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
矜厌的确只是来看一眼的,很快就走了。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甚至因为太暗凌止也看不清什么,可他此刻仰面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觉得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满足。 其实原本矜厌说只想跟他在一起他挺惊讶的,也有点不敢相信,总觉得有种摸不着底的慌乱。 可刚才见了一面,所有的不安定和突兀都消失。 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想跟矜厌成亲,不是什么赶鸭子上架,是真的想跟他待一辈子。 想通了这一点,凌止闭上眼睛,神情无比放松。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 清晨,轰动全城的婚礼开始了。 可惜这次绝大多数百姓无缘看见,官府大道不是普通人能去的,不过城中讨论度仍旧居高不下。 “你说他们谁上谁下?虽说名义上是凌大少爷嫁给殊王,但从之前那流言来看,殊王貌美瘦弱,也攻不起来啊。” “我也觉得凌大少爷在上面,我可见过他本人,那气场简直太有压迫感了,远远朝这边一看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确实,凌少身量很修长,力气也大,肯定不甘于下。” 外面沸沸扬扬的讨论着,还以为婚礼早就开始了。 然而直到日上三竿,凌止才起床。 婚期太紧,他又不喜欢繁文缛节,就让人省去了绝大多数步骤,矜厌作为新郎有不少环节,然而他作为“新娘”等着一会入洞房就行。 此刻洗完澡穿上繁复的喜服,在一群小厮的簇拥下坐着。 凌渊站在他身边,一副嫁女儿的表情摸他头发,凌止忍了一会最后实在忍不了,横他一眼。 凌渊笑了:“唉,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成亲。” “我也没想到,而且还是嫁人……”凌止对自己嫁给矜厌这件事简直耿耿于怀,扬眉道:“不过我才不会遵守什么三日回门呢,顶多就是去隔壁住一晚上,明日就回来。” 反正他在夜崖村都跟矜厌一起住过了,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关系。 凌渊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行啊,到时候可别不回来了。” 凌止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不就这两步路吗?小星子早就把中间的墙凿开了,不会的不会的。” 正说着话,时辰到了。 凌止也没像寻常女子那样化妆,他素净着一张脸,穿着大红衣服就往外走,觉得自己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凌国的习俗很复杂,接亲时有很多流程,后面就简单了,夫妻两人自己在洞房拜天地就行。 凌止省去了前面,如今直接坐着花轿进洞房。 此刻他被一群人围着往外走,肚子有点饿了,只能到了屋里再吃点东西,要不是那么多人看着,必须得风风光光的从正门走,他都想直接钻两墙之间的小门进去了。 不过他也挺好奇殊王府里面什么样,他都没过去看过。 等他出了衡王府,外面唢呐顿时响了起来。 周围到处都被装饰的喜气洋洋,视野一片火红,无数祝贺声混着敲锣打鼓声融在一起,气氛无比热闹。 凌止心情也敞开了,本来只是走个过场的婚礼让他开始期待起来。 坐进红通通的轿子里,车帘被放下,仿佛隔绝了耳边的喧嚣。 轿子稳稳被人抬起,慢慢朝殊王府走。 凌止坐在里面,第一次有了强烈的真实感,原来他真的成亲了。 可惜殊王府距离衡王府的确很近,还没等他多感受一会这个气氛轿子就停了下来。 细白的手指拨开车帘,他被小星子领着下轿,一袭满江红艳丽夺目。 红唇雪肤,黑发如瀑,容貌比烈日还耀眼。 场面安静了一瞬,随后无比喧嚣。 凌止没管他们,大大方方地往里走,殊王府跟衡王府的布局很像,但整体布置要沉稳许多,有种大开大合的冷静肃杀,没那么精致秀气。 整体很有矜厌的感觉。 凌止还挺喜欢这里的,应付完接亲嬷嬷之后一路走到寝殿。 门在身后关上,耳边彻底安静下来。 他好奇的左看右看,矜厌的寝殿相当大,由于他个子高,床也比衡王府的大许多,总体布置的简单大气,没有什么零碎的小玩意。 不过此刻屋里挂满红绸,贴着大红囍字,显得热闹了不少。 他视线转来转去,看到了桌子上的吃食。 其他人成亲时桌上摆的都是酒水,或者是冷食糕点,然而矜厌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还在冒着热腾腾地白气,旁边是一小碗晶莹的米饭,看着就相当有食欲。 凌止嘴角牵了起来。 还算他有心。 走到桌边坐下开吃,桌上除了他平日爱吃的肉菜还准备了许多素菜,正是他在大昭寺说好吃的那几样。 他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成亲也挺好的,还有人在这么小的地方关心他,替他准备好。 小星子虽然也关心他,但从来不会这样。 夹起一块豆腐在口中慢慢咀嚼,暖暖的热气流入四肢百骸,浑身温暖起来。 吃完饭凌止百无聊赖的靠在椅子上,想到矜厌等到晚上才能过来,顿时有点无聊。 他还不能出这个屋。 叹息一声,凌止起身转转这个寝殿,这里好歹也算是自己家,得多了解一下。 然而转着转着,他忽然发现一件事,寝殿里挂的所有红绸和囍字都好整齐。 虽然乍一看跟衡王府的没什么区别,可仔细看去,每一条绸缎的高度长短完全相同,甚至连垂落的几层皱褶都一模一样。 他绕过屏风去后面的小房间,这里布置了一个喜堂,上面贴着大大的囍字,桌子上按照传统摆了枣生桂子,这些吃食也齐的令人头皮发麻。 像极了某人的手笔。 