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她自己也有些奇怪
与刘然告别之时，天色已晚，为了早点到家，温小飞不得已又走小路。 小路穿过一大片坟地，可是温小飞一点儿也不害怕。他想起了沈旺的话，心里笑起来：我温大胆会怕女鬼吗？恐怕女鬼得怕我吧？他娘的，还别说，真有女鬼请我跳舞就好了，和我睡觉更好，不要负法律责任，可惜没有。 看着一个个黑乎乎的坟头，他想：他们是在做着美梦啊，一声不吭，这倒比活着的人整天忙忙碌碌、吵吵闹闹要自在多了，起码不用做作业，不用考试，不要学英语，如果做了鬼还要学英语，那会被气活过来的，那样世界就会乱套了。 不知为什么，温小飞每次经过这片坟地时，都会这样想。他今年才十七岁，对人生还没有过多的思考，可坟地却让他对人生的结束有了一种比较直观的认识：人不管怎样，穷也罢，富也罢，聪明也罢，笨蛋也罢，成功也罢，失败也罢，最后统统都要完蛋，都要化为乌有。 可不是吗？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需一个土馒头，谁也免不了一死。 一这样想，温小飞就会有一种朦朦胧胧看透人生的感觉，尤其是他学习不好，总觉得没有什么希望，特别在每次考过试之后，这种感觉就会变得更加明显，所以一考过试，不管天黑不黑，他都会不由自主地选择从这条路上回家，好像一看到这些坟，他心里就能平衡了一些。 然而今天晚上，他虽有相同的想法，可感觉却不一样了。他感觉虽然结局相同，但过程到底是各有滋味的，绝大多数的人都会留恋生命中美好的事物，以前自己没看到生命中美好的东西，让学习和考试搞得晕头转向，不胜其苦，而如今有了婉儿meimei，生命就有了美好的感觉，生活就变得多彩起来。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宋老师看好他在画画上的发展前景，使他倍受鼓舞，心想即使考不上美术学校，也能跟着婉儿meimei学好画画的。 温小飞喜欢画画，喜欢冷小婉，而冷小婉又是个丹青高手，这怎能不让他感到生活的美好呢？ 温小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他打开大门，推车进了院子里。堂屋开着灯，冷小婉从卧室里走出来，走到了堂屋门口看着他，却并不说话。 “婉儿meimei，你吃过饭了吗？”温小飞关切地问，“感觉怎样了？好些了吗？” 冷小婉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吃过了，感觉正常。” 她的确恢复了正常，虽然睡了几百年，对疾病的抵抗力却并没有减弱，相反，由于她从来没有吃过西药，所以西药在她身上的效果特别好。 白天在家，她专门看了药品的说明书，但却不大懂。不过她对药的疗效十分赞叹，比中药效果快多了。她还认真研究了温度计，知道是怎么读的了，只是她不知道那里面银色的液体是什么。 总体来说，她对西医是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好感。 热退了，冷小婉就感觉好受了，对生活又产生了向往。温小飞没有回到家之前，屋里就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她感到有些害怕，就盼着温小飞赶紧回来。此时温小飞回来了，她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只是没有流露出来，说话还是习惯性的漠然。 见冷小婉对于自己的到来并没有一丝高兴的反映，温小飞心里有一点点的失落。可他又很快调整好心态，心想：她不喜欢自己，对自己自然就漠不关心了，是自己自作多情，自己应该当好哥哥就足够了。 温小飞把车放好，到了堂屋，对冷小婉抱歉地说：“对不起，婉儿meimei，我今晚不得已喝了点啤酒，对你来说，气味不好，我自己练字，你随便，要不就看看电视，记住睡前要再吃一次药。” 温小飞说完，就捂着嘴，屏住呼吸，从冷小婉面前走过，进了卧室。 从昨晚开始，他就让冷小婉住进了mama的房间。冷小婉本不想去，她还想到自己的墓室去住，但温小飞死活不同意，说墓室里阴冷，住久了还会生病的。 温小飞对冷小婉说了，要么住mama的房间，要么住他的房间。冷小婉权衡再三，还是选择了他mama的房间，因为那里到底有些女人味，比如有梳妆台，有衣橱等。 而温小飞只是在卧室里练字，睡觉还是在平房顶上，因为这几天还是比较热的。 冷小婉在屋里睡，也要先开一两个小时的电扇，因为平房屋里很热，不开电扇根本无法入睡。但因为她发热的缘故，没有把风扇对着身体直吹。 天气虽然热，可冷小婉呢，依然是长裤长袖，温小飞mama的短袖衫和短裙她都不穿。