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破旯寒窑
丁一此刻正努力的寻着声音，往那峭壁之上探望，似乎是想找出是谁在说话，只觉得原本绷紧的周身一阵轻松，吓了一个激灵，看见苏瑶正在解开自己脚边的麻绳。“苏，苏瑶，他们没把你绑牢实？” “我用了一种有腐蚀性的药，快走。”苏瑶此刻也并不想多给丁一解释，继续费劲的解着丁一脚边的麻绳。 没用多大的功夫，丁一便也恢复了自由身，拽起苏瑶的手腕，就往着树林子里跑。 两个瘦小的身影，就这样在黑暗的树林里闷头闷闹的向着月光的方向跑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双脚已经没有力气再抬起来的时候，便是出了树林，即便如此丁一也是不敢怠慢，两人便寻了一处还算是隐蔽的xue洞躲了起来。 “真希望苏老能够应付得过来。”苏瑶擦了擦丁一脑门子上的汗，依然是一脸关切的说着。 说是两个人在一起，可几乎全程都是丁一在前面跩着苏瑶，当苏瑶跑不动了，甚至是背着苏瑶在跑，此刻也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你就放心罢，苏老头儿什么世面没见过？就今天的人，再来一倍也是能轻松应付，好好睡一觉，按苏老头儿的吩咐，我们明日回天竹山，白术自行会回来的。” 其实丁一心里也是没底，苏芮虽说武功盖世，可毕竟年事已高，这接连两天都不停的消耗着真气，而在那峭壁之上的人仿佛也不是好惹的善茬儿，自己也只能说些让苏瑶安心的话吧。 次二日，天竹山。 经过两天的奔波，刚到天竹山山门的丁一和苏瑶，便是看到了正倚着山门的白术，正焦虑的往着山下望去。“白术！苏老回来了吗？” 听着苏瑶的声音，白术猛的一转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心，“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苏老还没回来，不过吕掌教的一封传书刚到，说让天英众人从后山往下逃，若有迷路走失者，可以在影月找得一名叫做乌鸦的男子，他会收留我们。” 话音刚落，老乾便是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三个小娃儿！捎带一些东西，我们出发。” “是。”说罢三人便随着苏瑶到了药室，略微收拾了一番苏芮的医书，而那忝文龙鳞破则是出现在了白术行囊里。得知此处，苏瑶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的担忧。 “我那破屋里没什么可带的，拿上这些医术，我们快走罢。”丁一提起三摞用麻绳捆好的书籍，就朝着屋外走去。 就在丁一刚出得房门，便是看到苏芮神情焦躁的冲着自己三人方向走来，待看到了苏瑶，苏芮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你们三个小娃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苏老，您没事儿吧？”看着苏芮更加苍白的面容，丁一三人也是一阵的担忧。 “无妨，几个老友的晚辈而已，还拿不了我。”苏芮说罢看着丁一，“刘小兄弟我也已经吩咐好了，他并无受伤，你们也不必担忧。此地不宜久留，马上走。” 话音刚落，却是听得山门口传来一声惨叫，“快跑！”随即便没了动静。 苏芮闻声，恶狠狠的咬咬牙说道，“只可惜了我留给苏丫头的医书！”说罢便猛的一挥手，药室便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待得见火势将自己的房子覆盖之后，领着众人便往后山走去。 “苏老头儿，别担心，你看这是什么。”在后山的路上，丁一抖了抖身后被的竹筐，冲着苏芮说道，“你的医书也还是留着点根儿哩！” 闻言白术和苏瑶也是抖了抖身后背着的竹筐，笑着看向苏芮。苏芮此刻也是顿悟，连忙翻查了一番，高兴的拍了拍手，“好！好！你们三个小娃到还是机灵。” “只可惜白术那一屋子书却是拿不了了。”苏瑶侧过头看了白术一眼。 “无妨无妨，他那些书，都是小娃儿看得，到时候再去买就是了。”丁一大大咧咧的说道，直听得白术一阵的咧嘴苦笑。 到得白术那后山的竹屋前，便是看到了老乾和朱泰，以及一众还聚在一起的天英教众，朱泰见着四人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也没空唏嘘问候，便是继续一路前行。 