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沉淀的血色之魂
“我就是你，你就是魔！”深邃之语，惹得苏特伦深省不已。抛空了一切，苏特伦已一无所有，眼看着周围场景如繁花一般地凋零，只有那个身影仍然屹立在他的面前。 又回到了虚空一片，混沌的中央，凄寒空灵。放空了心，却只余孤寂，爱与恨，一切都随风而逝，留下的遗憾，却只能打碎牙齿还直往肚子里眼。 凝视着眼前的另一个自己，苏特伦的心灵渐渐地沉淀下来，心态与先前已是截然不同了。即便他再如何咬牙切齿也没有用了，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他无力违抗，只有接受。 恍惚间，耳语瞬息迭起，是呢喃，这般轻盈。那些碎念，彷徨无尽，内心血海沉沙，唯有魔，才能让这颗失去一切后沉寂而迷惘的心再度觉醒。 “我这不是向你妥协，但还是请你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苏特伦茫然回应着这片虚空。 那个人呵呵一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我说过的，你我本就是同一人，共用着同一个恶魔的灵魂。回归你的噬血本性吧，那样不是你。” “你是魔，而我不是，我是人类！”苏特伦的态度还是很倔强，即使是死，要他低下高傲的头颅，他做不到，除非将头斩下。 “你不是人类，你和恶魔一样，或者说，你本身就是个恶魔。” “不是的！我不是恶魔！”苏特伦还是不愿承认，“你才是恶魔！玩弄我的心，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意志崩溃吗？你错了，你只会激起我对你的更深一层的仇恨，在我将你撕碎之前，我绝不会倒下！因为，你对你的憎恨，永远也不会消失！”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那个人的表情似乎很得意，“恨吧，用力的恨吧，这就是恶魔对你的最大诅咒啊！即便你的恨意再多，也不可能将我撕碎，失败的，只会是不愿妥协的你啊。” “我还是要杀了你，即使我做不到。”苏特伦的声音相当平静，平静到压抑，平静到可怕，沉默中，他仿佛在积聚着反击的力量。 “那你就试试看，能不能杀掉你自己啊？”那个人说着便又凭空在手中幻化出一团银色、一团血红的光束，紧接着，噬影和戮魔分别攒在了他的左右手中，透散的杀气瞬时击散了虚空，令苏特伦窒息，场面霎时间肃杀起来。 苏特伦压抑久了，终于爆出了狮子般的怒啸：“别再拿着这两柄玩意儿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的！可恨！可恨！” 牙齿都快咬碎了，鼻子里尽冒着烟，血斧扬起，箭步如虹，苏特伦猛力地砍击上来，对着那混沌的深处，边迈边斩，即使斩到虚空，他也不会停下动作！ “铿锵！”心中莫名一阵激动，这一次，他触碰到了！他实实在在地攻击到了！血斧与戮魔对上，磨出了飞溅的火花！ “呀！”苏特伦强势进击，那个人却像木偶一般停在原地，仅仅是略抬几下手臂，就完全用这两柄魔器，分毫不差地招架住了苏特伦的每一次穷劈猛砍。 “能触及到实体了，你很激动吧？”那个人轻蔑地笑了起来。 “少废话！”苏特伦暴怒地斩击，在虚空中带起了一道又一道艳丽的血芒，那喷薄而出的红色光体，就像是他胸中的怨气一般，尽管不知是真是假，这么多同伴惨死在他的面前，又岂能不刻骨铭心？在他心中，如今只有“杀，杀，杀！” “‘噬影’和‘戮魔’终将于你结缘的，恶魔，正在苏醒！”那个人轻飘飘地在空中荡开了一段距离，明明近在咫尺，苏特伦立马就变得怎么也砍不到他了。 “什么恶魔？什么噬影、戮魔，我听不明白！我知道，这是我太过迷恋力量才会有今天的报应，但你，没有资格对我说教！”苏特伦指着那个人，大声呼喊的同时，内心也不免在狂乱中沉淀。这全部的经历，如果真是一场梦，那这场梦，一定在警示着他什么，而如果真是真实，那么先前的记忆就无法衔接上去了，这么看来，其间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你会明白的，当然，不是现在。”冰冷一笑，噬影、戮魔交叠在一起，无穷的能量很快就形成了气吞山河的巨型能量体。苏特伦心惊，却还是硬着头皮举斧抵挡。 这是魔影之光，光芒中，好似有一个恶魔正向苏特伦发出邪恶的微笑，光影如同魔鬼在招手，掩藏着绝对无法抗拒的黑暗杀机，裹挟着万物的怨恨，血红色、灰暗色，染为一体，清晰而令人恐惧，一片炼狱的动态，血色的狂流，呼啸着，瞬间就将整个混沌都淹没了起来！ 没有任何悬念，汹涌狂暴的魔影之光瞬间就吞没了苏特伦，只感受到一丝炼狱的剧烈灼痛，苏特伦便失去了知觉，任由魔影之光将他的rou体消灭，这一次，他死定了…… 一阵阴风扫过，苏特伦睁开了眼，头顶的天空，如血一般的颜色令他心头继续压抑着。先前的痛感消失全无，而心，却还隐隐作痛着。 站起身，他倒吸一口凉气。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举目望去，却是狂风吟啸的一片血色汪洋，浊流卷起血浪，血海尸骨沉浮，血浪飞溅，骸骨穿空，潮起潮落，一片暗红。 