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七节 爷爷病逝

    温小飞爷爷能将就着说话了，就叫着冷小婉的名字，只是声音太微弱，听不太清。护士是凑近了，才听清他叫“婉儿”的。

    几个人赶紧进去。温小飞与冷小婉一边趴一个，双腿跪在爷爷身边。

    “爷爷，我是小飞，姑姑来看你了。”温小飞对爷爷说。

    “爸，我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温小飞姑姑努力克制自己的眼泪。

    温小飞表哥也难过地说：“姥爷，我来看你了。”

    可是，爷爷只把眼皮向上翻了翻，轻轻“噢”了一声，然后就把脸转向冷小婉，吃力地说：“婉儿，爷爷不、不行了……”

    “不，爷爷，您别这样说，您不会有事的。”冷小婉伤心地哭泣道，“爷爷，婉儿会陪着你的。”

    “好孩子，别、哭，爷爷都这把、岁数了，也到时候了，只是没、没看到曾孙子，有点、遗憾。”爷爷气若游丝，声音就像是梦呓似的。

    “爷爷！”冷小婉泣不成声，心中的悲痛如天塌地陷一般。虽然不是亲爷爷，可爷爷对她那么好，胜似亲生的呀。

    温小飞此时十分后悔没有早点要孩子，一直以为爷爷身体硬朗着呢，不成想这说倒下就倒下了，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爷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生个曾孙子，你不会有事的，你还要给我们带孩子呢。”温小飞哽咽着说。

    冷小婉也忍着巨大的悲痛哭道：“爷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给您生曾孙子的。”

    爷爷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又说：“不仅要生，还、还要多生。”

    “嗯，多生，爷爷，我们一定听您的话，生多多的。”冷小婉流着泪道，就好像在接受一个重大的任务，并发誓一定要很好地完成这个任务。

    尽管心里不太好受，但温小飞表哥张零蛋仍对冷小婉的话感到好笑，心想：多生，还生多多的，能生多少？现在顶多给生两个。不过他转念又想：表弟家有钱，或许还真能生他七八个。

    的确，现在有钱不怕罚款，只要想生，多生几个也没事，所谓的计划生育，已经沦为花钱生育。也别说这个了，就是像张导演那样，多娶几个姨太太，当个葫芦娃他爹，又有何不可呢？

    “对，就是要生、多多的。”爷爷重复着孙媳妇的话，似乎很受振奋，声音居然提高了些。

    温小飞姑姑能理解自己父亲对冷小婉的疼爱，也能理解他渴望曾孙子的心情，就安慰说：“爸，你就放心吧，你孙媳妇会给你生个大胖曾孙子的，等你好了，还得给他们带孩子呢。”

    “姥爷，你还得再培养一个诺贝尔奖呢。”温小飞表哥道。如今他对自己的表弟很是佩服，觉得自己还是当年的“张零蛋”，而表弟却已经由“温臭蛋”变成“温香蛋”了。

    爷爷虽然高兴了，可却摇了摇头，吃力地说：“不行了，他姑，到时你、要给帮一下啊。”

    温小飞姑姑点了点头，用手抹了抹眼角，心想：侄媳妇生产时，我还真得来帮弟妹一把，不然对不起父亲啊。

    爷爷又转向温小飞说：“小飞，婉儿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对她，不能让婉儿生气，更不能、让婉儿受苦。”

    “我知道，爷爷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对婉儿meimei好的。”温小飞边说边抹眼泪。对于爷爷至死还这样关心自己的婉儿meimei，他非常感动。

    冷小婉更加感动，抽泣着说：“爷爷您放心吧，小飞哥哥对我非常好，从不欺负婉儿的。”

    “好，这就好。”爷爷说，“我也没什么、留给你们，就还、几块大洋，在家里席底下，你回家、拿去留玩。”

    “不，我不要！”冷小婉伤心之极。她并不知道“大洋”是什么，但知道既然爷爷留给自己，就一定是个好东西。

    温小飞虽然知道什么是“大洋”，也知道那玩意儿还值点钱，但却并无一丝惊喜。爷爷生命垂危，他真的很难过，那么多年，都是爷爷在照顾他，每天做饭给他吃，这种隔代之亲，甚至胜过了他与父母之间的感情。