凌止脑海中浮现出矜厌冷着一张厌世脸摆弄这些的画面,顿时笑了出来。 成亲好像挺好玩的。 转了一会,他去书架上拿书看,里面有不少他爱看的游记,一时间读的津津有味。 天色渐渐黑了。 他将烛光点亮,静静的坐在桌边看书,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凌止精神一振,立马把书放回去,乖乖到床上坐好。 这时他才发现床边还有一个红盖头,盯着看了几眼,凌止切了一声。 他们俩谁不认识谁啊,不必弄这些花样。 默默的低头盯着自己手指,凌止有些走神,外面的喧嚣忽然散了。 下一刻,耳边传来鞋底踏在地砖上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每一下都踩在他心脏上。 凌止下意识攥了攥袖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上到达门口时,他鬼使神差的把盖头蒙在脸上。 眼前一片旖旎的火红,他耳朵热的厉害,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门吱嘎一声开了。 凌止闭了闭眼,等再次睁开,脚步声已经停在面前。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夜崖村的那个夜晚,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狂跳。 时间变得无比缓慢,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盖头的一角,苍白与殷红形成极致惹眼的对比。 盖头被掀开,明灭的烛光照清了彼此的脸。 红罗纱帐下,美人抬眸,一眼荡魂。 好像从来没有哪一刻,彼此那么陌生又熟悉,如初见般刻骨铭心。 矜厌俯身,情不自禁的吻他唇角。 凌止指尖颤的厉害,却没有抗拒,仰着头任由他动作。 良久,他红唇染上一抹姝色,眼角眉梢都是艳丽。 矜厌喉结微动,声音糅杂了夜的低语,沙哑的厉害。 “我能碰你吗?” 凌止先是愣了下,然后脸红的快爆炸了。 他没做好心里准备,正要开口拒绝,看着矜厌灯光下俊美无俦的脸,脑海中再次晃过他的身体。 心底诡异的溢出一点渴望来,凌止有点犹豫了。 他红唇抿了又抿,被矜厌用那样炽热的目光看了半天,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小声说:“我不知道,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他声音如蚊,连自己都不确定。 矜厌竖瞳变得细长,如狩猎的野兽一样危险,手上却轻轻摸他的头:“没关系,那介意我到床上睡吗?” 凌止连忙松了口气,脱鞋坐到里面:“没事睡吧。” 他把厚重的喜服脱下去,只穿单衣缩到靠墙最里面,心脏仍然跳的很快。 矜厌放下床帐,安安静静的躺在他身边,这张床可比夜崖村的大太多了,上面还有两张被,两人连衣角都摸不到。 这么待了一会,凌止忽然有点不满足了。 好像有点太远了。 他状似无意间朝矜厌那看了一眼,矜厌闭着眼睛平躺着,正在睡觉。 凌止想了想,翻了个身来到他身边躺着。 这下两人距离近了不少,然而矜厌对他的动作毫无所知,依旧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这也太快了。 凌止无奈,矜厌这家伙也太没情调了,这就是所谓的洞房花烛夜吗?居然这么随便的躺床上睡着了,好歹跟他聊会天…… 他郁闷的缩在被褥里,第一次有点后悔刚才没答应矜厌了。 唉。 默默叹息一声,凌止起身去把烛火灭了。 矜厌睡在外面,他小心的往外挪尽量不碰到他,好在大床非常稳不会随便乱响。 外面的帷幔平时看着很漂亮,这会就麻烦起来了,凌止费劲的拉开一角钻出去,挨个把烛火熄了。 然而他没什么经验,又心不在焉的,最后一个熄灭的是门口桌上的那盏蜡烛。 寝殿窗户都挂着大红绸,挡住了仅有的一点点月光,这下他眼前一片漆黑,站在原地距离大床很远。 啧,他一边摸索着回去,一边忍不住怪自己猪脑子。 好不容易挪到床边,他再次掀开帷幔准备钻进去。 这次却直接钻进了一个滚烫的怀里。 下一刻,凌止脑袋里瞬间天旋地转,矜厌将他抵进被褥里,身上独有的冷香此刻却无比滚烫,像火一样燃烧着。 被这样的气息包裹缠绕,两人只隔着单薄的衣料紧贴,凌止也忍不住喘息起来,哑着嗓子问:“你没睡着?” “嗯。” 矜厌埋首在他颈侧,深深吸了一口。 黑暗中他额角青筋暴起,忍了一会,又硬生生克制着让自己起身离开。 他刚起来点,凌止就下意识回抱住他,把人往怀里搂。 随后两人都愣了愣。 安静的环境里,他们的喘息声缠绕在一起无比清晰,听得人浑身血液都烧了起来。 矜厌喉结微动,舌尖抵了抵利齿。 他埋在凌止耳边再次问了一遍:“我能碰你吗?” 或许是夜色太撩人,连空气都变得旖旎,让人忍不住放纵自己沉溺进去。 凌止闭了闭眼,浑身都红了。 “可以吧。” …… 帷幔摇曳,绽放出糜丽的色泽。 次日中午。 日头正盛,连窗户上的红绸都无法阻隔,浓烈的阳光铺天盖地的涌进屋里。 凌止慢慢睁开眼睛,他被矜厌紧紧搂着,只有一条细白的胳膊露在被子外面,上面布满了红痕。 浑身像散架了似的,什么力气都没有,一下都不想动。 眼睛肿了嗓子也哑了,他懵懵地躺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昨晚都干了什么。 我的天…… 他忍不住捂着脸,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脖颈,连手背都粉了起来。 缓了好半天,他仍然心有余悸。 抢主动权失败了,矜厌说好了让他在上面,结果关键时刻就反悔。 矜厌这家伙都不会累的吗?反正他真的不行了。 郁闷的仰头看了一眼,正对上矜厌的喉结。 阳光丝丝缕缕照过来。 昨晚黑灯瞎火的其实看不太清什么,此刻这么亮,他清楚的看到喉结上那个浅浅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