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幻境
第十三章幻境 广阔的荒原上，积满了厚厚的雪。冬季的风，一阵又一阵接连不断的吹起那些白雪，扬起的雪花密集的就像是一堵白玉砌成的墙壁。就在那雪墙里面，凌毅警惕的度着步子，目光不时的向四周打量。而慈姿则紧跟在他的身后，左手握着已没有寒气的弓，表情有些空洞，眼神时不时的从凌毅身上飘过，有时竟会露出几丝笑容，完全没有凌毅的那份紧张样子。 “还没有到有酒的地方吗？”慈姿淡淡的问道，心中是一份孩童捉弄大人的淘气。 凌毅心中一愣，没想到这小姑娘会这样问，也听出她的话语中大多是打趣，根本就没有什么想要喝酒的急切，于是低声说：“就要到了，虽是幻境，镇子的格局却还是一样的，我总不至于迷路，姑娘莫要着急。” “一路都这样平静，至多是街上小贩、行人的吵闹声。你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大敌将临的姿态？”慈姿眼瞅着与凌毅已经在无尽的街上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除了三三两两的路人和街边叫卖的小贩，就连两边的房屋也都黑灯瞎火的，哪有一丝危险的气息，而身边的凌毅紧握寒剑的右手却一刻也没有放松。她在心中早已不止一遍偷笑凌毅为人太过死板，她觉得不一定幻境就必是要伤人的，也可能是旁人耍来玩的，哪有那么多无聊的人为了杀个人搞的这么复杂，手起刀落，羽箭飞过，轻轻松松人头就落地了啊！ 凌毅闻话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已经身处幻境一个多时辰了，要动手早该动手了，马上就天明了，天若放晴，太阳出来，再厉害的结界也容易被光击穿而露出破绽。难道，自己和慈姿并不是幻境师的目标。 “可能，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俩，而是另有其人。”凌毅放松了片刻，但只是一瞬便又紧张起来，“九州崖地处偏远荒凉，你们应该很少与人来往的，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又该是谁呢？” 慈姿皱着眉头，抬起脑袋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虽然雪已经停了但天空偶尔还有一两片雪花飘下，慢悠悠轻飘飘的在空中旋转。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吹过了几道冷风，雪花又大片大片密集的向下坠落。 “是雪翼。他们的目标是雪翼。”慈姿话音刚落，一个人形从天空中坠下，重重的落到地上，紧接着又是一个…… 四周又扬起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发散着温暖的气息。周围变的噪杂起来，百十个从天空中坠落的人都从积雪上站立，分布在整个幻境的不同方位。 那落在慈姿与凌毅身边的两个人也早已站立，此刻正骂骂咧咧的整理着身上的白色棉衣。凌毅见那两人，肤色如雪一般不染尘埃，虽为男性，眉目却极其清秀，衣着与慈姿差不多，皆是白色，只不过他们所穿的要比纱衣厚些，并且领口和袖口处都有白色的绒毛，看起来比起慈姿的温暖了许多。正当凌毅观察入微时，那二人早已拾掇停当，已经弓箭在手指向慈姿二人。 慈姿纱裙飞扬，仿若透明的双手也弯弓指向二人。 那二人细细打量了慈姿一番，无论从上至下还是从下至上都是极其虔诚认真，不觉间挽弓的手也发抖起来，心里皆骂自己无出息，只是眼见如此女孩还是今生头一遭，不看个够，想个饱，又怎能安心。 慈姿被那两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的有些不好意思，面目上已挂上微红，进而低下头去，细声问：“看二位打扮，该是冷羽山雪翼吧？我是九州崖白翼。” 凌毅见那两人岁数与慈姿相仿，如此痴迷的盯着美女，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如今还不是代客的时候，现在幻境师的目标已经出现，想必一场恶战就在眼前。他不得不打断那两位的美好幻想：“二位小兄弟，你们一行共来了多少人，能否让聚集在一处，好相互照应。” 其中一个收回神思，咽了一口唾沫，目光依然没有离开慈姿，他伸手抱拳向凌毅的方向施了一礼，“在下雪翼奉锦，那是我弟弟奉华，此次前来是为了……” “这些等会再说。”凌毅已经有些不耐烦，“危险就要来了，说你名字有什么用，快说说你们来了多少个人。” “哎哟？你这人火气还挺大的，一把年纪了，不知道少动怒，对你有好处，别以为你手里拿了一把古怪的剑，我就不敢一箭……”奉锦心中极为不快，一是由于自己自小基本没被外人凶过，二是在美女面前绝不能失了面子，只是他选择这样说话的同时就注定他要接二连三的在美女面前失面子了。他话大概只说了一半，真正的狠话只是刚刚开始，但就在他准备在说话间隙看向慈姿摆个英雄的架势时，凌毅已经驱动了左脚，就当他刚转过头准备继续说时，那把古怪的剑已经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百一十四个。”奉华干脆的回答道。“小心，那可是剑啊！” 慈姿心里又一次的开始偷笑，这四周安静的就像整个世界都沉睡了，连刚才那些路人和小贩都不见了，还有什么要担心的呢？就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周围突然又热闹了起来。 “豆腐脑，油条”“新鲜的猪rou”“舌头饼”……各色叫卖声不绝于耳，路人也突然多了起来，人山人海的在四人身边经过，有的低语，有的沉默，有的说笑…… 凌毅收回架在奉锦脖子上的剑，对着其余三人说道：“警惕，能够使剑的最好换上，这么近弓箭没有优势。”他边说边向慈姿靠去，用身子掩护着她。 慈姿心底温暖了起来，这不正是自己曾经幻想过的，要被一个技高之人救助吗？她盯着凌毅坚毅的侧脸，一声不吭，心跳却加速了起来，脸上微微的开始发烫，这种感觉和刚刚被奉锦、奉华盯着时的脸红完全不一样，那种没有眩晕的感觉，而此刻的这种感觉，仿佛自己被风带到了云际，低头看着大地时那种朦胧，微微有些眩晕的感觉。 “喂！‘白翼’，你的脸好红哦！”奉锦嬉笑着说。 慈姿立马收回目光，并没有开口去和奉锦说话，而是慢慢的把弓背在了身后，从箭壶中掏出了两支箭矢，双手各握一支准备迎战。 “开始了。”凌毅冷冷的说。 “我没有剑，匕首可以吗？”奉锦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半尺左右的匕首握在右手，“这个可是宝贝，平时还会亮的……” “老哥，别那么多废话，这里没人有空和你贫嘴！”奉华右手中也握着一把和哥哥一样的匕首，对于哥哥废话多这个特点，一直以来他也十分无奈。 正在这时，街上的路人统统都凭空抽出了一把长剑，那些原本在街边叫卖的小贩也冲进了人群。 “小心！”凌毅一把按低奉锦的头，一剑过去，四五个人倒飞出去从人群的身体中穿过消失在虚空中。 “爷爷的，我第一次遇敌就碰见这么古怪的，想要在美女面前表现，也变成怎样尽可能的伪装狼狈了。”奉锦心中突然觉得生不逢时，要是在自己得意的时候，在慈姿面积挥金如土，潇洒偏偏，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成果，即便换来一笑也是值得，而现在却狼狈的要不停的挥舞手中的半尺匕首，非但不能够呈现出一个英雄的架势像凌毅一样保护着慈姿，就连自己应对四处来的敌人，也是有些应接不暇，身上也早已挂了三四处轻伤。无奈他只有叹息了一声，“唉！” “别胡思乱想了，要专心应敌！”凌毅吼道。 慈姿优雅的挥舞着双手中的箭矢，赤足轻盈的在积雪上左点右躲，偶尔一个转身，薄薄的纱衣应风而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月光下的舞者，孤独，清冷。 她已有些厌烦，没有间隔的重复着那些动作，扫、刺、挑……无论她们有多么努力，无论从她们身边飞出去了多少人，但周围依然被围的水泄不通。她觉得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打斗了，即便自己有凌毅的呵护，不会被杀死，但面对潮水一般袭来的敌人，终于会力竭而亡。但是自己又该怎样呢？是放下手中的武器等待迟早都要来到的结局，还是努力的拼尽自己的力气，等待着某一个奇迹的到来？ 月亮再度隐藏在了阴云背后，寒风剧烈吹抚着积雪和众人的衣衫。也许又要下雪了，这个季节总是这样，雪是不会停的。 整个小镇充斥的刀剑相抵的声响，所有人的喘息声被聚集在一处扩大了无数倍，让人听到了绝望。 也许当这个夜逝去的时候，他们都将被白雪覆盖。 “我真希望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这不只是奉锦心中所想，就连凌毅也有了这个念头。 积雪上滴落了热血，年轻的面庞扭曲的贴在地上，血液覆盖了那些洁白的雪，变成浅色的红。 他疲倦的就要合上眼睛，却在自己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落在了自己眼前，那是他父亲的头颅，绝望定格在了那张苍老的脸上。他突然哭了出来，泪水伴随着血液与生命一起慢慢流逝。 “誓死保护公主！”十多个人同时喊出了这句口号，他们的白衣已被鲜血布满，脸上却呈现出了一种希望。他们背靠背站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圈子的中心里有一位少女抱膝坐在地上。在她面前躺着一具年迈的尸体，胸口、脖子、右腿处都有鲜血淌出，面容尊贵却没有任何光彩，白熊皮大氅包裹着他渐渐冰凉的身体。少女就那些坐着，没有去看老人那张惨白的脸，眼泪接连不断的落在已被鲜血染红的地面，扬起轻飘飘的白气。 这个夜有些长，好像永远都不会有光明。血腥的杀戮也许会成为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记忆。 “公主？”奉锦突然大呼了一声，加紧挥舞手中的匕首，“听到了吗？公主在那边啊！” “杀出去！”奉华大吼一声，匕首横扫，又是几人向后飞去。 “也许就要死在这里了。”凌毅苦涩的说道，“七百年了，就这样结束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哼哼……”凌毅仰天大笑，那笑声凄凉无比，“如果你能听到，就低头看我一眼吧！” 慈姿正在挥舞箭矢的动作稍稍一滞，险些就被一个拿剑的小贩刺伤手臂，幸好凌毅及时出手才帮她化解了危险。她再一次看到凌毅眼中的悲伤，那是一个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凌毅看着慈姿的双眼，仿佛有些痴了。他差点就要开口问：“这么多年，你和冶儿都好吗？”慈姿没有刻意回避他的目光，两人的眼神交汇，那些留在凌毅眼中的悲伤，仿佛渐渐熔化，变成一滴滴泪水，悲楚的流下他的脸庞。 “小心！”凌毅大吼一声，迅速旋转步伐，连连击退数人。 慈姿背后已有四人临空跃起，把把长剑虚空砍下。慈姿被大吓惊醒，迅速收回神思，在她转身之际，那四把长剑已临她身体，令她躲无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