约莫过得半柱香后，一众二十来人匆忙行至后山，体质稍弱的教众此时已经是气喘吁吁，再往前行得一盏茶的功夫，忽地一声吼叫，只觉得顿时有如地动山摇一般，只见前方一只大的离谱的人熊竟直冲了过来。 “来得好！今天老子便教你做熊！”丁一说罢抄起地上四五块石头，朝着这人熊就是一通砸，口里还跟着念道，“砸得你两眼看不清，砸的你鼻子闻不见，砸得你穿肠又烂肚！” 随着丁一的叫声，这人熊也不知怎的，两眼突然‘噗噗‘两声，便往外渗血，而后鼻子也是变得稀巴烂，本正在惨叫的人熊，突然又变的安静，倒在地上，死了。 “哼！敢欺负我！必定找得你报仇！朱大哥，先抱我走一段。”丁一看了看地上的死熊，再看了看朱泰，如此说道。朱泰虽不知就里，也是不管，抱起丁一速度也是不减。 “嘶，”白术见到这巨大人熊的死法，倒抽一口凉气，惊魂未定的朝着苏瑶问道，“这致命的一击是从这人熊口中进去直接贯穿了整个身躯吧！丁一竟然习得如此猛烈的功法？” “但是你看他的两只手。”苏瑶此时脸色惨白的说道，如此短的时间，连续四次这样超负担的攻击，丁一所承受的痛苦，仿佛只有苏瑶能真切感受到一般。 白术见状也是脸色一暗，朝着丁一问道，“丁一，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脱臼了，待会儿便接好了，那畜生前些日子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今儿个算是报得那仇了。”丁一故作轻松地说道，心下急想‘这不是前段时间那头！到底怎得回事！’想罢朝着苏芮喊道，“苏老，可要小心前面，我总觉得这后山不太平。” “小鬼儿，不用你教。”苏芮一脸肃然的看着前方的道路说道。 果然，往前没行得多久，苏芮突然脚下一顿，喊道，“停！”而后朝着前面茂密的草丛里吐得一口唾沫，忽地！只见一条约有一丈来长，碗口粗细的大长虫便在那里死命的翻滚起来，半晌，便没了动静。 “呵呵呵呵，”随着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只见得那片树林之后走出十来个穿着兽皮的人，旁边则是守着十几只体型巨大的长牙野兽，为首的是一名大约二十来岁，极其妖娆的青年女子，笑罢便接着说道，“没想到这小小的山头竟有如此高人，可算是可怜了我的小白喽！不愧是血鹰魔教呢！”说罢身后众人也是随着一通大笑。 丁一见状，也是怕老乾冲动，不敢告诉他面前的人正是杀了聂阳旭的凶手，转头看向了苏芮。“我道是哪路神仙，原来是南疆蛮夷，这中原可是你们这群杂碎敢进来的？”苏芮神色不变，轻笑道。 “放你娘的屁！这中州的土狗还真是会咬文咂字！”只见得一光头青年受不住苏芮的侮辱，提着刀就来上前来砍。 朱泰此时也是准备上去将他拦下，却只听得苏芮‘哼’了一声儿，这光头男人竟闻声倒下，全身抽搐口里吐着白沫，随后便没了活气儿。这一变故吓得马上都要冲出阵去的朱泰直摸脑袋。 就在光头倒地的时候，苏芮悄悄朝着苏瑶和丁一轻声说道，“苏丫头，只怕前山的贼人快追来了，我来开路，告诉大伙分开跑，三日后山南的寒窑见。叫大伙快吃下这粒药丸，可保不死。”说罢从衣兜里抓出一把黑色药丸交到苏瑶手里。 “毒？！”对面那妖娆女子用眯成缝的眼睛盯着苏芮，“没想到竟是一只老毒虫！” 闻言，苏芮面无表情的便是朝着对面一群人走去，这妖娆女子见状一惊，拿着皮鞭就要驱打那群野兽，想让其上前撕碎这个不知底细的老头儿。可是无论怎么驱打，这群凶猛的野兽却是不敢向前，竟隐隐有向后退却之势。 再见得苏芮这边，所过之处草木皆黄，死在枯草里的老鼠昆虫不计其数，忽地，只见苏芮一顿足，一口鲜血喷在手上，抬手往前一震，这血竟被震成了血雾般，向着兽皮男女方向飘了过去，而后便是笼罩了整片后山。 “快撤！剧毒！”妖娆女子见得此状，瞳孔放大，一声尖叫道。 刚往后跑得没几步，便纷纷倒地，七窍流血。见这妖娆女子此时双眼涌着黑色的血，惨声问道，“你到底是...”话还没说完，也是死透了。 见这群拦路的豺狼最终是死了，教众们纷纷一拱手，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跑去。丁一一行人也是赶忙上去扶住了苏芮，只见得苏芮此时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和蔼的看着苏瑶，轻声说道，“苏丫头，可是没有吓到你罢？” “没有没有，苏老，没有吓到我，我们快走吧。”苏瑶红着眼睛说道。 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一阵喊杀之声，却是那前山的贼人追了上来。朱泰也管不得之前毒雾弥漫之景，背起苏芮，便往前走，耳边却只听的苏芮说道，“不要留人，继续走，他们过不来。”之后便没了声音。 