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失踪

    新的一周，早晨，苏城。

    人声，车流，喧嚣的一天又开始。

    像往常一样，所有上班族开车或坐公交、挤地铁，学生上学，商铺运营。一切都在重复着昨日，却又井然有序地向着明日进发。

    鱼晓菲早上醒来的时候，秦风没有回来。到学校上课，向岳青青了解情况，发现秦风没有到学校，倒是小明和赵涵雪已经给十五班的学生开始上课了。等到自己上课，发现班上李紫兮也没有来。一节课上得一点印象都没有，鱼晓菲满脑子里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粉笔都不小心写断好几根。等到中午有时间，鱼晓菲找到了小明。小明和赵涵雪在岳青青安排的一间大办公室里办公。小明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赵涵雪则认真地备课。

    “你叫小明？我想问…”鱼晓菲开门见山问小明。

    “我知道你想找秦风，不过他隐匿了行踪，连手机也丢了，他这么做有他的目的。就算是我，他不联系我，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除非他想让你知道。”小明打断鱼晓菲。

    听到鱼晓菲询问秦风的下落，赵涵雪也停下了手中的笔，侧耳倾听。只是头没有转过去。

    “你不是他同事么？我担心他。”鱼晓菲说道。

    小明眼睛斜着看着办公桌旁的鱼晓菲，说道：“女人啊，总是这么感性，我和他的关系很复杂，跟你说你也不懂。我这么跟你说好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他都不会死的。我不是安慰你，我不是这种人。哦，对了，之前秦风是教英语的吧？我英语口语不好，你能帮忙上课么？”

    从小明口中听到这么一段话，鱼晓菲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聊胜于无的安慰吧。

    “嗯，没问题。”鱼晓菲答应道。

    就连秦风这个同事都对秦风的消失无动于衷，鱼晓菲也不知道还有谁会对他关心呢。然而学校的所有事情都是这么自然地进行着，就连岳青青也没向鱼晓菲多问几句关于秦风的事情，反正十五班的课程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校内公告板上已经贴出了最新的消息，在国庆期间将会有美国考察团来学校考察，还有解释了最近学校安保措施加强的举措的原因。学校很重视这次考察，因为这与之后能否与美国的优秀高校建立起教学战略合作有重要影响。所有之前的事情，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所有人都在准备迎接外国考察团的到来。

    晚上要回去的时候，鱼晓菲快要走出校门时，李冉开着车到她旁边停车，摇下车窗，从车里拿出一束花。

    “这是什么意思？”鱼晓菲冷冷地问。

    “我说过，在你没有结婚之前，就算你现在有男朋友，我也可以继续对你好，直到你重新爱上我的。”李冉诚恳地说。

    “就像之前那样‘请’我到你那里叙旧？”

    “我承认，我是有些冲动，但那是因为我依然深爱着你，如果我错过你了，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难道就不能给我次机会么？”

    鱼晓菲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是凛冽寒风中最温暖的一束阳光，照进人心。

    “我们都不是当年的我们了。我有爱的人了，这个人值得我托付终身——这个人，不会是你。以前有可能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可能是。”鱼晓菲说道。

    说完，鱼晓菲正要走出大门。

    “那，如果秦风死了呢？”李冉从后视镜里看着已经走出两步的鱼晓菲恶狠狠地说道。

    鱼晓菲浑身颤抖了一瞬。

    不会的，他说过不会出事的，他在她生命中以一种高姿态出现，在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绝望的时候，都会出现，挽救颓败的局势。他怎么可能死呢？

    “你做了什么？”鱼晓菲忽然回过头来问道。

    “我只是这么一说，难道秦风真的死了？”李冉恢复正常的语气说道。

    “就算他死了，你也没有可能。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的心里不会腾出地方给你的！”鱼晓菲给出了最后的通牒。

    说完，鱼晓菲走出校门。

    剩下李冉孤独地坐在豪华驾车内，半天没说一句话，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李冉用英文和对方开始通话。

    “计划什么时候开始？”李冉问。

    “这个不用你cao心，做好你本分的事情，不要破坏计划，不然我不在乎多处理一个人。”对方英语说话中透露着对李冉的不屑。

    “那秦风呢？”李冉咬着牙，却又不敢发火地问。

    “不需要你担心，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处理掉。”

    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李冉看着手机，愤恨地、用力地锤了几下方向盘。汽车的喇叭声引来不少学生侧目。

    ……

    晚上，鱼晓菲家。

    鱼晓菲站在厨房里，手里拿着把菜刀，纤细的左手上已经缠绕着几个创口贴。砧板上，是规则不整齐的各种蔬菜。只是这切开的伤口又何尝不在她的心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夜幕笼罩着整个苏州城，路上，车流不息。

