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学术狠人
龙十一相信，苏珊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一般来说，一个人死后变鬼，是要进过一系列程序的。其中第一个程序，就是鬼差要在死者当地的城隍庙办理一个手续，由城隍确认是死者本人，验明正身，注销人籍。 然后经过走黄泉路，喝孟婆汤，过奈何桥，上望乡台，观三生石等程序，正式入鬼籍。 走正式程序的鬼，一般都会知道自己的死因。象苏珊这样，只知道自己是车祸死的，但不知道车祸原因的，肯定没有经过正式程序，没入鬼籍。也就是说，她现在就是个在阴间一没单位，二没户口的孤魂野鬼。 这样的孤魂野鬼，在阴间，受地府规则制约，却得不到任何保护。在阳间，也不受任何保护，人人欲除之而后快。她说自己有个叫做青都鬼王的干爹，既然能称鬼王，多少也会有些本事。也幸亏她还有个干爹，否则，早就不知所踪了。哪还容她自由出入阴阳两界。 但是，这样的状态，注定不能持续长久。早晚有一天，她会在阴阳两界的合力围剿之下，灰飞烟灭。就算她有个鬼王干爹，也没有什么用。 “现在，我放开你，咱们好好谈谈，你不要试图逃跑，我既然能困住你第一次，就能困住你第二次。你现在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你明白吗？” “好吧，我也想跟你谈谈。作为你的老师，我有责任提醒你，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业上，而不是捉鬼什么的歪门邪道上。” 对于苏珊的一根筋，龙十一已经领教过了，因而也就不再和她纠缠过多。 “我的事儿，不用你cao心。现在，你必须明白一件事：我是你的敌人，是受人委托，来灭掉你的。” “我从事的是教书育人的崇高事业，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而不是成为别人的帮凶。”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停止上课，回到阴间去。二是我立即灭掉你。” “这只是你的条件，对我不公平。” “想要公平，需要有实力做后盾，现在，牌在我手里。” “小小年纪，不要装模作样的。你要做的，不是灭掉我。而应该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儿？” “既然你说我是被谋杀的，你就应该找出凶手来，给我一个说法。” “这不是我的义务。” “我承认，这不是你的义务。咱们换一个话题。按照正常逻辑，我既然被人谋杀了，是不是应该化作厉鬼回来报仇？” “是的。” “厉鬼是不是已经没有理性，很可能滥杀无辜？” “是的。” “我滥杀无辜了吗？” “没有。” “我的仇人受到惩罚了吗？” “没有。” “不仅没有受到惩罚，他还获得了罗贝尔物理学奖，成了星球科学家联合会会长，对吧？” “原来你不是糊涂鬼，你什么都知道！” “我原来是糊涂鬼，只是刚才才知道的。你既然说我是被人谋杀的，那么，谋杀我的人就只有一个：我的导师楼青山。” “你这么确定？证据呢？” “没有证据，但有逻辑。8701年，我获得罗贝尔奖提名，楼青山利用他的影响力，买通评委，让我落选。可是，他却要分享我的成果，想和我联名竞争下一年的罗贝尔奖，结果被我拒绝了。为此，他和我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既然他是你的导师，分享成果也有些道理。” “那是我的独立成果，与他无关，况且，我和他的学术观点是对立的，我否定了他的理论。” “你是说，你这个学生，跟导师学着学着，却发现导师教的那些东西是错误的？” “我当初跟他学的那些东西，并没有错。错的是以后的东西。那时候，我也是教授，已经不是他的学生了。我们都在从事独立的研究。” “既然都是独立研究，学术观点怎么会对立呢？” “我们研究的是同一个课题。” “什么课题？” “灵魂。” “什么？灵魂！” “对，就是灵魂，用一般人的话来讲，就是鬼。” 星球顶级大学的两个顶级学者，却在研究鬼的问题，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龙十一吃惊的了。 其实，这是龙十一少见多怪了。别说研究鬼的问题，比这更千奇百怪的课题，在看似神圣的学术殿堂里，也比比皆是，只是常人不知道罢了。 “你们研究出了什么？” “楼青山的研究结果是：没有鬼。我的结果是：有鬼。” “两个结论都不新鲜，自古以来，有鬼没鬼就一直争论不休。” “结论是不新鲜，但问题不在于结论，而在于过程。以前说有鬼没鬼，都只是推测。现在，是进行实证。” “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用实验证明有鬼了？” 龙十一感兴趣了。尽管他相信有鬼的存在，也见过很多鬼，但是，对于鬼的成因，他也是不甚了了。到目前为止，确实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科技手段，证明鬼的存在，这也是许多人不相信世上有鬼的一个重要原因。 如果苏珊真的用可验证的科学手段证明有鬼存在，确实是科学史上一个划时代的重大的成果。别说是盖亚星球上的罗贝尔奖，就算是给她发个什么星系奖、宇宙奖，也不过分。 “实验已经有了，但是，一个科学结论要想成立，光有实验还是不够的。从提出假设，确定概念，划分范畴，到演绎，归纳，推理、逻辑关系确定和实验证明，每一个环节都必不可少，还要经得起反证和质疑。 最关键一点，还要建立数学模型。数学模型的意义就在于，只要具备了特定条件，其结论就具有普遍的适用性。” “你建立了这个数学模型？” “还没有，不过已经快了。” “可是，楼青山已经获得罗贝尔奖了，据我所知，他的获奖成果，既不是有鬼，也不是没鬼，而是宇宙弦理论。” “他的宇宙弦理论，只是把我的理论改头换面，回避了灵魂和鬼的字样而已。” “你的理论是什么？” “灵魂物理学。通俗地说，可以叫鬼物理学。” “鬼物理学？” “我的研究领域是物理学，自然采用物理学的方法。灵魂物理学，是物理学的一个新的分支，我就是这个分支学科的创始人。” 饶是龙十一自幼博览群书，博闻强识，也被苏珊惊呆了。但是令他吃惊的事儿，还在后面呢。 “为了验证我的理论，我不惜用自己进行试验。” “用你自己试验？什么意思？” “就是我自己亲自死一回。” “什么？！” 龙十一再也坐不住了，跳了起来。 “我从北卡罗大学时期，就认识楼青山了，对他非常了解。对他想窃取我的成果，也知道他会不惜一切手段，所以在和他刚起纷争时，就做好了准备，也给他设下了陷阱。 等他设计用车祸害我时我就将计就计，诈死，不是诈死，是真死。既引诱他上当，也趁机做我的实验。你知道，要想证明有没有鬼，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做一回鬼。” “你疯了？如果你死了，你的实验还有什么意义？事实上，你也真的死了。” “自然有意义。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白痴啊。” “好，你说，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死了，没有意识，就证明没有鬼。这就说明，我的理论是错误。我的理论错了，活着又有什么用？ 如果有鬼，就证明我的理论是对的。灵魂既然是一种物理现象，那么，根据物质不灭定律，我就可以复活，这种理论，在宗教中早就有了，只是没有人能够证明。现在，我证明了。” 龙十一彻底无语了。 学者中不乏狂人，但从没见过这么狂的狂人。原以为她只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儿，被一个老谋深算的导师给算计了。原来却是她故意设的局。 别人是为了科学献身，她是为了科学献命啊！ 苏珊说得对，她不是白痴，我才是白痴。