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宴淮还不知道,他好心送了个披风,章华却并没有非常知他的情,已经在心中将他和那负心人知府并成一类,只以为章华是不愿平白收他一件披风才扔了个首饰过来。 季安也还不知道章华将那坠子扔给他是什么意思,更不清楚章华的身份,乖乖问过了宴淮,宴淮点头让他收着,才小心翼翼翻出来了个小布包收拾起来。 这样一件小事,两个人都没放在心上。 这几日家中愈发忙碌,宴二爷要将药铺的生意交由管事去打理,还要留心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本家。 季安不想让别人碰宴淮卧房的东西,简直大包大揽了,一个人跑前跑后收拾包袱,忙活得像只小陀螺。 他从来没有希冀过过年,儿时过年别家喜气洋洋,他家一团惨淡,后来在辛家便不过是长大一岁,又在辛弛身边陪了一年。 过年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可今年不一样了,这是他第一次同宴淮一起过年,还要回宴淮本家,见到他的兄嫂和娘亲。 他有些紧张,却又忍不住期待。 临启程前一天记起来藿香讲过宴家有一位小小少爷,还偷偷请藿香去帮他买了一个拨浪鼓。 启程是三日之后,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那场小雪已经化得差不多,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季安又一次见着辛弛,也是这一天。 这一次辛弛的状态似乎更差了一些,脸色比三日之前见面还要苍白病态,眼下带着乌青,很明显的没有休息好,人也瘦了一大圈,冬衣穿在身上都有些空空荡荡的。 但这回他没有上前拦住季安,更没有出声叫季安,只是失魂落魄地站在街角的位置,望着宴家门口热热闹闹的车队。 宴淮自然也看见了辛弛。 其实这几日他每天都能看见辛弛,徘徊在他们家附近,有时候装作路过反反复复走好几趟,有时候就站在那望着门口发愣,于是宴淮便借着这几日要收拾东西的借口,一次也没有带季安出门。 今日避不开了,季安必不可免的与辛弛的目光直直在一起。 辛弛到底是季安曾放在心尖尖上六年的人,季安害怕他,但也从来没有想过希望辛弛过得不好,如今看见辛弛这个样子,季安并不好受,就撇开了目光,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爬上了宴淮的马车。 藿香已经将马车里的暖炉安置好了,马车里面很暖和,宴淮接过季安的包袱放在一边,一抬头,从半合的马车帘子的缝隙里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辛弛。 怪不得早上起来还有些兴奋的小孩儿这么一会儿就蔫儿了。 宴淮默了默,抬手将马车的帘子遮严了。 然而季安的目光还落在那个方向,有些失焦。 他很困惑,想不明白辛弛这是什么意思,他有齐三跟在身边,比他机灵,还有云家小姐与他做正房夫人,还纳了翠禾姐姐做妾,哪一个都要比他漂亮,为什么还要来找他呢?他喜欢他的少爷,已经打算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为什么还要来找他呢? 最容易知足的人也难得生出来一些不甘,如果,如果辛弛肯早一点点对他这样用心,他也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季安性子软,很难自己将这件事想明白,愣怔的瞬间感觉眼前一暗,是宴淮抬手遮在了他眼前。 宴淮说:“安安,不要看了。” ——不用吃那么多苦,可也就不会能遇上少爷了。 季安惶惶的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他什么也看不见,眼前是一片黑,于是就使得唇上传来的温软触感显得愈发明显——宴淮亲了他。 季安记忆里面关于亲吻的经验全部停留在辛弛横冲直撞地索取那一幕,那甚至不能叫亲吻,只能叫泄欲,这无形使得季安浑身都下意识紧张起来,眼睛紧紧闭起来不敢睁开,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倒。 只是很浅的一个吻,随着季安后仰的动作被迫分开了一瞬间,宴淮捂着季安眼睛的手就扶上了他的后脑勺,搂着人将他带到自己怀里,再一次贴了上去。 他很慢很慢地一点点碰季安的唇,让彼此的呼吸交错在一起,却浅尝辄止,止步不前。 冬日里很冷,马车里很暖和,少爷的唇是热的。 季安脑袋里剩下一些七零八碎的念头,串不起来,他关于亲吻的记忆那样糟糕,可又凭着本能想要靠近宴淮,宴淮的亲吻像是神仙施下的法术,将一颗枯死的树一点点救活回春,让浑身紧绷的人忽视了过往,在耳鬓厮磨的贴近中感受到爱意。 宴淮搂着季安,边吻他的嘴角边柔声叫他:“安安。” 他声音那样清淡温柔,但却说很霸道的话:“只许看我。” 一句话终于将季安飞到不知道哪里去的思维拽回来一点点,脸颊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开始变红发热,周遭一切都被遗忘,只剩下胸腔里陡然加快的疯狂心跳声,他难为情地不敢去看宴淮,又担心宴淮会误会生气,垂着脑袋结结巴巴却又急切地解释:“我不是要看他,我没有……我是……不想看他的。” 宴淮知道季安又想多了,只好又亲了一下他的发顶,跟他解释:“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是说,看见他,安安又要不开心了。” 他捏捏垂着脑袋的小傻子的耳尖,那处已经是粉红的一片,没忍住又补充一句:“还有,下次要记得张嘴。” 季安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抬头望着宴淮“啊?”了一声。 他仰着小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宴淮,唇瓣自然地分开一点缝隙,目光湿漉漉的,像是某种刚刚出生的小动物,懵懂又无辜。 宴淮凑过去,不想等下一次了。 然而唇瓣才刚刚贴在季安唇角,藿香的声音就从马车外头传了过来:“少爷!少爷你的书我给你搬过来了!” 宴淮:“……” 季安被吓了一跳,别过脸去躲开了宴淮的动作,羞得脸红得快要滴血了,十分迅速地钻到宴淮的身后躲起来,不肯见人了。 宴淮第一回觉得以前自己很是宝贝的这堆医书也不是那么有趣了,然而藿香已经大大咧咧拉开了马车的帘子,将一摞书递上来:“少爷,前些日子你嘱咐我整理的,都在这里了!” 宴淮头疼地看一眼兴高采烈的藿香,半晌才说:“知道了。” 事已至此,他又不能真的打人,只能深吸一口气,目光在马车外头扫了一圈——辛弛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