弄得温小飞也不敢穿短裤，顶多能穿个短袖，背心是绝对不敢穿的，怕冷小婉看了生恶。 而温小飞家没有空调，所以仅靠电扇降温，效果并不好。 温小飞一边练字一边想：怎样才能让婉儿meimei穿上短袖衬衫甚至于穿上短裙呢？这样热的天，弄得我也套着长裤，热死了，开着电扇也没多大用。他根本无心练字，手握着毛笔想着。 其实，他感觉很热，这有一半是因为急躁的原因。 有道是心静自然凉。外面堂屋里，冷小婉正在看着电视，又是古装戏，是清代的。她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感到热。 那么多的现代生活剧她不看，偏看这古代的，里面都是长裤长褂的，如果现代剧看多了，她或许能慢慢接受现在的穿着打扮，对，明天是星期六，把她带到大街上去看看，或许能改变她的观念。温小飞想。 温小飞不知道，白天他不在家时，冷小婉看的全都是现代的生活剧，因为现代的很多新奇事物让她非常感兴趣。现在人们的语言和行为，更让她感到新鲜。在她心中，对别人穿短裤短裙，已经基本能够接受了，只是她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穿。 冷小婉对古装戏并不太感兴趣，而温小飞在家，她又不好意思看现代的生活剧，所以看了一会儿，就关了电视。 她推开温小飞的卧室门，想要教温小飞练字。从昨天早晨生病后，温小飞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心里又感动了，她想多尽点力教温小飞写字，算是回报。 可她看见温小飞此时并未写字，握着毛笔在那儿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婉儿meimei，我身上有酒气，你别过来。”温小飞见冷小婉要进来，就连忙说。 而他心里其实是很想冷小婉进来的，他这样说是欲擒故纵之法。他想冷小婉听自己这样说，相反或许会进来的。 果然，冷小婉听了温小飞的话，说没事儿，然后就进来了，问：“你不练字了吗？” 走到了温小飞近前，她又闻到了那种怪怪的气味，也就是最初看见温小飞要亲吻自己时的那种气味，可她此时却并不反感。这一点，她自己也有些奇怪。 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是她心情好的缘故，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 温小飞听见冷小婉关心自己练字，就赶忙说：“练，我只是先想点事儿，婉儿meimei，明天是星期六，不上学的，我想带你去大街上转一转、看一看，并且给你买一身衣服，这几天你一直穿我mama的，也没个换洗的。” 冷小婉听了，沉吟了一下，才说：“也好，只是会不会要很多钱？你有钱吗？” 她的确也想去看一看，看电视里的毕竟不如亲自经历一下好。至于买衣服，她想也是必须的，自己总不能一直穿温小飞mama的这一身衣服吧，也得换下来洗洗了，可温小飞说只找到这一身长裤长褂，那短的她又不穿。 “有钱，我爷爷有，他也说要给你买衣服呢。”听冷小婉同意了，温小飞高兴地说，“我还要想办法让mama给我增加生活费，这样就可以从中挤出一些钱的，对了，现在我先教你认认现在的钱吧。” 温小飞说着就放下笔，从身上掏出一些钱来，教冷小婉认。 “看，这上有数字，就是钱的面额，这张绿色的是五十元，这张有点黄的是二十元，这蓝的是五元，这金属的是硬币，一元的。”温小飞一个一个向冷小婉介绍说，“我这里还缺少一百元和十元的，等一下，我抽屉里还有，都是一百元的，是红色的大票子。” 温小飞找钱的工夫，冷小婉把钱一张张拿在手中细看，问：“这上人是谁呀？” “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温小飞道。他找出了收在抽屉里的几张百元大钞，这是mama寄来的生活费。 “几张都是一个人呀。”冷小婉奇怪地说，“很有气度。” “那是，开国领袖嘛。”温小飞说，“看这一百元的，对了，毛主席也是一位书法家呢，草书写得相当好。” “是吗？真了不起，好了，不看了，我们还是开始练字吧。”冷小婉放下钱说，“来，今晚我教你写撇。” 她对钱并不太感兴趣。自古以来，中国文人对钱就有一种超然之心，她生于书香门第，自幼读书，习染了文人之气，况她又是个千金小姐，所以更是如此。 温小飞见冷小婉对钱不感兴趣，就收起钱，准备练字。这时，他又想起白天宋老师说的书画比赛的事来，就对冷小婉说：“婉儿meimei，老师让我写一幅字给他看，说如果写得不错，就准备让我参加下学期的庆国庆书画比赛。” “庆国庆？”冷小婉不解地问，“什么是‘庆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