    唉，这种隔代亲，在中国的农村，时下是多么常见啊。也难怪，父母一年才回家一两次，每天都是爷爷奶奶照顾着，能不亲吗？

    此外，温小飞对大洋不感兴趣，也是因为对钱已经没有一点欲望了。诺贝尔奖的奖金六百多万，他眼都不眨就放弃了，区区几个大洋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和冷小婉的字画卖钱，足以满足生活所需。他们已经准备在网上卖画了。

    此时的温小飞，毫无物欲。他与冷小婉总结出了一句话：物质享受适可而止，精神追求永不停息。他们写成了一副对联，挂在书房里以自勉。

    但是他表哥却因为贪婪，一时忘了场合，竟然说：“姥爷，他们不要，我要。”

    姑姑一脸羞愧，生气地瞪了儿子一眼：“出去！”

    表哥便灰溜溜地出去了，心想：怎么啦？人家不要的，我捡着也不行啊？真是。

    不过，最后那十几块大洋，温小飞与冷小婉真的送给了表哥，而且没让爸爸mama知道。当然这是后话。

    第二天早晨六点，温小飞爸爸mama终于到了。看见病床上的父亲奄奄一息，温小飞爸爸泪如雨下，痛不欲生。而温小飞爷爷则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在医生的建议以及催促下，温小飞爸爸办理了手续，租车把父亲带回了家。

    到家两个小时后，温小飞爷爷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溘然长逝，比医生预想得要快了些。其实也是等儿子的一口气在支撑着，不然恐怕半夜就去了。

    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尤其是爸爸，更是以头抢地，涕泗俱下，声声带血，哭自己未及尽孝，对不起父亲。唉，这就叫子欲养而亲不在啊！

    温小飞与冷小婉则哭到没有了眼泪，也都后悔并不曾侍奉过老人家一天，而相反，每天都是爷爷应承着他们。

    他们回想着过去爷爷的好，心就像刀割一样疼。尤其是冷小婉，从第一次被爷爷发现回忆起，一直到昨天，觉得每一幕都是值得珍惜的。而越是觉得值得珍惜，她就越能感到爷爷离去所带来的悲痛。

    丧礼依农村风俗按部就班，送汤、发信、重吊、出殡、下地，进行得比较顺利。只是由于冷小婉与温小飞的坚持，响手班子只准吹悲伤的歌曲，不许吹喜庆的，而且绝对不准许表演。

    这让响手班子略有不满，都议论说温小飞娶了个天仙一样的媳妇，两人又得了诺贝尔美术奖，所以这应该算是喜丧，是可以吹喜庆歌曲的。班头目甚至找到温小飞商量，但遭到温小飞严辞拒绝。

    在农村就有这样的笑话，丧事还有喜丧一说。何谓喜丧？就是指死者高龄，又子孙众多。是喜丧，就可以办得喜庆一些。甚至有的家主也真的面有喜色。

    对于温小飞爷爷的丧礼，还有一点很值得一提，就是重吊那天相当隆重。也就是说，老头子走得特别风光。当然，这都是因为他孙子和孙媳妇的关系，与他儿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实际上，重吊的前一天就开始风光起来了。很多人送来了花圈，摆了几里路长。

    温小飞的朋友们，江涛、沈旺、李齐、王峰，连同他们的媳妇，还有牛大壮和吴桂，都各自送来了花圈。这个是意料之中的，自不用说。

    此外，由于有好事者将温小飞爷爷去世的消息，以为题发到了网上，所以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也都慕温小飞与冷小婉之名送来了花圈。这种情况主要分三类。

    首先就是政府及一些企事业单位。乡一级的，有王楼乡政府、王楼乡派出所、王楼乡卫生院、王楼乡邮局、王楼乡街道办、王楼乡土地办、王楼乡规划办等；县一级的，有南豫县政府和南豫县各局，如教育局、水利局、国土局、税务局、烟草局、卫生局、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等，还有各个协会的，书法协会、美术协会、美食家协会、美容协会、旅游协会、工会等。书法协会是韩会长亲自来的，美术协会是吴会长亲自来的；还有省一级的，就是省美术协会和书法协会。

