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节：受审

    如果温小飞一砖头拍到了牛大壮的脑袋瓜子上，那么，这一简单而明快的动作，将至少改变两个人的人生命运。

    不，应该说至少是三个人。

    这第一就是牛大壮。他绝对不会像李齐那样便宜，只是在头上留下个记号。他要提前结束人生，高中还没有毕业，人生先毕业，到另一个世界去继续深造。

    第二就是温小飞，他将迎来他最坎坷的人生之路，神圣的法律会告诉他一句至理名言——冲动是魔鬼，并为他准确计算出冲动的代价具体几何。

    这第三当然就是冷小婉了，她的人生已经被改变过一次，只是第一次改变的结果不坏，然而这第二次就难以预料了，根据目前的社会状况，按正常逻辑来推，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说至少是三人的命运受到影响，这是因为还会有更多的人要受到或多或少的牵连。

    首先就是牛大壮和温小飞的家人将痛不欲生，终日以泪洗面。他们两家从某种意义上说承受的都是丧子之痛，说起来都很值得庄亲们的同情。

    这其次嘛，就是校长和班主任也要受到牵连了。学校里哪来的砖头块？这不是明显的安全隐患吗？学生平时是怎么教育的？问题学生为什么不看紧了？不过也不太要紧啦，校长会被移个窝，到另一所学校继续玩那一枚充满魔力的圆形印章。而班主任呢，也不过是会被扣点钱，或两年内不给评优评先什么的，总之，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其余还会受影响的，就是温小飞和牛大壮两人各自的朋友了，有的人会后悔一辈子，有的人可能会夜夜做恶梦。当然，也有那死不知改的，会继续用自己的小命书写一个人渣的苍白青春。

    但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眼疾手快的江涛一下按倒了温小飞，把温小飞的射击方向给扑歪了。所以，刚刚告别了温小飞手的砖头，在牛大壮耳边轻轻问了声好，然后无比遗憾地从他耳边飞了过去，砸在了他身后的一个垃圾桶上。只听得一群“啊”地齐声尖叫之后，又是一声“砰”地巨响，垃圾桶立即凹下一个大坑。

    唉，可怜的垃圾桶，它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如果会说话，一定会伤心地问：“我老老实实地蹲在这里，得罪谁啦？怎么就遭此飞来横祸呢？虽说我心里肮脏，可那是我的错吗？这年头，老实人做不得呀！”

    再看牛大壮，已经是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脸色像冬天被冻坏的土豆一样黑，似个电线桩一样呆在那里。砖头从他耳边飞过时那阴险的问候声，依然在他的耳边回响着，除此之外，世界便如死一般寂静，眼前也是一片光怪陆离。

    在一个极短的瞬间内，这个小小的世界也的确安静下来了。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仿佛上下眼皮僵住了，里面那个玻璃球也静止了，张大的嘴巴如同一个个小喇叭，似乎那一声“啊”还没有出来完，舌头依然举着。

    而江涛把温小飞扑倒在地，就如同扑倒了个炸药包，一时也愣在那里，瞎子摸鲇鱼一样，死死地按着。

    温小飞呢，则盯着前方的垃圾桶上那个大坑两眼发直，心怦怦跳着，仿佛要蹦出胸膛，而身上已是一身冷汗。

    “温小飞你疯啦！”

    小小世界的安静，马上就被宋阳老师的一声愤怒中还带着点后怕的吼叫打破。温小飞是他班的，他可是第一责任人啊，所以能不歇斯底里嘛。

    “你是不是不想过了！”宋老师又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他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了。

    而牛大壮的第一责任人王风老师也是怒不可遏，痛斥道：“这哪是学生，简直是一群土匪，一群亡命之徒！全都给送派出所去！”

    王校长气得脸上和脖子上青筋纷纷暴起，来了一声狮子吼：“全都开除，全都给我滚家！”

    吼过了，他又摸了摸自己那头发不太富裕的头，似乎要按紧自己的乌纱帽，然后冷静地说：“张主任，全带到政教处去，依纪依规从严处理！要快！今天中午必须出结果！”

    事情随即进入正常处理程序。所有人的惊恐也就很快都随之过去了，但大家彼此闲谈中仍有感到后怕的。

    不过，也有些人感到遗憾，就是那些受过牛大壮欺负的人，尤其是女生，都暗里恨恨地说：“砸死才好呢。”

