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云卿卿在突发的状况中思绪有片刻迟缓。 突然有人从屋顶砸落,还就在自己跟前。口吐鲜血,胸前亦有个血洞,鲜血不断涌出,痛苦呻吟,一只染满血的手还朝她伸过去……比上回许鹤宁拔剑向许尉临的场景更为骇人! 她看着那带血的手掌,心跳剧烈,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与她一个屋的太太夫人发出刺耳尖叫,朝屋外逃窜。她不知被谁撞了一下,终于回神,一把将软到的翠芽拽住也往外跑。 整个县衙似乎都乱了,她刚出了门,就看到有人从屋顶往下跳,有禁卫有锦衣卫……还有她先前看见的衣衫褴褛的流民。 尖叫声四起,慌乱奔跑的人影让她眼前凌乱,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 “嫂嫂!别怕!” 混乱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云卿卿眼前就出现飞身过来的陈鱼,一脚踹开挡路的县衙小吏。 “嫂嫂得罪了,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陈鱼回头见她一张脸都没了血色,心里懊恼,拽住她和翠芽的胳膊就冲出去。 有侯府的侍卫和禁卫朝他们靠拢,将他们都圈在中心,直接冲到后院的后门处。 等云卿卿被塞到一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里,她才从那叫人胆战心惊的厮杀中回神,可眼前还是先前晃动的刀光剑影,以及那些人受伤的狰狞神色和血色。 一低头,还看见自己绣鞋鞋面上有一个血色的手掌。 “呕——”她扶着车壁,连连干呕,冷汗淋漓。 偏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大口大口喘气。 翠芽回神后是呆呆的落泪,听到动静,这才彻底清醒,忙去给自家姑娘顺气。 “姑娘,那些是流民吗?他们闯进府衙是要做什么?” 云卿卿眼角微红,回想刚才那一幕幕。 那些是流民吗?拿着木棍铁锹一类的,怎么看也不像单纯的流民。 “府衙里,有存粮和开粮仓的钥匙……” 她定定神,很快就推断出那些流民的用意。昨日许鹤宁和陈鱼说话,她听到几句,其中就有要防流民作乱。 她当时只以为是会在城外施粥时可能出现意外,结果他们居然冲入城里! 还冲向府衙。 这根本就不像没有计划、一团散沙的流民! 而且他们不知道太子住府衙内吗? 云卿卿即便不在朝堂,也觉得事情来得古怪。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街道上亦有流民,但不多,而且没有功夫管他们一行,都在抢夺沿街的商店。 百姓在凄惨的哭喊阻止,但很快就被流民挤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东西财物被抢。 云卿卿偷偷看到外头的景象,已经不能用心惊二字来形容。 陈鱼驾马车并没有走多久就转入胡同,许久的颠簸后,马车停下来了。 云卿卿被请下车,发现自己在一个破旧的宅子跟前,陈鱼推开院门让她进去,边走边说。 “昨儿义兄交代的,让找一个远离施粥城门的地方备用。时间仓促,只能找了这么个院子。” 云卿卿拉着翠芽紧紧跟在他身后。 陈鱼见到她紧张的神色,宽慰一般道:“嫂嫂别担心,我们的人马上会过来,这里离得前头远,流民来不及到这地估计就收拾干净了。我们先暂时避避。” “那你义兄呢?!他身边有没有跟着人!” 她闻言反倒更担心了。 “义兄早部署好了,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直冲衙门,真是疯了!”陈鱼笑笑,从怀里掏出个帕子,给她擦椅子,让她先坐下。 