    鱼晓菲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流下一滴眼泪。多少年前，自己的父亲一走了之，没有说过任何话，也不曾交代原因。如今，秦风也是忽然消失，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就这么相似地忽然从生命里消失，不留一句话。她太害怕这种被遗落的感觉了，她也开始感受到自己母亲这么些年来的心情了。

    在别人看来极其坚强，甚至有些冰冷的鱼晓菲，内心深处其实异常脆弱。这种事情，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鱼晓菲蜷缩在沙发上，将身体尽力地缩紧，想让自己早点睡着，这样也许自己就能在一觉以后醒来发现秦风回来了吧，他也会帮自己找到自己的父亲的吧。

    也许吧？

    也许吧。

    ……

    早晨。

    秦风依旧没有回来。

    鱼晓菲没有伤感。生活还要继续，还会继续。

    按照和小明的约定，鱼晓菲开始给十五班代课。十五班的学生都快开心地疯了，赵涵雪是个大美女，给他们上语文课。而鱼晓菲也是实高数一数二的美女，现在两个大美女给他们上课，所有学生都异常认真。虽然秦风的消失让学生们都有些奇怪，但是他们都默契地没有问。

    小明则负责教授他们计算机、物理、数学，剩下的，郭磊帮助小明辅导全班学生。

    十五班的一切，真的开始走上了正轨。所有学生都带着希望与自信。鱼晓菲用工作来让自己不去想悲伤的事情。

    时间飞快地往前推进。不久，国庆前一天，学校正紧锣密鼓准备欢迎事项，从迎接队伍站位到茶水茶叶的选用，从校长发言到学生发言全都彩排了一遍。

    随着美国考察团到访，学校也特意准备了一次高规格的大会，校方特地发了邀请函，邀请以往从实高毕业，现如今已经在各自行业有所成绩的人前来参加欢迎大会，除此以外，苏城各政府部门也有代表参加了这样的大会，毕竟能打造出一所国际高校，所有苏城官员脸上也会增光不少。

    ......

    国庆日

    苏城各交通线开始拥堵，车子已经堵满所有可能的车道。幸好交通部门提前做好准备，给美国考察团开了通道，所以考察团的车队很轻松地到达了学校。

    气球，彩带，各种欢迎道具被学生们用着。声势浩大，就连官员们都觉得自豪与荣耀。随考察团之后的车辆，是省、市电视台的新闻车队，还有学校方面安排的安保车队。

    在学校前的高架桥上，有许多获得资格能够进行新闻报道的车辆正停在那儿，众多新闻记者、摄像师正紧张而有序地和各自新闻台进行连线报道。

    “各位亲爱的观众，这里是苏城电视台，我是记者xxx，正在现场为您报道这一可能改变国内教育格局的盛况………”

    “……从我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来自美国的考察团人员已经随车进入到了苏城实验高中的内部，接下来，考察团将进行为期一个星期的考察。后续情况卫视台将为您继续报道。”

    “…央视主持人您好，我现在正在现场，从我个人在现场的感受看来啊，真的是很热烈，包括学生、政府部门的许多代表都在广场进行迎接仪式，可以看出学校还是很重视这次战略性合作以及期待合作前景的……”

    考察团一行十几人分别从车里下来，学校方面的负责人将一行人带到主席台就坐。

    校方领导、政府部门代表、学生代表依次发言。站在广场上的学生们都在台下静静听着。考察团里拿着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们不时交头接耳，不停点头。

    此时的鱼晓菲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发呆。其他老师都陪着学生在广场上听演讲。她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上午十点五十左右。

    办公室外的声音渐渐变小，看样子，上午的事情就要结束，考察团和学生们应该就要去学校餐厅就餐了。

    就在犹豫是要提前去吃饭以防止和考察团的一行人相遇还是延后去吃饭的时候，包里那个父亲留给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鱼晓菲心里一惊，以为是错觉，然后翻开包，拿出那部手机。翻开到短信——真的有一条短信。

    是谁？这部手机，自己放在身边几年，从没收到过任何信息，不仅是因为没有手机卡，更因为知道这部手机的，只有鱼晓菲自己、她的爸爸、一个一直帮助她母亲的人、还有秦风。鱼晓菲心平静的内心之海顿时开始翻涌。

    【迅速离开学校，通知你认为对你重要的人一起离开，不要在学校就餐。】

    一个没有手机卡的手机，收到了一个陌生的短信。而且还要让鱼晓菲立即离开学校。

    鱼晓菲试着查看短信的发信人，但是显示是隐藏，手机号码看不到。

    难道是秦风？

    鱼晓菲心里一紧张，难道要出什么事情？难道有人想要对考察团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莫非是要在食物中投毒？鱼晓菲忽然想起来，这学期开始，学校的餐厅负责人就变了。虽然食物供应以及菜式都没有什么变化，而且相应的安全质量措施也提升了，但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既然短信里叫自己不要在学校就餐，那就说明食物肯定有问题了。不过鱼晓菲倒不担心吃饭的问题——最近鱼晓菲的午餐都是自己在办公室吃自己做得饭菜——她试着自己做得。