    总之，全校师生目前又有了一个共同的话题，每个人都谈得津津有味。老师们多数是从教育角度思考，有的人甚至打算就此写一篇思想深刻的教育论文，以备年终考核时为自己加分。

    学生则多数从看客的角度去分析事件的未来走向，现在这两大帮派的仇是越结越深了，目前的发展形式让很多人担忧以后可能会出现人命案。

    张军主任向来严厉，他的一张脸是标准的法官脸，学生都怕他，一看他的眼睛，就会感觉内心所有的肮脏秘密无处藏身了。

    张军主任接了校长的“旨意”，要严惩这一群可恶的东西——目前他还无法称这些人为学生。但牛大壮、温小飞、沈旺以及江涛被老师和保安监督着先去宿舍换衣服了，因为他们身上一身臭屎。牛大壮、温小飞和沈旺三人是在混战中弄了身屎，而江涛是因为扑在温小飞身上时略沾了一些。

    张主任本打算不给他们换，就让他们穿着带屎的衣服。可审理此案时他自己哪里能受得了？所以还是便宜了这几个家伙。

    几位“豪杰”换好衣服后，被带到了政教处。其他“不法分子”早在那里被训问过了，而令张主任哭笑不得的是，他们对事情的原因竟一无所知。当然，张主任更加气愤，气愤这些家伙无视校纪，拉帮结派，公然打群架，影响极其恶劣。

    刚才那混战的场面张主任还历历在目：这边两人揉在一起，那边以一敌俩，那边又以二对仨，简直是土匪火拼一般，哪里还有一点学生样子？

    现在，罪魁祸首们来了，终于弄清了这场厕所大战的直接原因，竟然是一句话！也就是牛大壮让温小飞介绍冷小婉给他认识的那句话。

    张主任气得说道：“就一句话，你们就大打出手，这像什么话？”

    这的确不像话，不过这也不算稀奇，生活中因一句话不当而大打出手的多着了，有的甚至还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呢。

    不过，张主任也不糊涂，他清楚牛大壮人品略低，所以料定牛大壮说话时肯定是浸透了邪yin之音，包藏了羞辱之意，伤了温小飞的人格，不然温小飞不会被激怒，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嘛。他知道温小飞虽然成绩不好，且大大地有名，可却从没犯过什么大的错误。

    在一所学校里，差生的名字和好生的名字一样，几乎所有的老师都知道，就那中等生往往是“神不知鬼不觉”。

    事情原因弄清楚了，责任就好划分了，而处理决定也就好下了。校长交待要快的，张主任立即草拟了一份处罚决定，放中午学之前上报给了校长。

    校长果然是雷厉风行，当即批准。就这么快，快他才解恨。“惩戒教育就是要及时才有效果。”校长常常这样说。

    在处理决定中，温小飞先动手打人，影响恶劣，负主要责任，被给予严重警告处分；沈旺因是“帮凶”，且“罪行相当”，所以也荣获同一称号；而牛大壮则被记大过，因为他是累犯，严重警告的帽子早已戴过，现在小了，得换一顶大的；其他的小闹毛全都是警告处分。

    没有人表示不服或要求上诉，均无异议，且多数人觉得无所谓，有的甚至感到光荣，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成名的机会呀。

    在一所学校要想出名，努力学习取得拔尖的成绩并不是不二法门，完全可以有其它途径，比如还可以通过努力不学习取得最低分数以出名，或是通过一些惊天动地之举以出名。温小飞本来就因成绩差出了名，现在又有此惊人之举，所以更是名声大噪。

    事情处理完已经是中午了，这群人一上午没上课。

    温小飞心中有些后悔，更有些后怕，心想：刚才要是把牛大壮打死了怎么办？婉儿meimei怎么办？自己怎么这样冲动呢？

    唉，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行为与目的常常背道而驰，为了别人好，结果却施得其反，而当时一般都还意识不到，总是到了事后才追悔莫及。

    温小飞此时就是这样。可他转念又想：自己又怎能不冲动呢？自己太爱冷小婉了，该死的牛大壮竟敢拿冷小婉开涮！

    是啊，他是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别人对冷小婉有半点亵渎的，牛大壮居然拿他心爱的婉儿meimei开玩笑，是可忍，孰不可忍？

    牛大壮呢？心中更是后怕。他心想：乖乖，人都喊温小飞温大胆，还真他妈的不假，这小子手里有刀敢杀人啊，今天要是被他砸中，到医院恐怕不要缝了，直接盖白布。

    不过，牛大壮心中也佩服温小飞。他生性猛野，所以对温小飞的猛野有点儿惺惺惜惺惺。

    然而，他要报仇的决心还是十分强烈的，只是目前他要先安静一下，要等待时机，因为他知道，江涛他们一定也严阵以待，硬碰硬讨不了多少便宜，弄不好还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