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主角之死
用过早饭，王凌霜便催唐锲杀掉熊飞飞，唐锲只得依从，令弟子将熊飞飞带到唐无用坟前。 唐锲焚香烧纸，跪地三拜：“爹，孩儿将杀害您的人带来了，今天就要用他的命，祭奠您的在天之灵。”王凌霜跟着无言祭拜完毕。熊飞飞身负重锁押在一边，等候发落。 山风吹过坟地，呜呜咽咽。 唐锲手持熊飞飞的长剑，刷地指定熊飞飞咽喉：“你用这把剑杀了我父亲，我也要用这把剑杀了你！” 熊飞飞无法可想，举目望天，发现晴天的云是一朵一朵的，阴天的云是一层一层的，此时天上阴云层积，重重压在他的心头。 “死到临头，可有什么遗憾？”唐锲色厉内荏地问道。 熊飞飞幽幽道：“有一个女孩还在等着我，我曾经答应她，一定活着回去，恐怕，要失约了。” 唐锲眼神一软：“想不到你还是个深情之人。” 熊飞飞回目而视：“你也是个深情之人。一个深情之人死在另一个深情之人手上，也不亏。”熊飞飞故意避开杀父之仇，把重点放在深情上，希冀这样可以打动唐锲。 唐锲果然动了心，转向王凌霜：“凌霜，人之将死，难得他还一心记挂着对心爱之人的承诺，也算是个情种了。要不，先寄存下他一条命，让他完成最后的心愿，咱们再杀他不迟，你看如何？” 王凌霜早变了脸色：“你如果把他放了，再能不能抓得到他，就说不定了。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弥补他的遗憾。” “哦，什么法子？”唐锲问。 王凌霜走到熊飞飞跟前，寒声道：“你可以告诉我们那位姑娘的名字，你死之后，我们会把你的尸体送给她的，这样，也不算失约了，对吧？” 冷冰冰的一席话，冻得熊飞飞心头一颤，索性质问道：“你对我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恨我至此，非要置我于死地？” 王凌霜不再隐忍，表情又悲又恨，大声道：“你还来问我，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 难道她已经知道真相了？只听她厉声接道：“我好好一个王府千金，从来没得罪过谁，不是照样被害得家破人亡？你应该问，我有什么理由不恨你？” 唐锲惊讶地问：“凌霜，杀死你父亲的不是逍遥子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是逍遥子的徒弟！”王凌霜浑身颤抖，“当初，逍遥子大闹王府，就是为了救那十三个奴隶，我非常怀疑，他就是十三个奴隶中的一个。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们，我爹爹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沦落至此，无依无靠！我当然恨他，没有一刻不想杀了他！” “但是，”唐锲犹犹豫豫道，“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你的仇人是逍遥子，不是他。” 王凌霜的声音已然嘶哑：“如果我是因为我父亲的罪过才落到这步田地，那他为什么不能因为他师父的罪过而被我所杀？他们口中的江湖，他们所谓的恩怨，不是向来如此吗？你给他不留遗憾的机会，谁给过我不留遗憾的机会？我不仅恨他，还恨所有拿剑使刀的江湖人，有了刀剑，就可以生杀予夺，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吗？凭什么！谁给他们的权利？在我看来，他们根本就是一帮土匪草寇！” “他们根本就是一帮土匪草寇”，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熊飞飞脑海里轰然炸响，使他久久不能平静。默然半晌，熊飞飞长叹一声，对自己一年来的所作所为竟生出几分犹疑，颓然地道：“也许，你说得对。” 王凌霜一把夺过唐锲手中的长剑，指向熊飞飞：“现在，可还有遗憾？” 熊飞飞摇头：“没有了。” “后不后悔？”王凌霜又问。 “如你所说，江湖向来如此，没什么可悔的。”熊飞飞道。 “我可不可以杀你？”王凌霜一连三问，这是最后一问。 “可以。”熊飞飞心灰意冷，闭上双眼。 王凌霜呼吸急促，双手抓住剑柄，抖抖索索往前一递，刺进熊飞飞的胸膛。 血溅三尺。 熊飞飞脑子一片空白，歪倒在地。 他死了。 魏忠贤的阴谋，逍遥子的计划，种种恩怨纠葛，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化为泡影。 人生，总是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任何一处都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动，而这种变动，就叫“意外”。 一个小小的意外，足以导致所有的一切都破灭成墟。 总而言之，熊飞飞发生了意外，这个故事也发生了意外。 似乎可以结束了。 稀里糊涂地完结。 纵然王凌霜恨熊飞飞恨得要死，但真当她亲手杀了熊飞飞，眼睁睁瞧着熊飞飞倒在血泊中，瞬间失去生机，还是大大地吓到了她，脚下站立不稳，差点摔倒。长剑还插在熊飞飞胸口上，王凌霜却没有力气去拔回了。 事已至此，唐锲只得扶住王凌霜，神情哀默。王凌霜把脸埋在唐锲肩头，不忍再看，好一会才哆哆嗦嗦地问：“他死了吗？” “死了。”唐锲低声答复。 杀了熊飞飞，王凌霜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空得难以忍受，便道：“我们走吧。” “好。”唐锲搀扶着王凌霜往回走，回头吩咐弟子，“把他埋了吧。” 直到最后，他们也没问那个等着熊飞飞的姑娘叫什么名字，自然也没法把熊飞飞的尸体送还给他。或许，王凌霜是故意的。 “遵命。”两名唐门弟子留下来抬起熊飞飞，随便找了个荒僻之处，挖了个坑，取下绑索，将熊飞飞连剑一起丢进坑中，草草回土掩埋了事。 人群散尽，熊飞飞和他的长剑静静地呆在泥土里，相拥无言。 故事到这里就完了。 死亡真是个好借口，一切的不了，都不得不了之，留下千头万绪，就这样戛然而止，不甘心也没办法。 天地孤独，风云寂寞。 渐渐地，又到夜深人静。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熊飞飞坟前，笑呵呵地道：“嘿，小子，你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