而桌子上还有崭新的一套茶具,他给她倒水,一看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看来许鹤宁是真的有计划,云卿卿接过水,让他也坐下休息,安静等许鹤宁的消息。 此时的许鹤宁已经重新和陆大人及太子汇合。 陆大人哪里敢让太子就那么走上街的,周边都布了暗卫,但那些暗卫也没发现流民怎么突然就暴动,才导致没能提前预防。 在冲撞中,太子连束着的头发都乱了,散落几丝垂着面庞上,一只鞋子也被挤不见了。 从来没有过的狼狈。 许鹤宁和锦衣卫拔刀将他围在中间,他一边踹开流民,一边还回头欣赏了几眼太子的惨状。 狗太子肯定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应该说做梦也没能想到县令和流民都是胆大的! 尊贵的储君,京城谁人不畏惧? 然而这里就是穷乡僻壤,有的只有泼妇刁民,都要饿死了,谁还管他太子不太子。 许鹤宁长年在市井,最明白天灾后又会有多少**,这次算是给狗太子开开眼界。 “大人,流民太多了,我们还没能出城恐怕就得先被耗完力气!” 有锦衣卫退回来,焦急禀报。 流民大几千人,他们连同许鹤宁安排的禁卫都只有百人不到! 但那些流民也不是全冲向他们,大部分是四处流窜,其中又属妇女孩童多,他们不可能真对这一批人下杀手。而另有一小股有力气的青年举着棍棒,逆着人群在四处找县令和他们身穿制服的,即便小一批,人数也有几百纠集在一块。 而那批流民就已经是起义的架势,多半是打算抓住当官的好占据这个县城! 太子丢了一只鞋,走路一拐一拐的,闻言脸色铁青。 他太过大意了,但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亦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京城向来就是铁桶,更别提守卫森然的皇宫。 太子的智谋都用在大臣和朝堂争斗上,眼前的一幕幕已经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掌控局面的情况,除了沉默,不知要如何下手。 陆大人这支锦衣卫向来是凶残出名,下的都是杀手,可人数太多,耗费了力气后就只有任人鱼肉的下场。 陆大人鼻尖都冒出汗珠,耳边杂乱的声音让他眼底赤红,心里亦有点乱了。 “全力保殿下从城外突围,找到安全避险的地方再说!县城里有守军,我让人先去调兵!” 他们不能再冲进城,那就往外撤! 许鹤宁在乱糟糟的声音里听到这样一句,若所思抬头去看拿着棍棒四处打杀官兵的流民,突然一提气平地跃起,踩着一名锦衣卫的肩头就从上空突围出去。 “肃远侯?!”陆大人被他闹得心焦。 这个时候他不管太子,冲出去做什么?! 太子抬头,就见许鹤宁居然一路踏着他人肩头往前去,一身的轻身功夫,将人都当做踏板,动作潇洒得如同闲庭信步。 果然是常年在水上行走的人,就这一身轻身功夫,连锦衣卫都比不过。 太子难得对人生出佩服,下刻就听见陆大人喊:“去几个人帮肃远侯!他要抓头领!” 陆大人很快明白过来许鹤宁冲出去是做什么了。 擒贼先擒王,显然是发现对方的指挥者。 可那么多人,他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许鹤宁从众人头顶掠过,长剑早已出鞘,锐利的目光锁住一个在人群中看似乱窜的高大青年。 那青年脊背一凉,也发现自己被他盯上,吃惊之余就是想拔腿就跑。他步子只迈出两步,突然被身后力劲冲击得踉跄一步,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 那流民青年的步子一软,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到已经从身后穿刺自己心脏的剑尖,轰然倒地。 “——弃械!否则杀!” 许鹤宁将长剑掷出,人已经站到了高处,冷冷转身,居高临下盯着那些已经在尸体边散开的流民。 