丁一，白术，苏瑶，朱泰，以及昏迷中的苏芮，向着南面疾行一天一夜之后，便看到了一个破旯寒窑，想也不想，便是走了进去，朱泰轻轻的将好似变得干枯的苏芮放在众人铺好的干草之上，苏瑶出门寻得几株颜色怪异的草药，和在一起，碾成了粉末融在水里，给苏芮灌了下去。众人也是一夜无眠，焦虑的守着嘴唇依然发着亮紫的苏芮。 次日清晨，苏芮终于是醒了，干咳了两声儿，也是不吃不喝，看着跪着的一脸焦急的苏瑶，似是还不放心，柔声的问道，“苏丫头，苏爷爷那模样没吓着你罢？” “没有，您怎么会吓得到我呢，我一定会把您医好的，您先好好歇歇！”苏瑶此时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滴落。朱泰白术也是红着眼眶，转过了头不再看着这个已经变得极度干枯的老者。 “哈哈哈，没吓着就好！没吓着就好哩！欸，别哭别哭，苏爷爷还没死呢，苏爷爷一身毒功，血液里早就渗满了剧毒，无妨，无妨的，”苏芮却是轻轻笑道，而后又接着说道，“丁一白术，你俩也过来。我给你俩上堂课。” “是。”白术极其乖巧的走道苏芮跟前跪在苏瑶身旁，低着头认真的听着，而丁一则是瞪大了红通通的双眼，就站在苏芮身侧，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原本阴着的天此刻也是下起了雨，在这破旯寒窑内，除了雨点敲打在大地上的清脆声，以及苏芮那已经不再有力的声音不急不慢的响着，周围连一点声音都是没有。苏瑶、丁一、白术，就这样跪在苏芮跟前，仿佛和以前上课一般，听苏芮讲着那宇宙星辰，自然万物。 半日过去，苏芮似乎是讲得累了，停下来歇了歇，便朝着丁一笑道，“小鬼儿，你总说苏爷爷我没讨得老婆，却是错的，老夫早年是有一位貌美妻子的。”说到此处，苏芮便讪讪的笑了笑，“不过却是被我这一身的毒给吓跑了罢。” 却见的低着头的丁一眼泪一滴，猛的抬起头来，朝着苏芮说道，“苏老头儿，剧毒攻心，我知道怎么救！”说罢抄起身边一根木棍却要往自己胸口刺去。朱泰和白术见状心下一惊，却也来不及阻止。只听得白术大吼道，“丁一！你这是干嘛！苏老不是说过他身体百毒不侵吗！好好调理必是会好起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苏芮却像是早就知道这动作一般，抬手便打掉了丁一手里的木棍，没有出声儿。 此时已经哭得双眼肿胀的苏瑶却是铺在苏芮身上，泣不成声的说道，“丁一，你说...说的那是什么办法？” “既然苏老头身体不受百毒侵袭，若遭受剧毒攻心，我想，换心可救！”丁一此时眼里充满了决然，便要开口教得苏瑶如何施展。突然只觉得喉头一紧，身体一软，却是再也说不出话也站不起身来，双眼盯着苏芮。 “小鬼儿，这禁声儿之法，现在可曾会了？”苏芮朝着丁一说道，“若是你救我不得，自己却是死了，谁来替我照顾我孙女？” 苏瑶刚要说话，却是被苏芮打断了，脸上写满了期待，一揽手，把苏瑶的耳朵引到自己嘴边，悄声说道，“苏丫头，爷爷活了一百多岁了，身边的亲人走的走，死的死，可只剩得你一个亲人，你能否，叫我一声儿爷爷？” 苏瑶此时也是抽泣着，努力的不让自己的声音失控，清楚的叫了一声“爷爷。” “诶！我的好孙女儿！”苏芮闻言，露出了一脸的慈祥，突然是开心的笑了起来，接着说道，“我说让丁一照顾好你，是为了不让他欺负你，就他那小鬼儿样，你可得照顾好他。”说罢咳了两声，又费劲的说道，“凡事习了天鹰的心法，心性则是容易紊乱，若是日后看到丁一和那白小孩儿心性失控，一定要及时出声，帮助他们稳住心性，否则便容易走火入魔，而你，我也是希望不要去习得那用毒之法，你可清楚了。” “嗯！”苏瑶已经再是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了，使劲点着头，任由泪水在脏兮兮的脸上肆意横流。 “苏丫头，你不知道罢，这破窑却是你爷爷当年第一次幽会时来的地方哩，还记得当年这里是一座香火挺旺盛的小庙哩！”苏芮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弱，眼神也变的散漫了起来，到得最后，只见得苏芮就这样看着破窑的茅草屋顶，也不知朝着谁极其温柔的问了一句，“没吓着你罢？”便闭上了眼睛，这样安详的躺在那里，似是熟睡一般。 ‘咔嚓！’随着一声惊天的响雷，漂泊大雨如倾盆泄下。 德鸿十一年，十月 武林侠客成功将天竹山血鹰残党歼灭，斩杀魔教教众五十余人，【唐家庄】、【毒龙教】、【万兽门】等门派一战成名；毒仙苏芮与世长辞。 ***************** 自此，丁一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