血，尽是血！苏特伦什么都明白了，这里就是他的精神之海，象征着血腥与杀戮的精神之海！ 望着海面，血的浮沉，这份梦魇还没有结束。苏特伦在害怕什么？不，走到这一步，真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他的灵魂中，已深深地烙下了噬影、戮魔这两块印章，却忽视很多很多。 此刻，陷入了精神之海，他的头脑却分外地清晰，他可以勾勒出曾经的每一幅画面，他甚至都醒悟过来，他是被郭星手中的神秘物体给击中额头，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明知的是幻觉，明知杀念难除，他还是无法逃脱，就像笼中的**，习惯了囚笼的生活，即使哪一天有人打开了囚笼，他也会赖在笼中不走。 我还在坚持着什么？我还在跟什么事物过不去？我苏特伦，绝非弱者！这些年来的修行，从来都不曾半途而废过，因为我跟古星尘不一样！他好吃懒做，而我每时每刻，几乎都在练功！ 为什么？为什么连古星尘都能觉醒过来，都会有奋发图强的一天，而我呢？以为得到了这柄斧子就能天下无敌了？呵呵，我太天真了！ 潮起潮落间，回想着每一个黄昏落日，露希温暖地问候，还残留在他心间，回音袅袅。他不懂，不懂什么叫真爱，什么叫兄弟之情，而这一点，连郭星都明白。 想着很早以前，他跟露希相依为伴，两小无猜，组着两人的小队，在野外一度是所向披靡。他近身斩击，露希远程支援，两人杀死的怪物，都能堆成一座小山。 直到有一天，露希微笑着对他说，你要学会一个人成长，学会一个人的坚强，于是，露希选择了远走高飞，只留下他一个人孤寂无奈。 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杀着同样的怪，却总觉得不再像从前那样得心应手，因为他失去了最有力的火力支援，一个人战斗，终究无法像过去那样轻松。 起初，他怀念着露希的箭，怀念着露希的笑容，他怅然、他失落，那时的他也是性情中人。只不过，当他真正摆脱依赖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孤僻、变得冷酷，变得爱独来独往，他坚强了，却也迷失了，对于感情，他不再有寄托于之的惯性，那种抽象的东西，可有可无，而实力，才是他最重要的！ 当初的他，认定露希是嫌弃他实力不够，所以他努力地变强，变强，再变强！然而，当私欲占据了理智，他就无法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地去理解露希，明白露希的良苦用心。 别人也有选择的权利，别人也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而苏特伦的道路，却一路向着心中的那个“魔”前进着，越走越深，越陷越深。 后来他才知道，露希是返回了精灵族的转职战士公会去参加演武大赛了，她对于跟苏特伦共有的那段回忆，一样是分外地珍惜。为了和苏特伦再见，他不惜退出了精灵族公会而长年奔波于人类的领地，即使被郭星选入皇家卫队，她也不忘与苏特伦的初遇。 “是我太混账了！”苏特伦悔恨起来，他真心觉得自己不应该被欲望勾去了灵魂，更不应该等到失去的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多么沉痛的领悟，但愿时光逆流，回到过往，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更加牢靠吧。 苏特伦默默地想着，脑海中所挥之不去的，不仅仅是露希，还有夏言风、古星尘甚至郭星，还有黄凯、还有梦鱼，以及每一个同他并肩作战过的人，或是与他为敌，与他交过战的对手，他们，都值得自己去珍惜。 战斗的意义，或许不是憎恨与杀戮，而是共同成长。犹记得自己初战孙超，被逼出了暴走，那不也正是一次成长的经历吗？还有面对熊睿尔时的惊天爆发，被魔军围困到山穷水尽时的觉醒，一次又一次，在碾过对手的时候，他总能领悟些什么。 苍茫之境，何处才是尽头？冥思苦想，回忆往昔，却又悟不出一个头来。 “恶魔在召唤着你，快去把。”那个人的身影，蓦地就悬浮在苏特伦的头顶。 这回，苏特伦没再动怒。他冷静无比，而这次，绝不再是装模作样的。 沉默着眺望了无垠的血海，那个人缓缓地俯视着苏特伦，颇带意味地说道：“你的灵魂，你的精神之海，本就是充斥着血腥和杀戮，你心中的恶魔会慢慢感染你，但是这个恶魔中的怨恨是否会吞噬你的本心，关键还是在于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我就不能除掉那个恶魔吗？”苏特伦茫然。 那个人摇了摇头：“不行，那个恶魔的能力过于强大，以你现在的修为，是没有可能驱逐它的。但如果有一天，你获得真正属于你的力量，你或许有可能击败那个恶魔。” “那个恶魔，不就是你吗？”凝视着那个人，苏特伦的心，非一般地坦荡，说不出是何缘由，仅仅是因为，那份心中，此时此刻所装载的，不再是他自己一人！ 一个染尽血色的灵魂，没有得到超脱的可能，在心中的恶魔面前，苏特伦最终正视了它，正视了那个披着与他相同外皮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