锦衣卫此时从后方冲了上来,行凶的流民身后传来凄厉惨叫,彻底让他们软了膝盖。 他们就是仗着人多才敢冲过来,知道官兵来不及抓他们,还有人去了衙门控制县令的家眷,所以他们有恃无恐。 但谁也想不到,他们藏在人群中首领转眼见就被诛杀了。 站在高处那个青年,连眼神都是暴戾的。 在转眼间,局势就被扭转。 太子被护送着来到这,看了眼老老实实跪了一地的爆民,再转头去看把自己长剑从那头领身上抽出来的许鹤宁。 “你怎么看出来他就是头领。” 许鹤宁面无表情,“老子是他们祖宗。” 太子一愣,下刻哭笑不得。 他倒是把自己安了个匪寇的祖宗名头。 就在这边爆动的局面有所缓解,从衙门来的侯府侍卫总算找到许鹤宁,咬牙禀报道:“侯爷,那些人居然冲入衙门要抓县令家属企图用来行威逼之用。夫人当时被县令夫人拉着在一处说话,险些被波及,及时被三爷送出去了。如今衙门已经平乱。” “衙门?!”太子吃惊,“他们怎么敢冲衙门?!” 许鹤宁冷笑,“太子殿下,今日您没带脑子出门?!” 敢冲衙门,自然是流民头子里头有人授命,为什么授命冲衙门,肯定是有人给那头子透露了什么错误消息。 储君在衙门后院住着呢,再胆大也还是有忌惮的。 定县县令好样的!比他想得更厉害! 虚虚实实,连自己的家眷都推出去利用,要不是他早预料流民会暴动,估计大家都得被县令这招给瞒过去。 太子被他一句话噎得脸都紫了,离得近的众人都忙撇开目光,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肃远侯匪里匪气的,谁也不知道他这张嘴下刻会说什么更让人难堪的话。 然而此时就那么巧,被暴民没找到的县令狼狈带着官兵出现在街的那一头,一路跑过来,见到陆大人就跪倒:“大人,卑职来迟,不知大人可知道太子殿下下落?!衙门内未曾找到殿下!” 太子见到及时出现的县令,也是笑了。 许鹤宁刚才那句话不留情面,可没说错,他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中的什么计,这太子也白当了!可他今日真的上当,就在刚才还真的以为只是流民暴乱! 太子被耍弄得怒极,抬脚就上前踹了县令一脚:“狗东西!” 县令被踹得如同滚地葫芦,在一个陌生面容的人那听到太子的声音,吓得连叫都叫不出声。 ——太子怎么在城门这里!还改变了面容! 可还没得到解释,县令眼前又出现一个黑影,许鹤宁眯着眼,一脚踩住他的手。 “你那狗屁夫人那么巧,就在刚才请她到一块说话?” 许鹤宁踩着县令的手,眼底涌动着让人发寒的戾气。 县令仰着头看他,依旧没有听明白这个人嘴里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许鹤宁对他又惊又茫然的样子扯出个笑,抬手就将长剑刺入他手掌中,力度大得剑尖都没入地面三分。 直接将县令的手就钉在了地上。 凄厉的嚎叫从县令口中发出,却又戛然而止,活活在疼痛中昏厥了过去。 他那凌厉的样子,让赶来的县令士兵都打了个颤。 太子此时神色却古怪了一下,见许鹤宁拔剑就要往外走,伸手去拽了他胳膊问:“上哪去,你平乱有功,该跟我先回衙门,好好理清今日的事。” 许鹤宁步子被拽得一顿,没什么好脾气地瞥太子一眼:“你以为我今日平乱为了功劳?” 说罢,把袖子一甩,径直带着自己的人远去了。 陆大人望着他背景,想到太子连着吃了几回瘪,对他的恣意妄为有了新的认识。 太子看着空空的手,琢磨着许鹤宁留下的话,脸都黑了。 该死的水寇,在骂他自作多情! 那水寇肯定是找云家那丫头去了,刺县令一剑也是为云家丫头出气,甚至连平乱大部分还是出于要护她周全吧。 太子心情复杂之余,还觉得牙酸。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呵呵,就只会耍帅的辣鸡水寇。 许鹤宁:牙口不好就看郎中,顺便治治脑子。 云卿卿:乖巧等夫君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