    鱼晓菲想了想，立即去找了小明和赵涵雪。她自己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倒是岳青青能谈得来。鱼晓菲觉得就算自己和岳青青说，岳青青也不会相信的——因为鱼晓菲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相不相信这条短信。

    到了他们的办公室，和小明还有赵涵雪说了这件事还有自己的担忧。小明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赵涵雪首先问道：“是不是秦风？”

    两个女人似乎心里都有心思，鱼晓菲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有可能是他想见我们，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说得太直接。”

    鱼晓菲对赵涵雪说得时候也注意着小明的表情，只是没想到小明比想象中收拾东西还快。就在两个女人谈话的时候已经收拾整齐，准备离开了。

    “我有几个安全的地方，以前秦风呆过的地方。你和我们一起去，到时候再联系一下。”小明和鱼晓菲说。

    鱼晓菲想了一小会儿，将那部手机拿出来，交给小明，然后对他说道：“这部手机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有用。如果他有什么事情，你肯定比我更能帮助他。”

    “等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不是他呢？”小明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鱼晓菲道。

    “什么意思？”鱼晓菲疑惑。

    “他的手机之前丢了。如果有人用他的那部手机进行一定的技术处理，我觉得是可以进行和你这部手机进行通话的。”小明解释道。

    “那怎么办？万一是他呢？也许他是在给我们发危险信号呢？”赵涵雪说。

    “这样好了，我拿着这部手机，你们留在这儿。学校的安保还是很强的，我想总不可能有人想要袭击学校，搞爆炸袭击吧？”小明调侃道。

    “那就先这么决定了，请小心。”鱼晓菲决定道。

    小明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鱼晓菲打开正常使用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十一点。

    学校广场上，各代表已经发言完毕，考察团的十几人在校方代表的带领下已经前往食堂进行参观，顺便准备进行就餐。学生们也各自解散，然后有次序地离开广场返回各班级。

    ……

    上午十一点五十多

    赵涵雪在鱼晓菲的办公室里和鱼晓菲一起吃了鱼晓菲带来的水果沙拉。两个女人的胃口都不是很大，一盒水果沙拉都没吃完。

    赵涵雪和鱼晓菲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安静。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鱼晓菲有些害怕，但还是强迫自己装作镇定。

    “请进。”鱼晓菲隔着门对外喊道。

    一秒、两秒……十多秒过去了，门外毫无动静。赵涵雪拿起鱼晓菲办公桌上一本硬皮封面的书用作防卫的武器，站在鱼晓菲后面。

    鱼晓菲看了赵涵雪一眼，然后欢欢打开办公室门。

    门打开，鱼晓菲看到门口站着的是——郝仁。

    郝仁看到鱼晓菲开门，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你是郝仁？数学组的郝老师？”鱼晓菲问道。

    虽说没什么朋友，但是学校里的大部分老师，鱼晓菲还是认识的。

    “是，我是郝仁。你没去食堂吃饭么？今天老师们都去那儿陪老外了。校长还问起你，他让我来看你有没有吃饭。”郝仁回答道。

    “呃，最近没什么胃口，自己带了些吃的，就不去食堂了。”鱼晓菲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去食堂了，注意身体。”郝仁微笑着说。

    “谢谢。你…食堂…不要和那些老外一起吃。”鱼晓菲有些迟疑地说着。

    “为什么？”郝仁问。

    “因为…因为…老外们的吃相很丑的，我有外国朋友，不骗你，你要是和他们一起吃饭，你一定吃不下。”鱼晓菲觉得自己扯谎的能力一定要再练练，表情却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不管怎样，郝仁也是自己同事，不管那个警告是不是真的，自己也要稍微提醒下，鱼晓菲如此想着。

    郝仁盯着鱼晓菲看了有好几秒，然后强忍着笑意，用平静地语气说：“多谢提醒，那，我就先去吃饭了。”

    等到郝仁离开，鱼晓菲关上门，手心里捏了把汗，赵涵雪放下书本，关心鱼晓菲问：“你没事吧？”

    “没事。”鱼晓菲回答道，想了一小会儿，鱼晓菲继续说道：“涵雪，下午学校有一场报告大会，我需要出席，你给十五班上完课可以先回你的学校，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不管这里有没有危险，你一定小心点。”赵涵雪说。

    “我知道，不过没关系，如果真是他的话，他会来找我的。”鱼晓菲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