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从寺庙回来,季安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总怕辛家的人已经发现了他的下落,真的找上门来。 而实际上,辛弛也的确已经知道了消失多日的季安在宴淮府上。 季安砸的那一下其实并不算重,他三日没有进食,力气实在是没有多少,辛弛昏过去也只是因为喝醉了酒。 待到翠禾发现他,惊叫一声把守夜的人惊动了,辛府上下全得知了这事儿,匆匆忙忙请了大夫来,处理了伤处,又开了药,便已经没有大碍。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全都吃了挂落,一屋子人守着辛弛,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然而到了第二天晚上,老夫人上了岁数守不住了,辛老爷和辛夫人也得去休息,留下翠禾和齐三守夜伺候,院儿里才算清净下来。 辛弛前一天一直在休息,到了这会儿反倒睡意不足,他头上的伤隐隐的疼,睡到半夜终于忍不住,下意识叫人:“季安。” 叫了三四声没有回应,倒是把自己叫得睡意消散,才想起来,季安现在下落不明。 外头齐三睡得死沉沉的,辛弛只好又换叫翠禾。这个倒是一叫就来了,翠禾毕竟是在夫人身边伺候那么久的人,不至于连夜里叫她都听不见:“少爷,怎么了?” 辛弛口气很差:“叫大夫,头疼。” 然而头上有伤,疼是正常的,且这深更半夜的,便是折腾了许多人起来去寻大夫,也得好大功夫才能将大夫请来,翠禾好性子地央哄他:“少爷且忍忍,大夫走前留了伤药,我去给少爷拿。” 忙活了一天,翠禾也困得七荤八素,涂药的时候眼睛都要睁不开。 其实她也已经很尽心,她是最本分的那种女子,以夫为天,辛弛在她心里已然算是今后的一辈子,但辛弛仍旧不满意。 以前别说他脑袋上破了这么大个口子,就算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季安也心疼得要命,他喊痒就替他挠着,喊疼就替他慢慢揉,向来都是整夜整夜地守着他,从来没有过他一连喊了几声,竟连个回应都没有的时候。 可季安不在。 辛弛压着火儿养了两三日,等差不多可以下床走动了,一边按着家中安排去筹备婚事,一边赶紧差了几个人去找季安的下落。 季安爹娘亡故,孑然一身,几年来都只能依仗辛府生存,在这城中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可就是生生找了一个月也找不着人。 辛弛这一个月发火的次数简直要比过去一年都多。 他想不出来季安能去哪里,一度连乞丐们住的地方都翻查了一遍,差点儿引起他爹的主意,才稍微将这动静压下来了些。 结果偏生在他将要成亲的时候有了消息。 辛弛得了信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季安刚刚认识了宴淮手下的那个叫藿香的小厮,是他灯下黑了,竟没想到这季安唯一可以的去处。 不过这样也好。 辛弛心中似乎一颗石头落了地。 他盘算着,如今他和云家女儿的婚事就在眼前,这才是他头等重要的大事,分不得身,也没精力去安置季安的事情。 如今季安只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回来,在宴淮府上住着也好,到时候他把婚事处理好了,再亲自去将季安接回来,告诉他自己不怪他了,人自然就会乖乖跟他回来。 季安还是他最贴身的小厮,他也还是季安心尖尖上的少爷。 再过些日子,婚事过去时间久一点,就让季安跟了他,季安,就永远都是他的了。 他这头终于得了季安的消息放下心来只等接人回去,那头一直在惴惴不安生怕被找到的季安却也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下来——宴淮他大哥要在宴家本家守着怀有身孕的妻子不能过来,今年秋时收药材的事儿,落在宴淮身上了。 之前这差事从来没落在过宴淮身上,藿香这个贴身小厮都不知道该给少爷准备些什么,倒是季安很在行,之前他没少伺候辛弛出远门做生意,辛弛挑剔又讲究,要带什么,带什么样的,他都心里有数。 从吃食到衣物,甚至连油纸伞和蓑衣他都想到了,季安一样一样念叨着提前做准备,惊得藿香对他刮目相看:“平安,你也太厉害了吧!” 季安挨不得夸,被藿香这样崇拜一下都脸红。 他顶着一双红红的耳尖,很难为情:“就……没什么的。” 偏偏宴淮还要逗他:“安安就是很厉害。” 季安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像是要冒烟,抱着宴淮要换洗的衣服往后院跑。 可他心里又很雀跃,想着不用再担惊受怕觉得会被辛家的人找到抓回去,就每天都充满干劲,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活。 宴淮知道他开心,由着他折腾了两天。 可一旦出了远门,总归没有在家中这样舒服,吃住都会受到限制,现下总该养养精神。尤其是季安,又瘦又小的一只,让宴淮总觉得他要生病,于是到了第三天早上,天还没大亮时宴淮又听见外间窸窸窣窣的动静,便喊了季安一声:“安安。” 这是季安给宴淮守夜一个多月以来,宴淮第一回叫他。 季安赶紧应了一声,乖乖跑到内间,声音带着清晨刚起来时候特有的软糯:“少爷,我在呢。” 宴淮懒洋洋的,很没有睡饱,眼皮直挑了一下就又合起来,然后一伸胳膊,准确无误地将人拽到了自己怀里,合臂一抱,声音含含糊糊:“好了,再睡一会儿,听话。” 季安一下子跌进宴淮的怀里,被宴淮拖上床抱住,一下子就愣住了。 周身是少爷身上熟悉的药香气,他头枕着少爷的胳膊,脸贴着少爷的胸膛,被少爷用完全不设防的姿势搂在怀里。 他下意识觉得这姿势太过亲昵,不该是少爷应该对他做的。 虽然可能少爷只是觉得他们同为男子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可能少爷平日里对藿香也会无遮无拦,可……季安默默想,可他到底还是忘不掉辛弛对他做的那些事。 季安抿着唇,想起来辛弛也曾经这样抱过他,还压在他身上,对他做更亲昵的……可怕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怕的,甚至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个拥抱再度陷入噩梦,可最终他却朦朦胧胧睡过去,梦中只有好闻的药香气,什么妖魔鬼怪都没有。 不但如此,等他一觉睡饱,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噩梦勿扰,鬼神勿近——他睡得简直沉得不能再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