得失笑,这小孩儿也实在容易害臊。 藿香坐在马车前头自然也看见了季安,回头问道:“少爷,我刚刚好像看见平安了。” 宴淮将他手中的糖葫芦给接过来,待到马车一到,连下马车的凳子都没等藿香给他拿,直接跳了下去,心情格外好:“你看得对。” 季安脚还没好全,跑不得,只能慢慢走,还没走回院子就被宴淮捉了个正着。 他觉得自己有些粘人的过分了,有些窘迫,手里却被塞了支糖葫芦。 宴淮的手温暖而干燥,比他的大一圈,每次牵住他的时候都是将他整只手就包在掌心中,他的手就会一点一点也变得热起来。 季安歪头去看宴淮,手里举着一支红澄澄的糖葫芦,听见宴淮说:“想你了,回来的时候看见有卖糖葫芦的,就顺手买了。” 原来少爷也在想他。 季安心里的窘迫慢慢的被糖葫芦的甜和一些莫名的雀跃替代,很小声地讲自己刚刚不敢说的心里话:“我也想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