    其次是许多画家和书法家。画家中，不仅那些支持温小飞与冷小婉的送来花圈，就是那些黑过他们的，如今也认清形势，弃暗投明，送花圈来了。

    另外意想不到的，还有一些著名的公众人物，歌星啦，影星啦，主持人啦等。有吸过毒的，也有没吸过毒的；有没桃色新闻的，也有正在闹桃色新闻的；有被网友称赞的，也有被网友大骂的。总之，不一而足。

    以上这些意想不到的送花圈者，路近的亲自开车送来，路远的就用快递送。这也是快递公司第一次运送花圈。

    连高教授与方旭教授也在千里之外打来电话，表示沉痛哀悼，令温小飞与冷小婉十分感动。此外，韩玉在大学里也打来电话，慰问他们。

    而重吊这天，不仅人流如潮，还车满为患。各色尊贵来宾往来不断，各种高档小车络绎不绝，根本没地方坐人，没地方停车。

    温氏家族的大总哪里见过这阵势，完全料理不过来了，何况人手实在不足。但幸好有江涛一伙人帮着，才不至于整个乱套。

    江涛当了这么多年老大，很有点宏观视野，调度指挥上有一套。他把几个弟兄都安排上了，连几个女将也派了任务。

    乡里的领导、县里的领导和各单位一把手，都排住排着给老头鞠躬，又一个接一个与温小飞爸爸握手，然后则重点安慰温小飞与冷小婉。

    温小飞与冷小婉虽然很感动，但更多地是惊讶与困惑，连爷爷去世的悲痛都暂时减轻了几分。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不停地握手，说“谢谢”，握到手指抽筋，说到口干舌燥。

    最令温小飞与冷小婉想不到的是，刘奶奶竟然不远千里，在儿子的陪同下，也亲自前来参加丧礼。见到刘奶奶，他们都无比激动。刘奶奶安慰他们节哀顺变之后，聊起了诺贝尔奖的问题，盛赞他们放弃诺贝尔美术奖的淡泊之志。

    刘奶奶的儿子刘继直先生，对女儿刘楠给温小飞与冷小婉带来的伤害郑重道歉。现在，他已经对这两个晚辈非常敬重了，并十分后悔以不正当手段为女儿攫取名利，并决心以后好好教育女儿，就算没什么成就，也要先把人给做好。

    当然，这样重大的事情，这样的场合，也少不了记者的身影。大大小小，真真假假，来了很多。那个写了的记者，专程赶来给温小飞爷爷鞠了三躬，表达哀悼的同时，也暗暗表达了感谢，因为他的书果然热销，目前正在加印之中，且准备译成五种文字，销往国外。

    然而，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天下也没有不散的葬礼，再风光的葬礼也有结束的时候。一天的繁华，到晚上就开始谢落。到第二天，温小飞爷爷入土为安后，一切便归于平静，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

    一桩大事结束了，温小飞爸爸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内心有一个角落不敢去触碰，一碰就会无比痛苦，而那角落里其实就两个字：后悔。

    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活着，生活在继续。温小飞爸爸把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完毕后，就与妻子又回到了南方，继续经营饭店的生意。

    温小飞与冷小婉没有去，选择了留下。mama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照顾好自己，保守好秘密，并尤其让温小飞照顾好冷小婉。

    对于现在没有像古代那样的三年守孝，冷小婉早已见怪不怪，也能理解与接受。但她的心情却一直处在悲痛之中，时不时地也会流下泪来。她给爷爷画了一张像，画得极其仔细，整整用了两天的时间，那真是笔笔含情。

    丁新晴知道冷小婉难过，就和于艳、王芳、宋丽经常来找她玩。韩玉放假了，也常来找冷小婉与温小飞玩。

    一个月后，温小飞与冷小婉慢慢地从悲伤中走出来，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素淡，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存在。

    然而，这样平静而素淡的日子，一星期后，却又被另一件事给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